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這不像男人會用的香啊?
墨九皺了皺眉頭走過去,微風便從馬車上送來一股淡淡的香味兒。
還未走近,便見北 那輛馬車停在帳門口不遠。
一不小心發了大財的墨九從宋驁那里出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愉快地哼著小曲兒,捏著雪團,準備出找蕭乾分享一下這件天大的喜事兒。
「好。哈哈哈——」
「銀子!」宋驁趕緊搶話,「不能是黃金。」
「不要太感激我!」墨九笑得眉眼彎彎,「……一千兩。」
「真的?」宋驁一臉激動。
「……」墨九哈哈一笑,站起來拍拍桌子上的木頭,「我已經安排擊西回臨安接他們了,想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到金州興隆山。到時候,王爺抽個空子過去一趟,不就一家團聚了嘛?」
=.==「明白了。」
「你明白了嗎?」。
宋驁一驚,「禮物?」
「總而言之,彭欣要的是一個男人,一個有擔心,有責任心的男人。如果你明白了,我也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看他如何,墨九覺得自己說得有些深了,又是一笑。
盯著她嚴肅的眼楮,宋驁久久不語。
可哪怕是對牛彈琴,不也得彈一彈嘛?不彈牛又怎麼听得見?無奈地唉一聲,她道︰「所謂有心,是指有心的靠近、有心的對待、有心的生活、有心地接受她的喜怒哀樂。所謂無心……小王爺,一個人在沒有情愛的情況下放縱**,就是無心。無心的人,與畜生何異?」
「……」墨九覺得與這個男人說這些「風花雪月」就是對牛彈琴。
「有心的男人?」宋驁思考一陣,「誰還能沒心怎的?」
「瘋的人是你!」墨九瞪他一眼,冷哼道︰「她不缺吃,不缺喝,更不缺錢,要什麼東西啊?她只缺一個男人,一個有心的男人來待他們娘兒倆好。」
「我操!」宋驁惱了,「你啥意思,是想讓老子送一個男人給她?小寡婦你個缺心眼兒的,莫不是瘋了?」
墨九一本正經,「她需要一個男人!」
宋驁認真答︰「當然,快點兒說!」
她認真問︰「小王爺,你真想送東西給他?」
墨九與他眼對眼,鼻對鼻,觀察他半晌兒,見這個男人臉色很正經,不像一時興起,更不像在開玩笑,也不想在這件事上與他胡扯,擾亂了他的心思——至少她得趁此機會為彭欣爭取一點什麼,做一點什麼。
「她生兒子也挺辛苦的,我不能白得一個兒子,不犒勞她一下吧?」
「額!」墨九陰陰地回視她,「你要如何?」
他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目光閃爍片刻,方才低低道︰「彭欣有沒有和你說過,她喜歡什麼東西……?」
「說!」墨九奇怪他的反應。
「……」宋驁眯眼抬頭,咬牙應了,又專注盯著她,「還有一個事……」
「一千兩!」
「好。」
墨九癟癟嘴,「好像是……不如你教你?」
「看老子像賴賬的人?」宋驁瞪著她,哼一聲,盯著玩具圖想了想,突然又道︰「可是小寡婦,這些玩具吧,稀奇是稀奇,好玩是好玩,卻沒有一個是我做的,是不是少了點誠意?」
「嘖嘖,堂堂王爺,還寫欠條?」墨九鄙視著他,看他臉上掛不出,又一本正經地嘆息道︰「行行行,誰讓你是我干兒子的親爹呢?寫欠條就寫欠條吧,回臨安就給啊?不許賴賬。」
墨九挑了挑眉梢,一臉「老子過分你怎樣」的表情。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片刻,到底還是宋驁拿人的手短,不得不敗下陣來,一臉無奈的道︰「行行行,誰讓你是我兒子的干娘呢?爺寫張欠條給你,成了吧?」
這是要讓他馬上給錢?宋驁怒了,「小寡婦,你別過分啊!」
「遲了!」墨九敲了敲桌子,莞爾道︰「而且我小本生意,不喜歡賒賬!」
「呃……」宋驁見鬼似的轉頭,「那有點多!」
「我說的是黃金。」
哪怕宋驁貴為王爺,也從來沒見過這麼些稀奇的玩意兒。他端詳著紙上的玩具,一遍一遍撫模著,狹長風流的一雙眼楮,幾乎眯成了細縫,好半晌兒,他點點頭,「不多,完全不多!」
「一千兩不多吧?」
「不差!」
「這還差不多!」墨九彎唇笑了笑,然後把早在興隆山上就做好的拔浪鼓,積木城堡、小木頭車等等小玩具畫在紙上,給宋驁一個個解釋完,攤開手道︰「就這些玩具,不差吧!」
「好了好了,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了……」
「再說一遍奇、技、yin、巧試試?」
「那些奇技yin巧,你不是最在行?」
「我不會做玩具。」
墨九嗤一笑,哭笑不得。
「我說小寡婦,不不不,大鉅子,墨先生,墨九爺,你和我說說,剛出生的小孩兒,能玩什麼玩具?不如你幫幫我吧,我曉得你會做很多東西,幫我給我兒子做一些獨特的小玩具怎麼樣?多少銀子都行!」
這麼一想,他掃一下墨九奚落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又換了一副討好的笑臉。
當初逼著彭欣落胎的事兒,他做得不厚道,可私心里確實沒有墨九以為的那個齷齪,不都是為了彭欣著想麼。不過如今兒子都有了,墨九找他茬兒,挑他刺兒,好像也沒有虧著他,兒子能保住,不還得多虧墨九麼?
宋驁黑著臉看她,一臉無言以對。
「……」
「對于一個差點殺害我干兒子的劊子手,我這已經算很客氣了。」
「喂客氣點啊。」想到那件事兒,宋驁也有點不自在。
「多謝王爺夸獎!我這算客氣的了。」墨九白他一眼,想到過去,又有些哭笑不得,不由挑高眉頭,酸他道︰「不曉得小王爺還記不記得,當初是哪個哭著喊著要讓彭欣落胎的?哦,現在大胖兒子生出來了,就是你的兒子了?依我說,那小子是人家彭欣的兒子,關你王爺啥事兒啊?」
「小寡婦!」宋驁牙根兒癢癢,「你這張嘴咋就這麼刻薄呢?」
「嘿,你總算為自己找到了合適的標簽,恭喜你。」
「滾!」宋驁咬牙,「老子又不是種馬!」
墨九覺得不可思議,奇怪地道︰「若你以前那些女人曉得,只要給你生一個兒子就能得你看高一眼,恐怕個個都爭先恐後地為你生。如此一來,安王的兒子,沒有一百,也有一百零八將了……」
對別人來說,那確實不算什麼事,可對于宋驁來說,絕對值得大驚小怪。這位小爺從來都是唯我獨尊,老子天下第一,只要老子看不順眼,誰也不要來惹我的主兒。對女人雖然不算刻薄,但絕對談不上溫柔體貼,這一回彭欣生個兒子,難不成就把他的心綁住了?
宋驁橫她一眼,「老子關心兒子,心疼兒子的娘,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喲!」墨九斜剜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小王爺開竅了?」
宋驁分明就沒有懂,可他思考了一會,又好像懂了什麼,嚴肅地點點頭,拉椅子坐近了墨九,小聲道︰「小寡婦你說得也對,這一回確實為難她了。一個婦人自個兒懷孕、生子,我也沒能幫上點兒什麼,確實太不容易……那麼一個大胖兒子啊,她怎麼就給生出來了!?」
墨九彎起嬌俏的唇角,手指戳了戳那個木頭小人兒,似笑非笑,「我的意思是,這事兒啊,還真是夠為難彭欣的了!」瞥一眼宋驁,她眉眼生花,「這回懂了嗎?」。
「小寡婦,你到底啥意思?小爺怎麼听不懂?」
被她怪戳戳的目光看得脊背生寒,宋驁微微眯起桃花眼。
她對宋驁投去同情的一瞥,「人家都說越缺什麼,越想補什麼……唉!」
思索一陣,墨九客串了一回心理專家,恍然大悟。
這麼小的一個小人兒,小雞雞用得著那麼大?
不過這小王爺心里陰影面積是多大啊?
躺在桌上那一塊木頭確實是一個玩具小人。雖然從木頭的五官上面看不太出來到底是人還是動物,但他有腰,有腿、有臀……尤其宋驁還特地為他雕了一個比例嚴重失調的小雞雞,讓她想說他不是一個人都不能。
「不不不。」墨九意態閑閑地瞥著木頭,「挺好,挺形象生動的——」
「啥意思?」宋驁听不懂,挑了挑眉,「你是想說小爺雕得不好?」
盯著那塊木頭,隔了一瞬,她點點頭,「不要好,換我也不要了。不然拿著這麼一個玩意兒去臨安,我真怕會影響我干兒子對新生事物的認識,思想觀與價值觀嚴重畸形!」
墨九狐疑地上前一看,當即傻眼了。
說不要了,他還真就把手上的木頭丟在了桌子上。
噫!這脾氣還挺大!?
「胡說八道!」坐在椅子上專注活計的宋驁,闖言不高興地抿緊嘴巴,回過頭來瞪著墨九,「我送給我兒子的玩具,什麼詛咒,扎針的?呸呸呸!晦氣,不要了!不要了!」
「雕小人兒?」墨九往里探了一眼,便哈哈大笑往里走,「哪個吃雷的人得罪他了?雕小人是要背地里詛咒人家,順便扎扎針嘛?」
侍衛微微垂頭,似乎有些不敢面對這個問題,便連聲音都像是咬著舌頭說出來似的,極為含糊,「我們家主子在,在雕小人兒……」
墨九挑了挑眉,「你們王爺呢?」
「鉅子,出了何事?」
宋驁沒有露面兒,兩名重甲侍衛卻吃驚的出來。
「起來沒有?出大事兒了!」
重重拍拍宋驁的帳篷簾子,墨九大聲喚他。
「小王爺!」
可這會子她沒處去,就有了逗他的興致。
墨九快被他煩死了,恨不得避著他。
宋驁那廝這幾天心情好得很,臨安來的消息到達了興隆山,自然也到達了汴京府。于是,這個從來都是風流浪子的小王爺,冷不丁有了一個大胖兒子,那個興奮勁兒就不提了,自打墨九到了營里,他便揪住她不放,一定要讓她幫忙想法子,給他的兒子準備一個特殊的禮物,托人捎回臨安。
北 人來了,這個時候蕭乾肯定有事,她準備去找宋驁算了。
她猜測著,看南榮守衛沒有阻止,任由這群人直接把馬駛向了蕭乾的中軍大帳,不由撇了撇嘴巴,笑一笑,也就換了一個方向。
……應當是北 人?
距離太遠,她看不太清面相,僅從打扮上看,不像是自己人。
一陣冷風吹來,墨九捂著鼻子,又眯了眯眼。
車上的人是誰?氣勢還不小!
營門口的 旗下,一群身穿襟皮大衣、頭戴遮耳皮帽,腰帶上掛著大刀的北 人,氣勢洶洶地入了大營。他們的中間,有一輛掛著黑布簾子的馬車,車輪子滾過潮濕的地面,軋出一道道深深的車印。
抬高下巴,她遠遠一眺。
墨九愉快地撢了撢肩膀上的雪末兒,正準備去找蕭乾,一陣馬蹄聲便從營門的方向傳來,伴隨著吆喝,引起了她的注意。
「好漂亮啊!」
帳篷上,有一團團未化的積雪。被風一吹,雪末兒就落入了她的脖子,涼絲絲的,激得她雞皮疙瘩一身。可縮了縮脖子,她卻覺得這個被銀白覆蓋的世界,像一朵一朵的白頂子蘑菇,懸在一片冰雪世界里,簡直美得不像話。
感冒還沒有好完啊?揉了揉鼻子,她無奈地抬頭看天。
一道冷空氣撲來,讓她打了個噴嚏。
「阿嚏——」
這樣,她就可以想睡懶覺就睡,不必跟著蕭乾的作息而活動了。
在營中有一個私人空間,自然好。
為了顧及影響,蕭乾並不讓她住入他的營帳,只吩咐薛昉格外為她準備了一個小帳篷。離他居住的地方,還稍稍有一段距離……這種掩耳盜鈴的行為,讓墨九很是嗤笑了他一回,卻也沒有反對。
墨九走出自己的小帳篷,伸了伸懶腰,又回頭踢了一下帳篷。
第四日,大雪初霽,天際難得的明亮開痴。
于是乎,墨九越是張揚狂妄,大家越是覺得自然。
畢竟九爺是有本事的人……怎能與俗人的性子一樣?
可大抵是那批武器的緣故,不管她多傲嬌,也听不見半句閑話。
她我行我素慣了,從不管人家怎樣想她,只管自己舒服。
當然,他來也就罷了,墨九不爽的是他的身邊,永遠跟著那個「貼心侍女」溫靜姝。舊事梗在心里,她與溫靜姝之間,已無法回到純粹的關系了。而且墨九心里有結,瞅著這個女人,就不太舒服,更是連客套都省了。溫靜姝見著她還會笑上一笑,墨九卻要麼是一個大白眼兒,要麼直接望天而過。
他並不住在蕭乾的大營中,可卻一直陰魂不散,時不時就過來給南榮兵做一下「義診」,順便看看自己的寶貝徒弟,與蕭乾嘮上幾句,尤其是曉得墨九來了汴京之後,他來大營就更勤快了。
唯一不美的地方便是那個陸機老人總會出現。
這般行走在全是男人與汗水的兵營,她竟然如魚得水,覺得日子挺美。
三日來,墨九看蕭乾每天忙碌到深夜,倒也不會隨便打擾他。她閑著沒事兒的時候,就養養自己的小病,逗逗可憐的薛小郎,領著宋驁去試試火器,做一點兒美食犒勞蕭六郎的胃。
形勢一日一變,氣氛也一日比一日緊張。
但若是完顏修插手此事,他手上又有東北部的舊兵,確實不好應付。
消息未經證實,不知真假。
可事到如今,既然完顏修念及家國之誼主動援救,完顏敘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死馬當成活馬醫,希望替助他們的力量,能挽救一難了。
這十五萬珒國援兵也是完修修派來的,包括完顏敘也知情。
有消息稱,完顏濟、速也其實是完顏修的人。
就在墨九到達汴京的前一日,被珒國皇帝完顏敘急召馳援汴京城的完顏濟、速也二人率領十五萬珒兵回京,狙擊了北 五丈河的營區。北 人沒有想到珒兵都窮途末路了,還敢主動挑釁,倉促應戰,竟然潰敗。而珒國這兩個久負盛名的名將都曾是完修修的得力部將,也算是名不虛傳,緊接著就成功地佔領了汴京以東和東北的方向,俘殺了不少北 人。
三天的大風雪,將汴京城籠罩其間,像被推入了野獸的嘴里。可雷聲大,雨點小,南榮、北 與珒國這一場久違的大決戰,遲遲沒有開始。
這麼一晃,墨九住在南榮大營的三天就過去了。
于是大家都正直純潔又善良地想︰肯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也不曉得兩個人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外面的侍衛只時不時听見墨九短促的驚叫,桌椅的咯吱,還有蕭乾重重的喘氣聲兒。侍衛們也不敢問,也不敢亂猜,更不敢亂勸——結果天亮後發現,墨九的嘴巴腫了,蕭乾的嘴皮也破了。
蕭乾一聲暴喝,隨即,帳篷里便傳來一陣「撲嚕撲嚕」的異響。
「墨九!」
「你還想听?」墨九奇怪地挑眉凝視他,一本正經道︰「不是吧,你怎會這麼變態?大冬天地跑到小樹林里要親一親,要捏一捏,要飛一飛,要跑一跑也就罷了,居然連艷史都要再听一听?」
「你再說一次!」
「嗯?」墨九認真問︰「怎麼了?」
「墨、九!」
蕭乾冷眼剜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
等蕭乾晚上再來帳篷找她的時候,她果然心靈純潔地規勸他,「蕭六郎,我看薛小郎這兩天都不好意思見我了,走路低著頭,夾著腿,看樣子傷得不輕!你說你吧,也不要總顧著我。既然做下了,也得對人家負責才是!」
事後,她差一點笑趴在桌子上。
「哈哈哈——」
墨九怔了怔,嗆得咳嗽起來。
「小寡婦,趁著長淵現在中毒不深,你好好治治他這毛病吧。漂亮的小姑娘不要,偏生喜歡上了男人……唉,此生不殺,出事的就不止薛昉了。說不定小爺我……都難逃他的魔爪!」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就把那天晚上的事兒,在腦補了許多情節之後,添油加醋地告訴了墨九。末了,這貨重重攬一攬墨九的肩膀,用一種低沉而悲痛的語氣告訴她。
好在,營里還有小王爺宋驁。
她總覺得中間有什麼事兒,卻一直被蒙在鼓里,有些莫名其妙。
等晌午後蕭乾過來給她診脈喂湯藥的時候,墨九如實問。可蕭乾黑著臉嗯了幾聲,也沒有給她一個明顯的答案。
「這個人真奇怪!」
這廝幾乎不敢與她的目光對視,把熱水放下就溜了。
「墨姐兒慢用,我,我走了——」
她發誓,絕對不是她眼花了,確實今兒的薛昉有點奇怪,像一個受人欺負的小媳婦兒似的,不像平常見著她就有說有笑,不需要她多問就能嘮上幾句。
這是她再次見到薛昉說的第一句話。
「薛小郎,怎麼了?」
自從墨九被蕭乾從大榕樹上「解救」下來,再送回營里,就一直噴嚏不斷,鼻涕不止。當天晚上,她早早扒了幾口熱飯,便倒在蕭乾臨時為她安排的小帳篷里,連洗漱都忘了,整整昏睡了整一夜,直到次日早上薛昉送熱水進來,她腦子還是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