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豪氣地說完,墨九上岸往回走。
本來盤腿而坐的辜二繃緊嘴角,也順著懸梯下來,走在她的後面,不遠不近,也就十來步的樣子。
墨九心念一轉,調頭看去,「不是說不想插手嗎?」。
辜二道︰「辜某看熱鬧。」
墨九︰「……」
一個這樣子的人會喜歡看熱鬧?墨九當然不信。
她一直記得宋驁和蕭乾說過,這辜二功夫很了得,是當朝丞相謝忱派到謝丙生身邊的,那麼,他應當算謝忱的人。
可他老在她面前轉晃,到底為了什麼?
墨九疑心他,可河岸不是她家的,人家要跟著她無法,只好心建議道︰「你不如把漆桌搬過去,拎兩壺美酒,拿上醬爆鴨瓜,邊看邊吃。」
辜二︰「……」
憂心著玫兒,墨九與ˋ藍姑姑腳步很快。
再回到先前的河堤時,發現比她逃跑時,更加熱鬧了。
一片璀璨的河燈與行人拎著的牛角燈交相輝映,把一團擁堵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晝。
人群都在往前擠,騷亂不堪,卻又自動圍成了一個圈。
圈子里面,玫兒被一個家丁模樣的粗壯漢子抓在手上,強跪于地,又是一個耳光,「賤蹄子,說是不說?」
「啊……我不曉得,我真不曉得啊……啊……」玫兒的慘叫聲淒厲、尖銳,像被人活活撕開了血肉,听之心驚肉跳。
河堤上又一陣騷動,像養了一窩蜜蜂。
一個家丁揪住玫兒的頭發,強迫她把頭仰起,另一個又一巴掌摳在她臉上。她顯然已挨過暴揍,粉女敕的小臉高高腫起,變了形狀,衣衫與頭發也凌亂不堪。
蕭二郎早已聞訊趕來,對準玫兒的心窩就踹上一腳,「臭丫頭,不想活命了?快說,你把大少夫人拐哪里去了?」
玫兒蜷縮著身子,嘴里痛苦「唔唔」著,拼命搖頭,試圖掙扎。
可時下的男人都崇尚武力,幾乎都會點兒拳腳,更何況她不過十二歲的年紀,哪里擰得過孔武有力的家丁?便是雙手雙腳和嘴巴都用上,也不過陡增他們的戾氣。
「臭丫頭,敢咬我?」
一群壯漢像野狼撕扯綿羊似的,一個扯住她的頭發,另一個人掐住她的喉管,用一種幾近窒息的力道迫著她,「說不說?」
不知是不是咬破了舌頭,一縷鮮血順著玫兒的唇角流下,染紅了她的衣領,在胸前滴下點點血花……
「這小丫頭也太倔了。」人群里有人驚恐起來,「少夫人的事與她何干,只要供出來,不就免了皮肉之苦嗎?」。
「丫頭,快說吧!」
「說吧!」
有同情心的人,都忍不住勸將起來。
玫兒的臉已經不成人樣,但她哭泣著,緊緊咬住牙齒,「玫兒不曉得姑娘在哪兒,不曉得……嗚……不要問我了……玫兒不曉得……」
墨九匆匆趕到,听見玫兒的哭喊,急不可耐地鑽入人群,只見蕭二郎把腳踩在玫兒的頭上,把她本來漂亮的小臉兒壓在河沙上碾磨,臉上帶著一種殘忍的,沒有人性的漠然。
「再不說,二爺活剝了你,信也不信?」
「嗚……」玫兒發出一種動物似的悲切痛呼。
藍姑姑站在墨九身後,看這畫面嚇了一跳。但她顧不得那許多,她此時只想保護墨九,一雙顫抖的手拖著她,幾乎使盡了力氣往回拽,拼命搖著頭,示意她不要出聲。
可墨九猛地回頭瞪她一眼。
這一眼,很冷厲。
是藍姑姑認識她十幾年都沒有見過的冷。
輕輕撥開她的手,墨九把彈弓拿在手里,裝上一顆鐵彈丸,指向蕭二郎的腦袋,「蕭家二爺果然好本事,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丫頭,好生威風。」
她冷冷的視線看過來,映著河燈,照著皎月,肌膚的柔美、青蔥,生氣讓她的樣子更為靈動,小仙女兒似的,艷美得不可思議。
蕭二郎滿眼都是星星,「嫂嫂終于舍得出現了?」
墨九下巴一抬,「你不是在找我?放了她。」
輕呵一聲,蕭二郎又踩住玫兒的腦袋碾了碾,輕松道︰「只要嫂嫂心甘情願隨我回府,我自會放了這丫頭。」
墨九彈弓壓低,指向他的眼,「你覺得我心眼好?」
蕭二郎白淨的臉上,有一抹得意的光,「你心眼自然好。」說罷他擺手,那兩個扼住玫兒的家伙就去扒她衣裳,那兩雙大爪子放在玫兒縴細的小身子上,毫不客氣,扯得玫兒生生掙扎叫喚。
「姑娘……快走……莫管玫兒……」
墨九目光微微陰冷。
她心眼確實不算很好,若面前的小丫頭不是整天跟她膩在一塊的玫兒,不是把她當神一樣崇拜的玫兒,不是寧願被蕭二郎毒打也不供出她的玫兒,她不會為她失去自由。
慢慢的,墨九收回彈弓︰「你贏了。」
蕭二郎干笑兩聲,「心甘情願?」
墨九點頭,「心甘情願。」
蕭二郎又問︰「不跑了?」
墨九很老實︰「不跑了。」下一次她用走的。
蕭二郎轉動著手上的一串碧玉珠子,笑容柔和了幾分,「嫂嫂想通就好。你我好歹一家人,不必傷了和氣,回去之後,我自會在女乃女乃面前替你美言,嫂嫂也不必害怕受罰……」
墨九「哦」一聲,「听上去你好像蠻厚道。」
蕭二郎曖昧一笑,「待嫂嫂麼,我自然厚道些。」
輕輕笑著,他的腳離開了玫兒的頭,兩個家丁拎雞仔似的把玫兒拎起來,丟在河沙上,像一個破布女圭女圭似的,沒有絲毫憐惜。
墨九靜靜看著這一切,不聲不響地走到蕭二郎的面前站定,又看向他身側的家丁,「借你棍子一用。」
說罷不待人家反應,她搶過短棍,二話不說便朝蕭二郎當頭砸下。
一記悶棍,「啪」一聲響,世界安靜下來。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打人,而且還打得這麼狠。
蕭二郎撫著額頭,鮮血就從他的指縫流下,那場面比玫兒流血的樣子還要猙獰恐怖,「你居然敢打我?」
「嗯。我打你了。」墨九誠實地點點頭,又鎮定地把棍子塞回家丁手上,淡然彎下腳,把玫兒扶起來,交到藍姑姑手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讓藍姑姑帶著她離遠點,然後直視蕭二郎,「二爺破了相,怕是不好替你大哥行拜堂禮了罷?」
「你個臭娘們兒!」蕭二郎挨了打,又被她一激,徹底爆發了,他抹一把腦門上的鮮血,指著墨九道︰「來人,把她給二爺綁回去。」
「啪」一聲,又一道悶響,世界再次安靜下來。
不待蕭二郎話音落下,那家丁的棍子就敲在了墨九的後頸上。看蕭二郎憤怒地瞪他,家丁無辜地道︰「這樣她便乖順了,可不由著二爺?」
蕭二郎一怔,像是反應過來什麼,抿抿唇,陰陰走向墨九,「倒是好主意。」
墨九挨了一記悶棍,腦子發暈,只覺面前的人影奇怪的扭曲著,河燈像一顆顆閃耀的星星,昏天黑地……可在敵人面前暴露虛弱,就是找死。她很清楚不可暈倒在蕭二郎面前,所以就算把眼皮子撐破,她也決計不能倒下。
「蕭二郎!」她鎮定喊他,默默在大腿上掐一把,用疼痛穩了穩神,突兀地問︰「你可曉得我是誰的人?」
蕭二郎陰陰一笑,「入了蕭家,你自然是我蕭家的人。」
墨九一哼,「糊涂!難道你沒听人說過,我其實是……蕭六郎的人?」
後面幾個字,她把聲音壓得很低。
旁人听不見,獨獨入了蕭二郎的耳。
他雖是國公府的公子,可蕭六郎卻是當朝樞密使,由不得他不忌憚。
可只一愣神,他就冷笑起來,「你若說旁人,二爺也就信了,若說六郎……」他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表情,「就算你美若天仙,他也未必肯多看你一眼。」
蕭二郎兩束似笑非笑的目光,像「嗖嗖」的利箭,直入墨九漸漸模糊的瞳孔,他毫不掩飾的猥yin之意,有一種盯上獵物的掠奪感,讓墨九汗毛一豎,緊了緊手上的彈弓,後退一步,「你還要不要臉了?我是你嫂嫂。」
「你自然是嫂嫂。我奉老祖宗之命,特地接嫂嫂回去。嫂嫂若撐不住了,就老實跟我回吧……」看著她搖晃的身子,蕭二郎風流地舌忝下舌頭,慢慢逼近她,用極低的聲音道︰「今兒晚上,我會好好照顧嫂嫂的……」
「哦。」墨九咽口唾沫,與他墨跡,「那就麻煩你,先來一頂軟轎吧。我累了,走不動路……」
河堤上人山人海。
只要她不離開這里,蕭二郎便不會太過分。
可她顯然高看了這廝的人品。
眾目睽睽之下,他低下頭來,一把拽住她的肩膀,「我背嫂嫂——」
被他爪子一踫,墨九渾身雞皮疙瘩,可想要甩開他,身子卻無力。
這時,一道不溫不火的聲線從嘈雜的人群外面傳了進來。
「二哥請人的方式,讓為弟大開眼界了!」
有一種人,天生便有這樣的氣場。他不必多做什麼,多說什麼,就可以讓人心生敬畏,從骨頭縫兒里感到害怕。
蕭二郎心髒一抽,和眾人一樣,齊刷刷循聲望去。
擁堵的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蕭六郎從中走出,一襲月白的輕薄錦袍,衣染香,面帶笑,似踏著月色與河燈而來,頎長的身影沉穩挺拔,被一團暖色的微光包裹著,似妖邪又似仙道,分明縴塵不染,卻又冷漠寡情,涼薄得令人不敢正視。
「不倒不倒我能不倒。」墨九默默念著,覺得也不能在蕭六郎面前示弱。
于是,她使出吃女乃的力氣站直身子,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
可突地一聲「嗷嗚」狗叫,一只黃毛大狗閃電般朝她沖過來,可不正是旺財?
「汪!」這狗就是狗,它看不清形勢,久別重逢自然高興地撲上去親熱墨九。
只見它兩只爪子往她身上一撲,墨九本就站立不穩的身子便「撲通」一聲,重重栽倒在地。
「死狗,我宰了你紅燒!」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墨九形象全毀,看著面前吐舌頭搖尾巴,歪著狗腦袋要親她臉的旺財,脖子一偏,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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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們聖誕節快樂!每一天都快樂、平安、幸福、吉祥!
嗯啦,尤其是看到我們家老六和旺財,這麼強強聯手的撲倒墨九,大家一定要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