「那麼,伊芙小姐請負責將這些蘿卜削皮好嗎?」。
夢夢指著在流理台上剛洗干淨的一根白蘿卜,這是今晚的湯所需要用到的。
見伊芙拿起蘿卜好像在仔細的端詳,夢夢還以為她不知道怎麼樣算是正確的削皮。剛準備開口時,直覺寒光一閃。
「好、好快!」
「好厲害!」
菲特也睜大了一雙眼楮表示出贊嘆。不過相對夢夢,她的演技、不應該是驚訝明顯是少了些。估計是同樣習慣使用近戰銳器的原因吧,前幾次菲特做飯的時候沒人到廚房里圍觀,實際上她切菜的速度一點都不比伊芙慢。
一人切菜、另外兩人分別做自己拿手的菜肴。兩個爐灶同時開著,原本尚算寬敞的廚房就這麼喧鬧了起來。好在有夢夢這個外表天真可愛實則比誰都精明的少女從中充當潤滑劑,加上菲特絕對][].[].[]是這間小屋內曾經到現在最溫順的一位少女——跟鈴仙同等級但待人接物的經驗更多些,結果擠了三個女孩子的廚房並沒發生值得一書的事件。晚餐的準備工作安穩有序地進行著,令人不得不佩服夢夢的協調能力。要知道當初她可是跟伊芙在森林里打過一架的呢。若沒有輝夜及時出現,還不知道會是如何發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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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醒,萊維還沒睜開眼楮首先就發覺不像平常起床那麼舒爽。也是吧,稍微晃晃混沌一團的腦袋,他想起自己應該是被人用陽傘之類的東西狠狠揍了一下。靜下心來,他卻沒感到背後傳來應有的疼痛,反倒是後腦帶著溫度的柔軟滑膩讓他頗為受用。
難道又像上次那樣手下留情了?萊維憶起青蛙臉醫生的話——盡管這麼稱呼多少缺乏尊重,可他的確忘了那位醫生的名字,姑且比用‘那個’之類的詞要好听點吧。
風見幽香,萊維反芻著這個名字。上次那任誰見了都肯定認為是奪命一擊的傷口,結果意外地避開了所有內髒跟重要血管。據青蛙臉醫生說還不止如此,連體內比較容易引起後遺癥的特殊神經與肌肉群,亦完好無損。仿佛用特殊的手段提前將那些要害一一推開,造出個只有皮肉阻礙的通道以供陽傘穿過。萊維能夠猜到風見幽香是用妖力擠開阻礙,不知道看上去只知道超能力的青蛙臉醫生會往哪方面聯想?
這次跟上次完全一樣,除了的的確確是昏厥了過去。醒來後他沒發現身上有絲毫受傷的地方。
為什麼?
雖然萊維由于初見面時的經歷,戰斗時的潛意識其實認為風見幽香不會真的取自己性命。否則即便是打著等待援軍的念頭,他也不會表現得那般輕松。
為什麼她不殺我?這個疑問比風見幽香為什麼要攻擊自己更令萊維難以理解。
要說是過去的舊相識,那麼攻擊自己就已經有點過分了。難道就為了自己失去記憶?可她根本就沒開過口啊!
反之如果是過去的仇人,貓捉老鼠的游戲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繼續麼?萊維心想老天爺是不是覺得自己太幸福,故意弄出那麼多難題來找茬?
不過總算是危機解除,風見幽香的氣息不在可探知的範圍內,否則他哪來那麼多閑心去費腦子?
等等!
風見幽香是不在了,可這股屬于另一位同樣神秘的女人的香氣……
「梅莉!?」
萊維猛地睜開眼,入目就是一張熟悉的俏臉。這張臉跟自己身邊任何其他少女都不同,那種帶著成熟氣息的美麗只有使用幻術後的依文才具備。
「啊拉,這麼快就醒了?我才剛準備去叫保健室的老師呢。」
驚訝的表情恰到好處,梅莉微微張開的小嘴就像這所謂學校里青澀的學生們一樣,剛才還包裹著的成熟味道立刻就消失了。她把手機合上放回茶幾上,結果這個看似普通的動作令萊維差點窒息。
好……大!
絕對不是恭維,眼前這位‘少女’不單氣質比萊維身邊其他所有熟悉的少女們都要成熟,連身材這方面都不是同一個級別。
就拿家里的說起吧。伊芙據說是出于適合戰斗方面的考慮,一直用變身能力保持著較縴細的體型,許多男人第一眼就會注意到的部位,自然不會是影響動作靈活性與身體平衡性的尺寸。夢夢發育程度算是正常,比伊芙飽滿一些,屬于某領域專家標榜的最適合大小。菲特在這方面跟夢夢基本相當,而且就二人的年齡與遺傳基因來看,她們應該還有成長地空間。至于依文嘛……反正吸血鬼是不老不死的存在,除非使用幻術,這輩子她是別想在這方面有什麼實質性的發展了,而且她好像還不大可能有‘下輩子’這種聊以**的機會。茶茶丸的身體是人工的,只要拜托超鈴音跟葉加瀨聰美,想變成什麼樣就能變成什麼樣,所以不列入評選範圍之內。
最近不在萊維家住搬了回去的遠阪一家,基本狀況跟萊維一家差不太多。身為家主兼前Master但實際上好像根本管不住Servant的遠阪家大小姐在這方面比較抱歉,但據本人強調,這個Size才是最適合穿衣服的。太大了會使得很多衣服穿上去變型之類,姑且就當作沒錯吧。輝夜的話由于那身寬袍,以萊維的水平是目測不出來,但好像在這方面有特殊能力的泉此方曾不經意間稱贊過輝夜身材很標準。嗯,具體的話不記得了,大意肯定沒錯。最後剩下的兔妖怪鈴仙,由于跟伊芙同樣是為了戰斗而生,雖然意外地設定了個良好的尺寸,可也沒到能讓人驚呼‘好大’這樣的程度,這方面與她的公主大人一樣。
綜上所述,萊維算是生存在一個比較正常的女性圈子內。突然冒出一名不在普通尺寸內的存在,他的感嘆也算是可以理解吧?尤其梅莉的動作……
先解說兩人的狀態。地點當然是二中的校長室,梅莉坐在待客用的沙發上,而萊維則是享受到的圓潤大腿這種高級枕頭。為了突顯一校之長的地位,校長室的面積自然不會太小。地方不小裝潢陳設又較為簡單,那麼只有將家具的相互間隔拉大,才不顯得空蕩蕩缺乏美感。在這種考量下,沙發距離茶幾就變得稍遠了些。梅莉要保持下半身不動將手機放到茶幾上,除非她用扔的,否則就只能盡量彎腰附身伸長手臂。
而事實上,她就是按照能夠更好保護脆弱電子產品的方式做的。
右手平伸,離茶幾從高度和距離兩方面都還差些。上半身往前探,這就差不多了,再往前、再往前一點點。大概這是梅莉腦子里的想法吧,想法的結果就是她終于將完好無損的手機輕輕放在了茶幾上,可同時她那‘偉大’的胸襟,也不可避免地接觸到萊維仰躺著的臉。
少女的身體幾乎對折,而萊維恰好就在對折線的延伸位置,如此形容,可以理解他差點窒息的緣由了吧?
好在那兩團柔軟得讓人無法感覺到絲毫不適,且還有淡淡地香氣當做氧氣的替代品。在梅莉身體使勁往前探造成的摩擦中,萊維隱約還感覺到了有什麼突起的小顆粒在臉上蹭著。
難道二中的新校長是不穿內。衣派的!?雖然的確有听說過西方世界近來流傳著內。衣導致各種疾病甚至癌癥的說法,使得不穿內。衣崇尚自然的女性愈發多了起來。那麼不管從名字跟發色來看都是個純正西方人的梅莉有這種偏好,也屬于比較正常的範圍吧?
萊維可不敢真的把疑問說出來,就算是再天然再傻,他還是懂的自尋死路是什麼意思。
「嗯,醒了。是你救了我?謝謝。」
既然對方已經開了話題,萊維果斷跟上,不在會引發各種困境的思維上繼續。
「算不上救,只不過恰好見你暈倒而附近又有其他學生注意到,就讓他們把你抬到這里來而已。」
也對,雖說身體比自己身邊那些少女們成熟,可梅莉終究是個沒有特殊能力的普通女性,要把萊維一個大男人從操場附近扛到校長室太為難她了。幸好她是個普通少女,萊維在腦內模擬了一下暈過去的自己被美少女連拉帶拽再輔以各種其他手段弄到樓上的情景,那樣子要被其他學生看見,自己還有什麼臉面站在講台上呀!
「不過我一叫你就暈倒,這可讓人有些傷心呢。我有那麼恐怖麼,讓你怕成這樣……」
「不是!」
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面前的俏臉正微微顫動,那副明顯是強忍著笑意的表情讓萊維對自己的月兌口而出有些尷尬。但話已出口,又沒容易引起歧義的錯誤,還是就這麼算了吧。反正這位少女校長的性格,他早就了解了,遠阪家大小姐的威力加強修正版。
噗。
大概是見萊維遲遲不繼續說,梅莉終于忍不住笑出聲。
「別那麼認真嘛,這可不像平常的你呀。是之前請假的時候太累了麼?雖然學校里請假最頻繁時間最長的就是你,但看樣子肯定不是跑去其他地方偷懶。要注意身體,這次還好是放學後,沒其他人見到,萬一你哪天在講台上暈倒了,媒體跟有關部門肯定會來為難我的。」
梅莉繼續笑著。
「新任校長黑暗統治,壓迫下的教師難堪折磨病倒課堂。你說媒體會不會用這樣的標題呢?」
「哈哈哈……額,不好意思。」
跟著笑了幾聲,感覺到腦袋震動時候後方傳來極富彈性的曖昧回饋,萊維這才想起自己還枕在人家大腿上。他連忙起身整理一下稍顯凌亂的衣服跟頭發。暈過去的時候還好說,醒了還賴著,這不明顯令人以為他在吃豆腐麼?
「放心哦,我這里是學校教學樓內唯一沒裝監控設備的房間。」
梅莉雙眼完成兩瓣月牙,這個樣子無論是誰看見,都會覺得她頂多是個坐在教室里跟同學們閑聊開玩笑的女大學生。可她偏偏又頂著校長的名頭,這讓萊維一直對梅莉的真實年齡有股一探究竟的。
「你是在想‘難道女廁也有監控’麼?不可能的啦,我剛才說的是特指‘房間’,廁所不算是房間吧?」
……
誰會去想那個啊!萊維有些牙癢,真想這麼大聲吼一句。她就不能稍微認真一點麼?萊維算是看透了二中的管理層,不管是學生方的凜,還是校方的梅莉。怎麼就跟其他學校相差如此地多?
萊維身為學生會的負責教師,類似兩所或多所學校一起坐下來商談的會議每年都會參加好幾次。其他學校的學生會長大多是年少老成的類型。其實過去的萊維並不太喜歡明明才十幾歲應該天真活潑的孩子用官場的嚴肅表情跟語氣坐在台子上講話,更不喜歡明明同樣是教書育人的職業只因多了個管理者的頭餃就一副高高在上領導做派的那些校長。但現在的萊維呢,偶爾卻會幻想一下如果自己學校的學生會長跟校長換成古板嚴肅的類型,日子是否會過得更輕松點?
嗯……在腦內稍微模擬了一下後,萊維果斷覺得還是維持現狀地好。盡管凜跟梅莉的性格要應付起來都有點累人,可若真換成嚴格的校長與學生會長,他整天請假跟逃學生會的事估計就夠在學生大會上點名批評的了。
「頭還會暈嗎?」。
萊維在轉著換校長的念頭,當事人卻在為他的身體擔心,這不禁令他有些慚愧。
「沒事了,大概是昨晚沒睡好,除了有點累,其他方面完全沒問題!」
「是嗎?昨晚太累呀?唔……這種話題以後記得不要隨便在女孩子面前說喲,否則被誤會成性。騷。擾就不好了。」
好吧,萊維決定收回那點慚愧了。看著少女校長在自己面前滿臉通紅還用手捂著並身子扭扭捏捏來回晃的樣子,他會以為那是純粹的害羞嗎?昨晚太累什麼的單純是指沒睡夠啊!就算他跟依文是纏綿了那麼一會,可這根本就沒可能拿來與其他女人、尤其是自己學校的校長討論吧!?
「呵呵,好了好了,不鬧了。」
到底是誰在鬧?萊維對于被始作俑者栽贓的事本來是不能當做沒察覺的,可回憶起方才在操場邊上的戰斗中自己將無辜的梅莉卷入,還差點讓她被風見幽香傷害。這麼一想,萊維頓時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罪人。她真的完全不記得剛才發生過什麼了嗎?
「本來也只是在路上踫見你隨便打個招呼,你當時正準備回家?現在走還不太晚哦。」
「額,是得回家吃飯了,你呢?」
萊維當然想走,這間校長室從陳設到布置沒有一絲可以挑剔的地方。可偏偏萊維就覺得呆在這不太舒服,那種恍惚間進了一個結界之內的感覺既真實又虛幻,而且還特別容易引起他的頭疼病。不過自己連累了人家,人家又救了自己,再沒良心他也不可能享受完膝枕款待後拍拍**就走。
「我約了朋友一起吃飯,時間也差不多了。」
梅莉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正好剛過社團活動結束的時間,這會兒學校非住校的學生應該都已經離校回家。
「明天見。」
又客套了兩句後,萊維在梅莉親切的聲音中走出校長室。
輕輕地關門聲傳來,梅莉臉上的表情立刻就像換了個人似地。如果說先前像個跟朋友玩鬧的可愛女大學生,現在的她才配得上校長這個頭餃。同樣的微笑中少了點青澀多了些滄桑,只有內里隱藏的溫柔未曾消失。
再一個轉身,這回不單是臉上的表情了。
樸素的紫色連衣裙一晃眼成了輕飄飄的華貴禮服,連裙擺上的蕾絲邊都顯得更加艷麗。原本堪堪及肩的金發忽然就長到了腰間,並且用紅色的絲帶綁成了數根辮子。從一所中學的校長瞬間成為了某個剛參加完宴會回家的貴族小姐,這一幕簡直就和依文使用幻術長大時一模一樣!
「呼~」
完全變了個人的梅莉用她著白色真絲手套的手拿起她桌上的茶杯輕輕嘬了一口,連嘴里吐出的聲音都有了微妙的差異。
「把客人晾在一邊自己喝茶,八雲家的規矩就是這樣的?」
「呵呵,抱歉抱歉,忘了我們的公主大人還在這兒鬼鬼祟祟地躲著,失禮了,請務必讓我為您奉茶。」
梅莉一邊掩嘴嬌笑一邊準備往放著茶葉的櫃子那邊走,可不論語氣還是動作都令人生氣,被她說成鬼鬼祟祟的少女終于忍不住現身。
「八雲紫,用不著你裝模作樣!鈴仙,倒茶。」
忽然出現在校長室里的少女就是一身古裝的輝夜以及制服兔女郎鈴仙。輝夜根本沒空去體會再次用隱身魔法騙過萊維的喜悅,氣鼓鼓地揮手制止片刻前還自稱梅莉、現在則被成為八雲紫的女人。
「……鈴仙?」
「哎、唉?是!倒茶嗎?請、請稍等!」
不知為何站在輝夜身後發呆的鈴仙,直到第二次被叫名字才慌慌張張地反應過來。邁開步往櫃子那邊走的時候還差點讓前頭的沙發腳給絆了一下,那副樣子可跟她身上的精干打扮相差太遠,輝夜看了不禁想用手捂著額頭嘆一口氣。
「她很善良,是對我們的行為不滿了吧。」
八雲紫見有人代替自己,于是就回到沙發上萊維蘇醒前自己坐著的位置。說話得聲音既低又小,卻不像是為了瞞過鈴仙。
「別我們、我們叫得那麼親熱,剛才的事是你自己去做的,我不過是旁觀而已。」
輝夜不回答紫的問題,反而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分辨了起來。
「旁觀?我倒是覺得你起碼是個從犯呢。」
「搞清楚從犯的定義好不好,我的行為頂多算出售犯案工具給罪犯。」
「明知對方要犯罪仍舊提供工具,到了法庭上依然會被判有罪的哦。」
「哼!」
像是懶得繼續爭辯,輝夜接過鈴仙遞上的茶杯整個人靠近柔軟舒適的沙發里,至于這個動作是否有失淑女的優雅,在這兩個人面前她認為無需在意。
「他的魅力還真大呀。」
「用這種詞形容男人听起來有點惡心,換一個。」
輝夜皺起眉頭,她已經猜到對面的那個女人想說什麼了。「
「我說的是事實。鈴仙,」
「唉?」
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這邊來,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的兔妖怪兩眼茫然地望著紫。
「你認識他多久了?」
「‘他’,是指……萊維大人嗎?」。
紫點點頭,鈴仙卻沒立刻回答,而是仿佛這個問題有多難似地開始認真的思考。
不過是計算一下天數,一般人大概算個概數就夠了,頂多精確到一天,再精確加上小時也用不著復雜運算。何況鈴仙是等同于綜合了茶茶丸跟伊芙兩種特性的人造人,怎麼可能連這個都要算上幾分鐘?看她那猶豫的表情,更像是認為對方問題里隱藏著什麼陷阱不敢隨意回答。八雲紫這個名字,到底給了她怎麼樣的回憶啊!?
「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的,你家公主在這,還怕什麼?」
臉上的微笑稍稍變得僵硬,不過那也只是足以叫人忽略的一瞬間,大概紫她也沒想到鈴仙會對自己如此提防。
「算了,你不用回答。」
見兔妖怪仍舊是一副謹慎小心的樣子吞吞吐吐不肯開口,紫放棄了。
「反正你是跟我差不多時間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很短,相對于我們的壽命來說非常地短。可就是在這麼短暫的日子里,你已經對他有了比較深的感情吧?」
听到這,鈴仙終于覺得再不開口不行,可紫卻直接用眼神制止她。那仿佛漫不經心的一瞥,讓鈴仙微張的嘴立刻停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別急著反駁,從最初知道我的計劃時,你明顯抗拒的表情就已經說明一切了。以為我看不出來麼?還是你自己也沒注意到?」
對攻擊任何一個沒做壞事的人甚至是認識的人有所抗拒,那不是再正常沒有的反應嗎?鈴仙很想這麼回答,可心底隱隱的一股疑問令她無法理直氣壯地開口反駁。
「好了,到此為止。」
輝夜終于坐不住了。她放下茶杯的動作雖不算重,卻依然還是發出了聲音,這跟她公主身份所受過的教誨相違背,顯然是為了打斷這場在她看來十分無聊的游戲。
「在我面前欺負我家的因幡,可不能當成沒看見呀。」
「啊拉,哪有,你言重了。」
用不知從哪變出來的扇子擋住自己的嘴,大概這是所謂貴族女子的禮儀吧。紫輕快的聲音把本就沒真正嚴肅起來的氣氛頓時都攪亂了。
「不過是看她太認真,稍微開個玩笑罷了。你家的鈴仙平常總是把神經繃得太緊,這樣對身心都沒好處喲。」
「哼,用不著你裝好人,我家的事自然有人會處理。」
「八意永琳麼?她是個很好的醫生,不過只限于創傷方面吧?我怎麼說也是這所學校的校長,對員工的心理問題多少有些研究的。」
「廢話到此為止。」
輝夜知道再這麼下去今天的晚餐說不定就變成宵夜了。話說回來,那個當過自己Master的小女孩明明連電視都不大會操作,在烹飪尤其是中華料理方面倒意外地擅長。一想到凜在家準備好的餐點,她就更不想陪這位沒人知道真實年齡的女人消磨時間。
「哪有廢話。我只是想說,他是個看似普通,偏偏會讓人不自覺親近的人……從以前就是……」
低沉的嗓音令輝夜恍惚間腦中閃現一幕幕朦朧的畫面,剛要下意識地點頭,她突然發現對方竟然使用了魅惑術!在這方面雖不精通卻有著豐富經驗的輝夜立刻醒悟,眼角瞥見自己家的兔妖怪好像根本沒察覺發生了什麼。
也對,要說幻術魅惑術一類的能力,沒有人幾個人能比得上自己身邊這位,那麼八雲紫之所以這麼做,或許只是無意間散發出了一些本體的氣質吧。輝夜認為自己好歹是個公主,決定這點小意外就不去計較了。
「說起他來,倒是你剛才的膽子真大呀。就不怕被他看穿了?」
「呵呵,怎麼可能。」
紫立刻從回憶中月兌身,既然輝夜沒糾纏自己的失態,以她的性格當然是順著對方把話題轉移。非得把錯誤承認清楚不可這種事兒,或許只有站在輝夜身後一絲不苟的鈴仙才會堅持。
「有你的變身法術跟鈴仙的能力,絕對可以瞞過現在的他。盡管會有些疑惑,那就讓他慢慢想去吧,多動動腦子對恢復記憶應該有些好處。」
輝夜對紫的這番話後半段不置可否,前半段倒是點了點頭的。
「先是你自己從後頭叫他吸引注意,然後用那個奇怪的結界進一步把他往錯誤的方向引。等他徹底轉向觀察結界跟里頭被定身的學生們,你再靠我的幻術變身。期間不斷附以鈴仙影響他人心智判斷的能力。這麼周密的計劃,要是還能被你騙到,我就這輩子都不在找他捉迷藏了。」
輝夜,原來你那就是所謂的捉迷藏?
二中的新校長梅莉、同時被輝夜稱為八雲紫的女人舉起手里空了的茶杯,毫不見外地對鈴仙示意。後者困擾地考慮了幾秒,最終還是待客的禮節佔了上風,為她倒上一杯香氣四溢的紅茶。只是,鈴仙她好像忘了自己才是這間校長室里的客人?
「最後你還利用自己的真身當誘餌……你就那麼相信他?相信他一定會以你的安全為優先?那個情況下你的真身應該比普通人類還要脆弱些,萬一他猶豫……」
「不會的。」
平日的梅莉、現在的八雲紫的話里沒有絲毫地動搖,一丁點都沒有。
「你不是也算有過類似經歷?多少也該了解他是個怎麼樣的人。何況你以為他為什麼每次在我面前都那麼局促那麼不自然?」
「你是說他還記得你?」
「正確地說,他一直就沒有忘記,只是暫時找不到了而已。就像那只小真祖的魔力,被封印,但沒有消失。」
「……小真祖,人家可是超過六百歲了呀,這會兒顧不上隱瞞你的年紀了?該不會為了爭個大小連裝女敕都放棄了吧?」
輝夜用袖子代替紫手上的扇子,掩住嘴雙眼彎成了月牙般。
「蓬萊山輝夜小姐,有些過分了喲~」
仿佛在跟輝夜比賽似地,紫臉上的微笑愈發燦爛了。不過這種笑容,卻把剛泡了一壺新茶回來的鈴仙嚇得微微一顫。可見她不單極為了解這個女人,而且還有過許多不那麼愉快的回憶。
「你嚇到我家的因幡了。」
輝夜對紫的反應不在意麼?如果不在意的話,她何必把話題扯到鈴仙身上?可見名為八雲紫的女人,讓她們打從心底不想去惹。
「是麼?抱歉喲,小兔子。」
莫名其妙被牽扯進去,鈴仙當然不會去怪自己家的公主大人。但對面正看著自己的八雲紫也是不好惹的,尤其她更不想給輝夜添麻煩。于是迎著紫投過來的目光,她立刻搖頭示意沒有關系。鈴仙,感覺還真可憐,到處被人欺負的樣子。
「話說回來,你一直叫她因幡,是故意的?」
「習慣而已,你想太多了。」
輝夜輕巧地把紫的問題給敷衍了過去,實際上等于是間接承認了。在輝夜所使用的語言中,因幡是指地上的兔子。現在連依文都猜到了輝夜的身份,那麼鈴仙身為月兔不言而喻,輝夜依舊使用那個稱呼,里頭隱含著怎麼樣的意義,八雲紫其實根本就是明知故問。姑且當成對年齡問題的反擊吧。
放學後的校長室安靜了下來。坐在沙發上的兩位都是人前無可挑剔的淑女,品茶自然不會發出聲音。鈴仙更早就習慣了服侍人的工作,事實上她在這方面的經驗比茶茶丸還要豐富。保持安靜不動彈是基本中的基本,鈴仙其實從來就很少主動打擾別人。
終究是坐著三個活生生的少女,盡管從年齡來講她們都跟這個詞有很大出入,可依文活了六百多年還被當成小女孩,她們三個的外表用少女形容沒太大不妥。但總歸是年齡大較成熟吧,他們三個安靜的時間比學校里的女生們要稍微強一些。尤其紫更是淡定得不得了,仿佛別人不開口她就會這麼一直喝茶喝到明天天亮似地。于是,輝夜等不及了。
「還有個問題,為什麼要裝成風見幽香那個女人?就因為她也來了這個世界?」
「你今天的問題真多。」
紫感嘆一點都沒錯,其實連輝夜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明明想早點回家吃飯,卻感覺特別想把疑問都弄清楚再走呢?
「跟你想得差不多。風見幽香恰好來了這個世界,且跟他踫過面交過手,還把他送進了醫院。以風見幽香的面目出現,我覺得能最大程度影響他的冷靜。」
「哦?」
紫的話里沒有破綻,十分合情合理。輝夜卻覺得她還隱藏了其他的原因,但那些原因大概就牽涉到別人的隱私,沒必要追根究底。
「最後一個問題。」
看了眼牆上的掛鐘,輝夜覺得再不結束話題,回到家就只能吃殘羹冷炙了。
「風見幽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世界?」
「我哪知道?那個女人從來就是神神秘秘的,我姑且跟她算是‘老相識’,實際上也沒多了解。」
紫同樣準備離開,一邊起身去收拾校長辦公桌上的文件,隨口應到。
神秘?在自己生活的那個地方,有幾個人是不神秘的?輝夜覺得自己那些問題的確有點多余。可一個非常麻煩非常古怪的人忽然出現在附近,她能當做沒事發生麼?
不過說到神秘,眼前這位卻是幻想鄉中少有跟那個綠發女人同級別的存在呢。輝夜瞥了忙著收拾東西就像個真正的校長一樣的紫,示意鈴仙不用添茶準備回家。
「回去了,有事兒再聯系吧。」
其實輝夜還有個沒開口的問題。如此大費周章的行動,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僅僅是給那個男人做一次全身檢查?想必八雲紫不會回答自己這個問題,輝夜干脆就當忘記了。
「不留下一塊去吃飯麼?既然一定要回家,那麼下次務必找個機會讓我好好謝謝你喲。」
轉過身來已經變回梅莉樣子的八雲紫對推開門往外走的輝夜與鈴仙道別,這說不定是她今天到目前為止最誠懇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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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維跨下最後一級台階,眼前是每天都會經過好幾遍的教學樓門口。一排排更換室內鞋的櫃子整齊擺放著,萊維由于是被人抬進樓去的,自然用不著在這換鞋了。周圍空蕩蕩全然沒了日間的嘈雜,一下就清楚已經到了所有學生都放學回家的時間,連掏手機或抬頭看門口大鐘的動作都省了。
一出教學樓,萊維就面對著方才自己曾激戰過的地方。操場跑道邊緣靠近教學樓與學校大門的中間地帶,那里一如往常地空曠,甚至隱約比平時更清潔干淨。碎石、塵土、爆炸造成的大坑,這些東西沒有一樣能夠找得到。恍惚間連萊維自己都有種把夢境跟現實搞混的錯覺。從現場的狀況,絲毫無法找到進行過激戰的蛛絲馬跡。若這時有人跳出來告訴萊維,他剛才其實是因為最近過度疲勞精神力透支暈倒,與風見幽香的遭遇全都是夢境般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好像找不到足夠的證據證明曾經在那里有個詭異的結界,以及在結界中連無辜的人都牽涉進去的戰斗。
算了。
萊維哂笑一聲,反正也沒人需要自己證明在這跟人打過一架的事。何況現在一切正常的樣子有什麼不好?至少明天不會有人調查破壞學校地面的犯人是誰。離學園祭沒剩多久的現在,萬一在學園祭中會派上大用場的空地出了問題,凜一定會發瘋地吧。
風見幽香。
萊維再次把這個名字深深刻進腦海里。她為什麼要一而再地襲擊自己,她為什麼每次都不發一語,她為什麼每次都手下留情。還有許許多多的為什麼是萊維希望知道卻無處尋找解答的。
去把她找出來問清楚?先不說上次遭襲後萊維就拜托過泉此方的哥哥,身為一名佣兵,他理應有著專業的搜查能力。可事實上到現在為止,萊維尚未收到任何稍微有用點的情報。在學園都市的驚鴻一瞥之後,風見幽香這個女人就仿佛消失了一樣,她的名字則更加沒有任何一個島上的住民听說過。直到今天地再次見面……
是不是該拜托其他人呢?魔法師之類的雖然懂得各種令人難以防備的法術,可說到監視與追蹤,萊維覺得起碼在島內沒有人可與學園都市的強大科技實力相提並論。
唉。
想到學園都市就想到被怪盜帶走的垣根帝督,萊維不由得為少年擔心。自己相熟的學園都市內部人士里,如果說拜托點麻煩的事,明顯最合適的就是結標跟垣根。結標只是暗部其中一個組織中的LV4大能力者,即便還有帶路人的工作,那也只是區區一個工作罷了。需要借用學園都市監視追蹤一個人,當然是找暗部組織之一首領、且在學園都市學生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垣根最為合適。可他卻至今行蹤不明……
風見幽香與怪盜所屬的那個組織是否有合作關系?萊維覺得與其尋找行蹤飄忽的風見幽香,還不如找隔一段總會惹出大事件,時不時還登上報紙頭條的怪盜及其身後組織更為方便。據阿爾所言,京都所發生的事件,也有他們的影子。
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平靜的日常?萊維很希望有人能告訴自己答案,如果真的有,那麼答案是個非常短、短到足以讓人忽略掉的時間就更加完美。
……不可能吧?就算風見幽香之類的全都忽然消失,還有眼前一些不存在危險性的麻煩事。萊維之所以想起這個,原因在于他眼角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