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懶洋洋的視線落在她蠕動的嘴上,也不知懂了沒有,面癱似的表情,讓墨九很沒有成就感。于是,她又拿了一顆爆米花,耐心地解釋,「魯成貴的話,我都听見了。你不準備拿東西封我的嘴?」
他不吭聲。
「還不懂?」墨九道︰「如果我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地說出去,說你挑唆魯成貴串供,禍害蕭二郎,你說老夫人那般護他,會不會對你心生嫌隙?」
他不吭聲。
墨九掃他一眼,「蕭六郎,你帶耳朵沒有?」
他不吭聲。
「咦。」墨九在他身邊繞圈,「真的不想堵我的嘴嗎?」。
「好。」蕭六郎慢慢低頭,那一雙有著碎金色暗波的眸子,平靜、淡然、卻如漩渦般深邃,吸引著墨九的視線。看他的頭越來越低,她下意識產生了某種不好的「堵嘴」試想,剛想後退一步,卻听他語氣平靜地問︰「上次那藥如何?一夜若是不夠,我可堵你一生。」
這一回,墨九那張吃都堵不住的嘴默了。
那天晚上嗓子啞得說不出話的經歷記憶猶新,她可不想再嘗試一次。恨恨瞪著他,她正思考到底先罵他一頓再打還是先打他一頓再罵,就听蕭乾低喝︰「薛昉。」
薛昉應聲「喏」,從懷里掏出了兩顆核桃,遞給墨九。這核桃與墨九在後世常見的不太一樣。個頭大,皮也薄,吃貨本能發作,她當即愉快地接過,「這個堵嘴的法子,也還不錯……懂得賄賂我,你小子也算長了眼力。」
她低頭撿一塊鵝卵石,就在平整的大石頭上把核桃砸破,然後剝去堅硬的外殼,把核桃仁的表皮都捋去了,正想把果肉送入嘴里,核桃就落入了一只干淨修長的手中。
慢吞吞塞了一片入嘴,蕭乾吃東西很斯文。
可斯文完,他頭也不回地繞過墨九就往前走。
墨九第一次被人赤luoluo的忽悠了,很抓狂。
她知道,他根本就不怕她把事情捅出去,或者說在這個府里誰也制不住他,可她能吃這個啞巴虧嗎?幾乎沒有多想,她飛快地跑過去,張開雙臂擋在他的面前。
「蕭六郎,你站住!」
「嗯?」他雲淡風輕,就像不曾發生過什麼一樣,「還有何事?」
墨九陰惻惻地瞪他,可伸手打不了俊臉人,想罵的話又說不出口,莫名就道了一句,「核桃給我一個。」
藍姑姑︰「……」這個不爭氣的啊。
薛昉︰「……」這到底有多想吃?
蕭乾最為淡定,他慢慢將掌心攤開,露出兩片墨九剝好的核桃果肉,墨九伸手去拿,他卻突地轉身把它丟入湖中,看墨九氣得面色鐵青,他卻聲調柔和的道︰「不能控制己欲,早晚死在上頭。」
「你說得好有道理。」墨九干笑兩聲,壓下被他調戲的怒火,一瞬不瞬地盯住他比湖波更為瀲灩的眸子,繼續使用繞指柔的攻略,「可蕭使君既然會擔心我亂吃東西喪命,為什麼卻不看看我過的什麼日子?小小年紀,身世凋零,誤入深宅大院,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老夫人欺負,蕭二郎猥褻,大郎又不能為我出頭,這地人心如此險惡,想我單純如斯,善良如斯……」
「說正事。」蕭乾打斷她,情緒不變。
「好吧,我想出府看看玫兒。」這一次,墨九答得利索。
可蕭乾只盯她一眼,「還有兩日大婚,你歇了心思罷。」
滿懷希望被人潑了一瓢冷水不說,冷水里頭還加了鹽,墨九瞪他好半晌兒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蕭乾看她一眼,從懷里掏出一個翠綠色的瓷瓶遞給她。
「燃一些在香爐,有安神之效。」
「看不出來,你還是暖男?」墨九哼一聲,怒氣未消,「可你怎知我睡不好?」
蕭乾不溫不火,「眼苔厚得快砸到腳背了。」
這話太缺德太陰損了。墨九是一個有骨氣的人,所以她只拿了安神藥,一句話也沒和蕭六郎說,就領著藍姑姑氣咻咻地回了自家小院,在他听不見的地方,把蕭家祖宗十八代都捋出來好好地問候了一遍。
她想去看玫兒是借口,想出府找「食古齋」的坎門長老申時茂才是真。她與申時茂約好見面的日子不巧是她的大婚之日。事到如今,她還能和他一起去趙集鎮的法子只有一個——繼續逃婚。
她逃了幾次,有些疲了。
但她不想妥協,生命是自己的,沒有人可以替她決定如何過活。辦法用盡了,還可以繼續想。若心里妥協了,人就毀了。若她的穿越就是一場逃婚之旅,那麼,她總有一次會逃得漂亮。
這麼一想,墨九趴在牆上思考了許久。
藍姑姑幾次過來,想哄她下去,可她一直「在憂傷」,後來藍姑姑忍不住也從梯子爬到牆上,趴在她的身邊,勸慰道︰「姑娘,莫要再難過了,不就兩顆核桃麼?下回我們再買啊。」
「為了核桃?」墨九回頭看她,「你也太小看我了。」
藍姑姑抿嘴不語,墨九卻把她拉過來,借著她的肩膀擦了擦被雨霧濕潤的頭發,幽幽地逗她︰「我是在想,食神要不要再次光臨辜家。他們如今也不上供了,這一日兩餐的日子,我可怎麼活?」
藍姑姑︰「……」
晌午後,墨九才下了圍牆。
可在院子里轉來轉去,她還是想去一趟食古齋。
不僅為了趙集鎮的古墓,還為了墨妄。
去了食古齋,就可以通過申時茂曉得墨妄的消息。
有了墨妄,她出逃的成功率就高了。
于是,帶著一罐鹽焗雞,墨九去了乾元小築。
蕭乾是個怪人,不喜與蕭家人接觸,這乾元小築便建在國公府的東南角,外面清一色的芭蕉竹林,外圍還有一道五米左右的蓄水鴻溝,將小築與蕭府隔離,顯得幽靜且冷寂。
對于墨九的到來,蕭乾似乎並不意外,他派了薛昉在小築外的石橋邊攔住她,說叔嫂之間授受不親,不便總與她見面,有事可告訴薛昉。
「事兒可大了。」墨九也不樂意見他,只愁眉苦臉道︰「我那日逃出去,把我家老祖宗傳下來的玉給賣了。剛才我午睡時,老祖宗托夢給我,說再不把它贖回來,他就一把火把蕭家燒了……」
薛昉進去稟報,很快就出來了。
他手里拿了一塊玉,遞給她,「使君說,玉已替你贖回。」
墨九看著那塊玉,有一種想吐血的沖動,「他怎會知道?」
薛昉道︰「若非如此,我們又怎會在河堤上找到你?」說到此,薛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垂低頭才道︰「使君還說,他不是你祖宗,你莫要亂認。」
「……」墨九瞪眼,「此話怎講?」
薛昉很老實,「這玉是使君過的禮,充了墨姐兒嫁妝。」
「我就說嘛,也就值二兩銀子,太符合你家使君摳門的風格了。」墨九也不覺得被人識破有多尷尬,她顧左右而言他的東張西望著,突地伸長脖子喊︰「旺財兄,快出來。」
這天煙雨蒙蒙的,旺財原本在檐下打盹,听見墨九喚它,很快就「嗷嗷」叫喚著搖了大尾巴沖出來,在她身邊撒著歡,快活地跑前跑後。
墨九愉快塞一塊鹽焗雞在它嘴里,「真乖,還是我財哥最有愛。」
「嗷!」這狗是個沒智商的,吃著東西,被墨九逗來逗去,就興奮地滿地打滾。
薛昉頭痛地看著它一身的泥濘,哭喪了臉,「才剛洗過的啊,祖宗……」
墨九又塞一塊鹽焗雞給旺財,笑得眉眼生花,「薛侍統,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我去幫你家祖宗洗澡吧?」
這一日,楚州大雨,檐前雨滴如珠簾。
乾元小築旺財專用的洗浴房中,歡聲笑語不斷,大約半壺茶的功夫後,一個送水的小廝默默地睡在了狗榻上,墨九穿了他的衣服,把藍姑姑留下,偷偷從旺財的專用通道——狗洞里鑽出小築,從而出了蕭府。
小築後院,一個掛著「紫氣東來」鎏金牌匾的避雨亭中,蕭乾合攏一卷書,透出薄薄的雨霧,望向墨九不太合身的青衫……久久未動。
「使君。」薛昉在他背後,輕聲問︰「為何讓她離去?」
蕭乾長身立于亭中,目光淌了一汪雨霧。
「一擒一縱,謂之‘捉’,二擒二縱,謂之‘逗’,三擒三縱,方能‘服’。」
——
食古齋的情況比墨九的猜測要好,依舊在照常營業,也就是說,蕭乾從這里曉得了她的去向,又換回了玉,並沒有動過它。也可以理解成在謝丙生一案中,墨家沒有受到太大的牽連。那麼,墨妄應當也不會有事。
可他沒事,為什麼不來找她哩?
她皺著眉頭進去,申時茂卻不在鋪子上。只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拿著雞毛撢子在撢灰,見她入門,迎了上來。
「這位小……小郎有何事?」
墨九道︰「找你們申掌櫃。」
小二皺眉,「不知小郎怎樣稱呼?」
墨九漫不經心地瞄他一眼,把那塊價值二兩銀子的玉,塞入小二手中,嚴肅道︰「就說九爺找他。」
------題外話------
二錦︰想到3號就要入V了,有一點蛋蛋的憂傷啊。
眾妞︰掏蛋就信。
二錦︰你們這些情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