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臘月,離過年就近了。
在暖融融的年味兒里,南榮臨安府,再次因為艮墓的發現掀起了一陣風浪,各路人馬、牛鬼蛇神輾轉進入臨安,關注著這一場由南榮朝廷主導的開墓之舉。這熱鬧經了明里陽里的宣揚,不過短短兩三日,臨安熱鬧了,而離艮門與御史台獄舊址的腳店與旅舍,更是住客暴滿,生意好得老板臉上笑開了花。
身為墨家鉅子,墨九自然而然被南榮朝廷邀請加入了這個舉世矚目的「盜匪」組織。但她從得到消息的第一次,卻病了。她自稱身子不舒服,需要靜養,並不參與朝廷組織的「探墓研討會」,只差了墨妄去應付官方那些人。
謝忱沒了,這次艮墓的主導之人,是蕭乾與蘇逸。
蘇逸還未任宰相,卻已代行宰相之職。
從墨家的角度來看,他們便是官方代表。
當然,除了蕭乾與蘇逸之外,還有一個臨時的觀墓團,被墨九戲稱為「觀摩團」。這個觀摩團主要由一些好奇心太重的皇子和權臣們組成,這些人听說要探八卦墓,又是緊張又是稀罕,個個都想下墓去觀上一觀,為了名額,幾乎擠破了頭。
每次听了這些,墨九就想把他們直接送下去,埋了。
墨家的發言人一直是墨妄。
對于他的行動力,墨九從來不置疑。所以,有了墨妄,她便高枕無憂地做她的甩手掌櫃,不與任何人朝廷的人來往,只過自己的安生日子,要麼在怡然居里陪織娘開墾後園子,要麼去臨雲山莊摘些臘梅回來泡茶、腌臘肉,要麼就帶著旺財去樞密使府里找蕭六郎。
在這個天飄大雪的季節,她與蕭乾的關系突飛猛進的發展。
然而,在外人的面前,他們的關系卻「平淡如常」。
不管私底下有多好,一個「小叔」和「嫂嫂」的頭餃便是他們的阻止。
雖然墨九不太在意,卻也不能絲毫不懼人言。自古「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她再無所謂也生成了凡胎,不能完全月兌離紅塵俗事而獨自生活。所以,在權貴們拼了命想加入觀摩團,便為此一擲千金,引起皇城內外風起雲涌的時候,墨九與蕭乾卻在暗度陳倉,躲在陽光的背面,偷偷地談起了小情小愛,一天比一天如魚如水。
墨九的鉅子身份,是今上御賜,為此,她不必像那些嫁了人的女人一樣,日日被鎖在國公府,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這個身份無形中成了她的一道擋箭牌,讓她得了個逍遙自在。
不過,她每次去樞密使府,都換成男裝,扮著小郎君的樣子,還時常與蕭乾稱兄道弟。以至于外間搞不清楚狀況的人,一直不太清楚墨家新鉅子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或者非男非女的人。但樞密使府幾個主事都曉得她的身份,也不敢直呼「大少夫人」,個個見了她,都跟著恭順地喚一聲「九爺」。
墨九對此很滿意,更對蕭乾欽佩不已。
樞密使府不像蕭府,這里沒有人嚼舌根。
可治住一個人容易,讓一個府邸的下人,都乖順如此,背地里從不說半句主子的閑言碎語,這比統統千軍萬馬還不容易。因為,人最憋不住的東西,便是話。管住自己的嘴,比管住自己的心更難。
于是墨九越來越喜歡往樞密使府跑。
不過蕭乾這幾日很忙,朝廷要開掘艮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然,墨家的人也不能讓朝廷這事兒辦得太容易,一件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也就失去了它應有的價值。這一點,無須墨九交代,墨妄就辦得很好,與朝廷周旋,不卑也不亢,鏗鏗而行,全是墨家風骨。
蕭乾回府的時間,常無定準。
有時他回來得早,墨九還在府里,他會放下所有的事情,陪她說一會話,吃一餐飯。有時他回來得晚,墨九已經睡著了,他也不會吵她,只看她片刻便回去睡覺。有時候他回來,墨九已經離開了,他也不會失望,不過,第二日回來的時間,便會早上那麼一會兒。
他從不管束墨九的自由,也不問她行蹤。
對墨九來說,這樣的日子,堪比神仙。
就這般混吃等死地過了五六日,天兒更冷了。
這一日,墨九正在怡然居陪織娘說話,沈心悅便闖了進來,喘著氣說有個姑娘找她,看那樣子,像是來尋仇的……說著這沈姑娘二話不說,就去拿灶上劈菜的斧頭了。
「……沈心悅,幫個忙。」墨九喊她。
「啥事兒?」她回頭。
「先把你的腦袋劈開,看看里頭裝的什麼,謝謝!」
墨九白她一眼,大步走出屋子,搓了搓手,不免狐疑。
清靜了這些日子,是哪個不要命的找事兒來了?
可墨九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有想到,找她的人會是……太子妃。
在謝青嬗沒有自我介紹之前,墨九是不認識她的。可她身邊的丫頭很快就用一記白眼和一通暗諷的冷言冷語,讓她明白了自己與這個女人之間的差距,至少有十萬八千里,她墨九也不曉得哪一世修來的福分,得見太子妃尊顏。
可這十萬八千里,也不是她跨過去的啊?
墨九一聲未吭,靜靜看著謝青嬗。
她一身孝衣,頭戴白花,身穿白鞋,披麻帶孝地站在銀白色的雪地里,像一只渾身素白的尋仇女鬼,臉有青氣,眸帶幽冷。墨九看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冷,尤其她那一雙眼楮,冰涼得像是沒有一絲活人的氣兒。
二人互視良久,她似是受不住冷,攏了攏衣裳,終于出了聲。
「你就是菊花台的主人?」
墨九雖然沒有接受東寂贈送的菊花台,可菊花台的地契上面卻寫著她墨九的名字,相信這一點,謝青嬗如果有心,很容易就查得出來,所以,她並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東寂居然是有太子妃的,而且這個太子妃還是謝忱的女兒……
可意外歸意外,謝青嬗的問題,她不知道怎麼回答。
被謝青嬗鋼針般尖銳的目光一刺,墨九瞬間有一種元配找小三家門的感覺。
盡管她有點無辜,可解釋起來,還是很躊躇。
「其實我與太子殿下,並不太熟。」
謝青嬗沉陷的眼楮微微一閃,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如今,看見了,也明白了。」
慢吞吞轉了身,她再沒有一句話,拖著不太穩當的步子,由著兩名丫頭扶著出去了。墨九看著她瘦削的背影,張了張嘴,可終究沒有再解釋,也沒有喊住她。
受了情傷的女人,惹不起。
這個太子妃,樣子太痛苦,卻偏要刻意壓抑。還有她對東寂似乎有著一種太過強烈而偏執的愛意——因為她太恨她。對她有多恨,想來對東寂就有多愛。
墨九回去的時候,獨自關上了門。
整個怡然居的人都不知道她怎麼了,可這姑娘平常性子很好,很少有黑著臉不言不語的時候,這般突然就沉寂下來,大家雖然莫名其妙,卻也不敢輕易去招惹。只玫兒膽子大些,生怕她一個人生悶氣,硬著頭皮捧了一壺新做的臘梅花茶,推門進去。
把茶放好,她吐了吐舌頭,雙手直模耳朵。
「可燙死我了。」
墨九頭也不抬,更不說話。
玫兒咳一聲,「姑娘,茶可新鮮了。可好喝了。」
墨九依舊不作聲,玫兒終是無奈了,她慢慢蹲在墨九身側,雙手扶著她的膝蓋,抬頭偷瞄她的臉色,「姑娘這是怎麼了?先頭來找你的那個女人……真的是太子妃嗎?長得還是挺俊的,可比起我們姑娘差了不止一截,也難怪太子殿下……」
「玫兒!」墨九呵止了她,卻是喟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哦。不懂。」玫兒吐吐舌頭,「姑娘是因為太子妃不高興,所以不痛快了嗎?可這事與姑娘何干?又不是你去找太子殿下的,是太子殿下要把那個宅子送你的,而且你又沒接受,何必和自己過不去?」
玫兒小小年紀,勸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墨九瞥她一眼,從桌案上拿過臘梅花茶,輕輕抿了一口,忽而感慨,「我真傻,真的。我單單知道小說里長得好看的太子爺都是潔身自好的,都是不近的,都是沒有婚配過的,都是在默默等待真命天女出現的……哪里曉得,東寂早有婚配。」
想了想,看玫兒目瞪口呆一臉不解的樣子,她又道︰「我怎麼就沒有想到,東寂這樣的年紀,又貴為太子,怎麼可能沒有婚配?」
「姑娘究竟怎麼了?」玫兒的樣子很崩潰。
「我不該與他吃喝玩樂,不該與他與食會友,不該開玩笑向他要那個菊花台的。」墨九模了模玫兒的腦袋,想了想,又在她腦門兒上敲了敲,「你不懂,與有婦之夫走得太近,不管有心還是無心,都是犯賤吶。」
玫兒急得哭了,「姑娘莫非傻了?」
墨九瞪她一眼,「你才傻了。」
玫兒白她一眼,直起身來,模了模被墨九敲過的額頭,「姑娘不傻,又怎會說這些話。你道太子爺是什麼人?……他娶了太子妃,就不能找別的婦人了嗎?太子爺喜歡姑娘,喜歡送宅子給姑娘,與太子妃有什麼相干?她管得著嗎?也就是她了,換了旁人,哪個敢找上門來質問?」
「她沒有質問我。」
「那比質問還要過分好嗎?陰陽怪氣的,哦,我就是來看看,看什麼看啊?且不說我們家姑娘如今是御賜的墨家鉅子,便是姑娘的人品才貌,也比她好上許多好吧?她也是傻得很,就不怕惹惱了太子爺,一個不高興,休了她出東宮,她又能如何?」
「噫!」墨九打斷她,翻個白眼,「我發現你這丫頭,最近嘴利索好多啊?」
玫兒笑嘻嘻道︰「那是,近墨者黑嘛。」
「噗」一聲,墨九不由想到了「近豬者吃」,從而想到蕭六郎,她心情敞亮了不少。
「好了好了,趕緊滾蛋吧,你姑娘我要靜靜。」
入夜時分,鵝毛似的大雪,紛紛揚揚,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墨九這一日沒有去樞密使府,吃過晚飯,等天兒完全黑下來,她披了一件帶風帽的大風氅出門,也不要任何人跟隨,只偷偷讓阿陳趕了車,直接把她送到了御史台獄的舊址。
白日里,這里有不少人守衛。
可入了夜,又是這樣大的雪,守衛都偷了閑。
雖然這里是艮墓上方,可那墓不是誰都開得了的,說白了,這里就是一片廢墟,被燒過的尸體早就清理了,一件值錢的玩意兒都沒有,哪個吃飽了飯沒有事,會往這樣晦氣的地方來?還是大半夜的來?
所以,守衛都在背風的地方小聲說話。
沒有人注意到墨九偷偷地溜了進去,她走得很順暢。
這次偷偷進來,她是想先觀察一下地勢,也好有個心里準備。
一步一步,她跋涉般走在雪地里。
鵝毛般的大雪下,整個天地似乎都被籠蓋在那一片銀白色的蒼茫里,偶有一些殘梁斷垣露出頭來,也被積雪覆了一層,再不見那日大火焚燒時血紅的顏色與咆咽的悲涼,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平靜。
那一天,這里死了不少人。
這會尸體沒有了,可白雪之下的血水……也許還未干透。
墨九提著風氅的下擺,往里越走越遠。她不懼怕死亡,也不懼怕死過人的地方,但這里雖然已經看不見那些掙扎過最終死去的靈魂,可為了一個八卦墓,為了一個武器圖譜,將一個可容納數千人的監獄,用這樣血腥慘烈的方式變成了一座廢墟,這樣的驚悚的畫面,還是讓她起了一陣雞皮,心里掠過一抹不忍。
墨九閉了閉眼楮。
人世間,最可怕的莫過于戰爭。
可她尋找的……卻是用于戰爭的武器。
「九兒怎麼也來了?」
一道低低淺淺的聲音,伴隨著漫天的風雪傳入耳朵。
墨九激靈靈一怔,回過頭來。
就在她走過的地方,一排深深的腳印未散,而重疊在那些腳印上面的,是另外一排更大的腳印。她不知道是踫巧遇見,還是東寂有意隨了她過來的,但今兒被謝青嬗「找事」之後,她對東寂本來就存有的忌憚之心里,更添了一點距離感。
她微微福身,「民女給太子殿下請安。」
因為不習慣束縛,她半夜出門時,長發並沒有挽髻,柔順地披散在身上,如今一福身,飛雪便將她頭發吹得高高揚起,可她任憑頭發飛舞,情緒不變,眼皮微微低垂,似乎並不肯正眼看他。
這樣的疏遠感,讓宋熹溫若暖玉的面孔,微微一澀。
「免禮。」他沖她抬手。
墨九道了謝,曉得今天晚上的探查要泡湯了,也不再逗留,轉身便要告辭離去。
「太子殿下慢慢玩,我先行一步。」
「听人說,你病了,嚴重嗎?」。他立于她的身前,輕袍緩帶,俊美翩翩,一如那夜月下泛舟時的樣子。墨九微微窒了窒,沒有抬頭。
這個「稱病不出」的謊言,無非是她懶得應付朝廷那些難纏的官吏而已。
可東寂在這個時候看見她,想來也曉得她是撒謊,又何必再問?
當然,她不曉得,他在無話找話。
考慮一瞬,她道︰「好些了。多謝殿下掛心。」
宋熹點點頭,「想來也是好了,若不然……也不能在這兒遇見你。」
「呵呵。」墨九笑得不太自在,沒有被當面拆穿,她曉得是東寂這個人向來都喜歡給人從容的空間。既然他不折穿,她也不會找不自在,再一次謝過了太子殿下的「關愛」,她從他身邊錯身,就要離去。
可東寂卻穩穩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在她錯身而過的瞬間。
「九兒……」他聲音微涼,「我新得了一缸梨觴,還采足了今年金秋的桂花,何時可與我以食會友?」
墨九怔了片刻。
咽了口唾沫,她想起一件事。
「幸虧你提醒。」她笑著慢慢從脖子里抽出那一根繩子,將上頭掛著的玉扳指解了下來,低頭塞入東寂的手里,順便把他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輕輕扳開,「以前是民女不曉事,不知這扳指是殿下之物……如今曉得了,是萬萬不敢再收了。太貴重!」
宋熹看著她慢慢放手,眉頭深皺,「是她找你了?」
墨九微一蹙眉,「與她無關,是我確實受不起。」
「嗯。」宋熹並不勉強,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
他將玉扳指緊緊握住拳心,看著微微低頭的墨九,目光里的顏色像是染上了冷風,一蕩一蕩間,說不出的艱澀,「若有什麼誤會,九兒可當面問我。……我對你,並無企圖,只是千金易得,知己難尋,我有些想吃你上次拿來的松花蛋了。九兒,往後,我是吃不成了麼……」
「太子殿下!」墨九打斷他,笑道︰「你千金之嘴,想吃什麼沒有?粗鄙之食,您就不要掛在心上了。還有,你為什麼覺得好吃,那是因為你吃慣了山珍海味,突然見著粗茶淡飯,這才覺得好,上了心,也不過因為新鮮,並非因為粗茶淡飯,真就好過山珍海味……」
她意有所指,宋熹自是听得出來。
看著墨九急著離去的樣子,他面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看來我還是讓九兒有些誤會了,我對青嬗是有虧欠,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我是皇子,一出生便由不得選擇。我不願娶她,卻不得不娶她,我給不了她幸福,卻也不能違心去愛她……」
「娶都娶了,便是不愛,也當有尊重。」
「你怎知我不尊重她?」
「對女人來說,最大的尊重,就是不背著她對別的姑娘好。當然,我們之間雖然只有純潔的吃貨友誼,但這與夫妻感情是相沖撞的,所以,東寂,對不起,我願意交你這個朋友,卻不能做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更不能做一個你幸福路上的絆腳石……」
「我的幸福?」宋熹淡淡一笑,「青嬗是我表妹。九兒以為,我可以與我的表妹有幸福嗎?」。
表妹……時人不是不在意這個嗎?
墨九默了默,覺得這孩子也忒苦,身為皇子做不了自己的主。而且感情之事,確實勉強不得,非得讓他對自己的表妹……根本就沒有男女之情的表妹生夫妻之情,做夫妻之事……換了她,也做不到。
她緩了口氣,「對不起,我言過了。」
「無礙。」宋熹眸子盯住她,聲音有絲絲苦意,「我想問你,我不能追求我要的幸福嗎?難道就因為我被硬塞了一個我不要的妻子,這一生就不能再擁有幸福了嗎?」。
「你可以。」墨九抬頭凝視他,「但我要的幸福,你給不了。」
她是個死心眼的人,認定了,便會一無反顧的走下去。不管是不是因為雲雨蠱,既然她選擇了蕭六郎,那麼不管蕭六郎是誰,有什麼樣的身份,從此,她的幸福就掛在他的身上,而旁人的幸福,再也與她無關。
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宋熹突地一笑。
「我給不了的,他就能給得了?」
這個他是誰,東寂沒有明說,可墨九卻心知肚明。
他們的事,一定逃不過他的眼楮。
事以至此,辯解毫無意義,她勇敢地迎上了他的眼楮,「是的,只有他可以。我喜歡和他在一起,哪怕他什麼話也不說……」
「那你不喜歡和我在一起?」
「東寂……」她失口喚出他的名字,又凝重道,「那是不一樣的。就像你的表妹,你並不討厭她吧?可不代表你就能愛上她。其實我也不一樣,我不討厭你,甚至也喜歡和你在一起吃吃喝喝,吹牛神侃。但男女之情,它不一樣,我很難說得清楚……」
「我懂了。」東寂打斷了她,臉上依舊帶著暖暖的笑,可仔細品之,那笑里卻添了一層剝離不開的淒楚,他抬頭望著蒼茫的天際,幽幽道︰「總歸怪我……比他晚到了一步。」
「不在早晚。」墨九抿唇,「只是剛好……是他。」
宋熹一愣,看著墨九毫無懼意的目光,苦澀一笑。
「你好殘忍,也很大膽。對我說這些話的婦人,普天之上,唯墨九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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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生病,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