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目光一深，「讓我交出兵權以及淮水以南的控制權，再回臨安受審。否則，誅全家，夷九族——」
「他們想得到什麼？」
微微闔了闔眼，墨九聲音帶了顫意。
蕭乾道︰「我切斷了與朝廷的聯系，臨安第一次派了蕭二郎來傳消息，我沒有依從。」頓了頓，他眼眸微變，「昨晚馬匹馱來的尸體，是三哥家的小兒子……」
「為什麼？」
墨九瞳孔瞪大，汗毛根根豎起。
什麼？
「是。」一個字說完，蕭乾像個突然變得脆弱的孩子，將頭埋在墨九的脖子窩里，一個一個灼熱的吻烙上去，伴著他熾烈的情感，狂熱地訴說著，「朝廷抄了國公府，將蕭府中五百余口人悉數押解入獄，等待處決……」
「是蕭家出事了？」
「血濃于水＋.＋＋，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蕭乾速度極快的說著，扼住她的肩膀，卻沒有阻止去她小母獸似的尖利牙齒在肩膀上撕咬，直到墨九听到他這句突然變冷的話，停止了掙扎。
「理由！」
墨九突然有點兒生氣，側過頭狠狠咬他唇。
他喟嘆一聲，雙臂緊緊將她摟在懷里，手指在她臉上動情的摩挲著，「這一次，我非去不可。」
一個小小的「川」字浮現在他的額間。
「除非你心底從來都沒有我。」
「阿九……」
「六郎，只有我們的生活，才是真的啊？我們可以在一起的日子，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多。也許一個彈指，就已是一生。到時再悔，又有何意義？」
頓住，她慢慢捧著他的臉，目光深深在他臉上巡視。
看他面色深幽難測，她又有些不舍，不知不覺軟了語氣，「蕭六郎，那些東西對你真的有那麼重要嗎？盛世亂世，不過轉瞬之間，千秋功業，也不過是舊時王謝堂前燕！」
「這一次，你又準備把我安置去哪里？而你，又得去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偉大壯舉？」
盡管隔了一個時空的道德觀，她懂得蕭乾的做法是對的，可她卻不允許即將要面臨的又一次分離，語氣也頓時變得尖銳了。
她在他的眼里，就真是只是一個會吃會耍的拖累嗎？
為什麼每次有什麼事，他都要把她拋開在外呢？
呵呵……又是接她離開。
「阿九，一會兒天亮時，辜二會來接你離開。」
好一會兒，在墨九安靜的逼視里，他突然喟嘆一聲，似乎不願意打破彼此的美夢，將英俊的面孔深深埋入她的脖子。
「阿九。」似乎即將要說的話很難開口，讓蕭乾這個從來都很少有微表情的人，竟然五官龕動好幾次，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一直沒有盯開的眼，也抬起，與他在氤氳的晨光中對視。
墨九低低吼出這句話，帶了一點情緒。
「說吧？紙又包不住火！」
蕭乾一言不發，輕順著她的長發。
「蕭六郎，你可以告訴我了。」
她靠著蕭六郎，夢囈般喃喃。
那會兒墨九正在梅園剪梅，並沒有親眼看見那一幕，只是從玫兒口述時蒼白的小臉兒判斷，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發生了，而且，已經到了必須處理不可的時候了。
他馱著的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一具尸體。
昨晚入夜時，從南邊來了一匹快馬……
然而，天亮了。當不得不醒來面對的時候，有些話卻必須說開。
可誰也沒有去拆穿，另一個假寐的人。
這一個夜晚，兩個人誰也沒有睡好。
「是，快亮了。」
原以為他听不見，可他卻回答了。
「天快亮了！」她小聲喃喃。
汲取著男人身體的暖意，在一種恨不得永遠沉溺在他溫柔的情緒煽動下，她吸了吸鼻子，沒有睜開眼，只拿白女敕的臉蛋兒在他堅硬的胸膛上輕輕蹭著。
她在被子里模索著，慢慢將身子靠近蕭乾。
換了以前，墨九挺習慣這種聲音的，可今日，她卻覺得更夫手上拿著的東西，不是梆子，分明就像一把刀，在硬生生切割著什麼。
凌晨時分，梆子敲到四次——
「梆！」
又一夜大風雪後，汴京城被鋪成了一個銀白的世界。
一晃，二月初一。
蕭六郎不處理政務，不見任何人，不理會與他們無關的事情。似乎他的整個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一個墨九，他也只願意專心地陪著她，一心一意的陪伴她。
這段日子，似乎成了開戰以來，兩個人最為悠閑自在的日子。
她也舍不得，舍不得離開這史詩一般的夢幻童話。
可汴京城的風雪太冷，蕭乾的笑容卻太暖。
好幾次，她想與他攤牌，推心置月復地談一談。
對，哪怕看上去什麼都沒變，墨九卻知道，他是反常的。
那一種赤luoluo地示好，若不是非奸即盜，那肯定是要有大事發生了。而且，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才會引起蕭六郎的情緒這般反常。
別人一旦遇到大事，會害怕、會惶惑，會驚恐，可蕭六郎這里，山雨欲來花盛開……可他只會更平靜。
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這樣的好，讓墨九越來越不踏實。
等蕭乾關著屋子與蕭二郎面談回來，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又仔仔細細為墨九磨了藥粉，調和成一種綠油油、帶點青草味兒的藥膏，親自蹲身給她擦抹，甚至擦到動情處，他竟然抓起她女敕白的小腳，親了一口。
他只是有些事，不想她知情。
心里卻知道︰兩個理由，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墨九有些哭笑不得。
……而隱形理由是︰不許她見蕭二郎這種男人。
前一陣在澗水河大營，生活條件太差，她的腳趾長了兩個凍瘡，那天泡了溫泉出來，擦了藥，原本已經快得差不多了，可今兒癢得越發厲害，蕭六郎以此為由，勒令她回屋子里去休息，不許出門。
墨九想知道，可卻沒機會參與蕭六郎的兄弟重逢。
宋熹派他來送信，臨安到底什麼意思？
但他對蕭乾來說，卻是蕭家最不重要的一個人。
那次「土坑腌臘肉」的事件，蕭二郎吃了溫靜姝的藥酒，皮膚受了一些影響，傷痊愈後，從此再沒有恢復原來的俊俏模樣兒，一張原本白淨的臉上，坑坑窪窪，膚色不勻，看上去很是丑陋。
可站在他們的面前，像一條落水狗似的男人，確實是曾經宿花眠柳的楚州一霸，蕭國公家里的二郎。
自打離開蕭國公府，墨九幾乎快忘記這個男人了。
這次來的人，也是墨九的一個熟人。
天天與他黏糊在一起，墨九忘了許多事，甚至于，她漸漸有些沉迷于這種明知是「海市蜃樓」的幻相之中，開始麻痹自己……直到十天後的晚上，臨安再次來人。
她享受著帝王一樣的生活，儼然成了汴京的小女王。
這樣的待遇，真的堪比祖宗。
也是從這一天起，墨九才知道，帶她去洗帝王溫泉都是小意思，蕭六郎認真寵起女人來，簡直能把人捧上天。一餐一飯，一衣一行，他無不體貼。無一處不是男人的霸道寵愛，也無一處不是細致入微的關懷。
他的時間，似乎從此只屬于墨九一個人。
可這樣緊張的日子，原本應該很忙的蕭乾，卻突然給自己放了假。
看來已經徹底翻臉，蕭乾將有大動作了。
如今，淮水以北的南榮兵，能夠得到的軍令只會來自于蕭六郎。他們與朝廷之間的一切聯系，都已經被切斷。
也就是說，蕭乾阻止了臨安過來的訊息。
從臨安通往漢水、灘水的水道，全被切斷了——
就當她滿腦子疑惑的時候，卻听了一樁傳聞。
到底為了什麼？
臨安像是沉默了，居然沒有揭穿他！
可非常奇怪，又三天過去，蕭乾的身世始終沒有再被提及。
墨九提心吊膽的等著那一天。
那一封辜二從汴京帶來的「聖旨」，雖然暫時壓住了南榮大營里的異動，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很快，這件事情就將被拆穿，這幻象一般的風平浪靜，也很快就會化為烏有……
不管是北 兵，還是南榮兵，都在私底下議論不休。
雪還在下，風聲很緊。
而且，以合為貴，恰恰不是蕭六郎處理戰事的作風。
短短四個字，他似乎說了什麼，卻什麼又都沒說。
「以合為貴。」
次日一早，蕭乾釋放了關押數日的北 四皇子扎布日，並讓塔塔敏帶了一封私信給暫時領北 騎兵的納木罕。
墨九猜測不出他的心意，也沒有就此事去煩他。
一邊是北 ，一邊是南榮，一邊是爹，一邊是娘，在魚與熊掌的取舍之間，他會怎麼做？
因為，蕭乾從頭到尾都沒有表態。
得到了北 的支持承諾，墨九其實並沒有松開繃緊的弦兒。
北 大汗只有一個，蕭乾與扎布日又怎可能再成為親戚？
男人的權利，絲毫不亞于對女人的。
可這姑娘也是天真。
塔塔敏似乎也剛剛知道蕭乾與她之間的血源關系，很有些激動。墨九猜測，大概她原本以為自己的情人扎布日落入蕭乾手中，就如同墜入了永世輪回，再也沒有翻身之地了。結果發現都是一家人，豁然開朗了吧？
蕭乾一個信號彈，他們就可里應外合，蕩平汴京城。
這次以北 使者身份過來的塔塔敏公主，除了帶來一封從漠北傳來的，由北 大汗親書「我孫若歸，大門永開」的字箋之外，還告訴蕭乾，駐扎在汴京城外的二十萬北 騎兵已然準備好。
當天晚上，墨九就見到了瘦了一圈的塔塔敏。
「送回去了，不能再來嗎？」。蕭乾笑笑。
墨九有些奇怪，「塔塔敏，她不是被你送回去了？」
他去外面見了古璃陽，這次到汴京來，他除了匯報北 的情況，還順道帶回來一個從北 大營過來的使者——蕭乾與墨九都很熟悉的七公主塔塔敏。
先頭來敲門的人是薛昉，說古璃陽有急報。
蕭乾輕輕一笑，「是好消息。」
「出什麼事了？」
等蕭乾再回來的時候，墨九還躺在美人榻上打盹。
于是，依舊只剩下了歲月靜好。
墨九懶洋洋地躺在里頭，完全听不見外面的動靜。
他大步出去了，把門重重拉上。
「不急！」他重新拿一張干淨的絨巾包住她的頭發，又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上一吻，「我去看看。」
「好像出什麼事了？」
墨九被吵醒，睜開眼看了蕭乾一眼。
「使君……有急事！」
「砰」的一聲，門外被人重重敲響。
蕭乾繼續為她絞頭發，墨九挑了挑眉梢，對著火光下兩個人相纏的影子做了一個鬼臉，一身輕松地靠在他身上，打個呵欠，只覺得歲月靜好，這日子堪比神仙。很快，竟又昏昏欲睡。
「我偏不中招！」
「……你以為？」墨九忍不住笑，「難道不是？」
「想激我？」
絞頭發的手一停，蕭乾低頭睨她。
這貨有犯嘴賤的毛病，總是忘記男人最怕女人說他「不行」。
「……」
「所以……」墨九奇怪地瞅他，「你是不行了？」
「唉！」蕭乾拿帕子過來為她絞頭發，「我夢見你了。」
「蕭六郎，你到底夢見哪個女人了？」
有那麼一瞬間，當墨九的手不小心觸到他的身子時，他還下意識閃躲了一下，這讓墨九受了夢的影響，有些不高興起來。
「本就不能泡了……」蕭乾並不像上次那樣，也非常強烈地想要把墨九佔為己有，而是迅速帶著她就上了岸。
「蕭六郎，這溫泉……不泡了，趕緊走吧。」
「嗯。」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可這樣與他挨挨擦擦，讓墨九有些受不住雲雨蠱的挑動，望一眼溫泉池，沒出息地咬緊下唇，才生生抑住了那種從骨頭縫里發出來的信號。
「噯，也是。」
他輕輕扶住她的身子，淡淡道︰「可能與溫泉有關，也可能這里有旁的因素誘發它。這個蠱，至今不曾明白……」
她以為很嚴肅在問，可在蕭乾听來，便是無力的申吟。
「蕭六郎，為什麼它們突然長大了，感受這麼強烈？」
心底那種強烈的，她感覺得出來是雲雨蠱。
尤其……在雲雨蠱興妖作怪的時候。
池水飛濺，墨九嗆了一下，勒住他的脖子靠近，這才發現不對勁兒。她身上光碌碌的什麼也沒有，他也只著單薄的中衣，這樣濕漉漉的抱在一起，又有這樣的氣氛，很容易……她又被他洗刷一回，結果什麼也沒吃著。
他怕她磕著踫著，只能抱扶住她，雙雙落入池中。
下方就是溫泉池。
手賤的毛病又犯了，她不顧自己無衣遮體，手指捻住蕭乾的臉就撲過去，身體力量都壓在他身上。這一「撲倒」的姿勢太過熱情，蕭乾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就往下一倒。
墨九還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做那個的夢，蕭乾說他也有夢，如果與她一樣，那夢里就肯定有別的女人了？她又怎肯任由他岔過去？
「阿九這是耍流氓？」
蕭乾盯著她坐起身時那調皮的絨巾滑落，露出來的一片細脂軟玉，目光微微幽沉，喉結似乎輕輕一動，出口的嗓音，也喑啞得變了味兒。
「……」
「快說快說，夢里的女人是誰？」
墨九「呀」一聲尖叫，坐起來指著他。
「我是醫者，又怎禽獸了？我是說雲雨蠱，剛才診脈，我似乎感覺出了它們的蠢蠢欲動……」在墨九緊張的目光里，蕭乾靜默一瞬，忽而又道︰「剛才，我其實也做了一個夢。」
「……」墨九忍不住笑，戳他，「你說你，怎的這般禽獸呢？」
「不。」蕭乾目光一深，「陰陽。」
「失調？」墨九猜測，「情緒失調？」
「看來……阿九是失調了。」
墨九眼觀鼻，鼻觀心，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她胡思亂想時，他卻為她順了順發，俊美的面孔看上去淡薄、平靜，那處世不驚的態度，像一個本該身處九重天界的仙人。
他眉一蹙，把指搭在她的脈息上，靜靜的不語。
「滾，親你個大頭鬼！」墨九嗤之，慢慢又放柔表情，撫著胸口，「六郎，我怎麼感覺心跳得怦怦的，感覺會有什麼不好的事？」
「阿九做這樣的夢，是想還有旁人來一親芳澤？」
蕭乾神情柔和，目光帶著笑盯在她的臉上。
「蕭六郎，你說，該不會真有什麼事兒吧？」
絮絮將那個令她心悸的噩夢講完，她攬住蕭乾的脖子。
但也不曉得是不是穿越之後，有了特殊體質。她的每一次夢，似乎都帶著某種預警或冥冥中的牽引，讓她醒過來之後，回憶夢境，不免後怕。
她心寬，好睡，只要沒出什麼事兒，一沾枕頭就能睡到大天亮。
其實墨九是一個很難做夢的人。
「嗯」一聲，蕭乾問︰「說來听听。」
「我做了個怪夢。」墨九微微闔著眼，像還在那個夢的余韻里。
可睡得久了，墨九還是有一點點冷意。她將裹得密不透風的身子往他懷里偎了偎，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他便笑笑，慢慢伸手到她的脖頸後，讓她靠在身上，兩個人緊緊相擁，用一種舒適的姿態，像兩條裹在一個繭里的蠶。
在溫泉池旁，有熱霧裊裊，這里溫度不算很低。
「什麼了？」蕭乾不解地低頭，凝眸看她。
「吁！」她拍拍胸膛，「你可嚇死我了？」
「啊！」尖叫著，她激靈一下睜開眼，條件反射地拉緊裹在身上的絨布，直往後縮。可等她戒備的動作做完，才發現躺在邊上的人，只有一個蕭六郎。
她無力地揮動著雙手，卻觸到一張冰涼的臉。
「無恥……」
可男人突地壓下，雙臂緊著他，力氣很大，她沒有辦法反抗。
她大喊著，劇烈地掙扎起來。
「蕭六郎，你在哪兒，在哪兒？」
不是蕭六郎，怎能可以睡在她的旁邊？
她緊閉的睫毛眨動著，額頭細細密密地冒出了一層細汗，只覺置身于一個封閉暗黑的空間，看不見那個男人的臉，潛意識里，卻知道他不是蕭六郎。
「不……不……」
可墨九卻做了一個怪異的夢，一個沒穿衣服的男子睡在她的身邊，目光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有他陪在身邊，夢里的人，也應當是他才對。
安心入眠的時候，夢應當是美的。
有蕭六郎在，墨九對睡覺的環境不挑剔。
他將墨九放在花瓣飄香的溫泉池中洗淨，擦拭干淨水珠，又為她白女敕女敕的肌膚涂上一層輕薄香軟的香脂。也不知是什麼花草做成的，很滋潤、不油膩，淡淡的香，暖入心肺，讓她舒服得躲到池邊的美人榻上，眼神半開半合，不幾下，就沉沉睡了過去。
卻也有很強的催眠效果。
蕭六郎是一個不管什麼事都必須要做到極致的人。讓他侍浴，又是在他誠心想要好好侍侯一個女人的時候，那暖、那好、那眼神兒、那燈光，那技巧、那撩人的熱霧，絕對是一場盛宴般的舒服體驗。
結果證明，墨九的選擇是正確的。
慢慢地，歸于了恬靜地溫言軟語。
溫泉池里，墨九的聲音，由強到弱，由尖到柔。
「啊！」
「哦。換一個。」
「啊，也不要那樣……」
「嗯，怎樣……」
「蕭六郎……你不要這樣。」
「乖，趴在池邊，我方便動作……」他把她洗淨的頭發在腦袋上挽了個髻，用一個簪子綰好，像是為了幫她扳過身子。他的頭低下，嘴唇輕輕落在她的後頸上，輕輕擦過時，那蜻蜓點水的一吻，不激烈，卻比任何激烈的熱吻，更加令人遐想，令人崩潰，令人……不可自抑。
「蕭、六、郎！」
「哦。」
「什麼？」
「哦。那我回答了。」
「……」墨九有一點抓狂，「如果我現在說了呢？」
「你沒說，一定要回答。」
「為什麼不回答？」
「听見了。」他聲線悠悠，好听得讓人想打瞌睡。
「沒听見我的話嗎？」。
「嗯。」他替她清理頭發。
墨九再一次咬牙，「蕭六郎！」
可墨九卻沒有听見他的回答……和半點異樣的舉動。
背後倚靠的身子，越來越硬。
她結結巴巴說完，頭上的按捏在繼續。
她半眯著眼，小聲哼哼，「蕭六郎，不論有沒有雲雨蠱，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是你的人了，那什麼，不就是早晚的事兒？如果你有什麼法子，可以不管失顏之癥的後遺癥，何不，何不早一點享受你的權力？」
好像這樣的舒服，始終不夠極致，不夠滿足。
缺了一點，還是缺了一點……總是缺了那麼一點。
然而，頭舒服了，可她的心卻不太舒服。
可她卻從來不曾想過，判官六洗頭也是一絕。
他是大夫。懂穴位，通養生，曉醫理，力道也總是恰到好處。
一直以來，她其實都很喜歡蕭六郎的按摩手法。
「洗吧洗吧！不洗干淨，今兒罰睡床踏板！」
墨九再一次享受地眯起了眼。
「是。不故意，如何能把頭洗干淨？」他輕柔地在她頭皮上捏一捏，揉一揉，再抓一抓，洗頭的技巧相當技巧，絲毫都不輸給後世那些經驗豐富的洗頭師父。
「蕭六郎！」墨九咬牙切齒，「你故意的！」
可他……再一次，擦了擦，離開了。
擦過的一瞬間，墨九心都提緊了。
「別鬧，乖乖的，我給你洗干淨。」蕭乾的手，從後面繞到她的肩膀前，慢慢往下，就在墨九緊張折期待中，他卻將她垂落在身前的幾縷頭發慢慢撩起，擦過她敏感的肌膚，拉到脖子後面，繼續拿了香膏子，慢條斯理地為她洗頭。
這樣子的他，把她反襯得不像是浴女，而像欲｜女
不為所動！不為所動！
可他為什麼就可以？
這麼磨蹭，她快崩潰了！
後背靠在他寬敞的胸膛上，她能活動的空間不大，以致彼此相觸時，每一寸觸感都格外清晰……她輕輕蹭著他，頭微微後仰，擱他肩膀，以便身子與他更近，更近……
「……蕭六郎……唔……」
說來他只是為她洗個頭而已，可這般半摟著她，兩個人溫泉池水里的身子也曖昧地糾纏著，讓她心里就像伸出了鉤子。
擠壓得她渾身都在發燙……哦不，燙得分明是她的心。
溫泉池很寬敞，可墨九卻無端覺得擁擠。
「蕭六郎……討厭！」
蕭乾的一言一行並不輕佻。可有的人就有那樣的魔力，哪怕他什麼也不做，也有那種獨一無二的氣質，明明撩得姑娘不要不要的，他自個兒卻一本正經。明明欲念都快要磅礡而出了，他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壓制，修長的手指梳理著她的頭發，溫柔又細致地為她清洗。
「搓背哪里夠？至少……」頓一下，他魅惑地低笑，「還得洗個頭。」
「你可以在池子邊上為我搓背嘛。」
溫泉水很暖，他掌心的溫度更高，灼得她心慌意亂。
墨九身子一僵，像被螞蟻抓了心。
「轉過去！」
「禮數是對外人講的。你我之間，何須客套？再且，若不親熱一些，我又如何伺候女王陛下？」他很快適應了這個「女王陛下」這個戲稱，入得水，一只胳膊橫過來，半摟住她。
「喂，你懂不懂禮數！」
溫泉水眯了眼，她笑著吼他。
又似淺笑了一聲，墨九瞄眼，正要細看，身邊突然水花飛濺。
「呵！」
「好看。」墨九撩一撩腦袋，在美色當前，絞盡腦汁地想著，在他最後一絲遮羞布離開身體之前，終于想到了一句貼合的贊詞，「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好看麼？」他似笑非笑。
墨九糾結一下，也不管害羞，泡在水里就光明正大地瞅。
然後，一身精壯地出現在墨九的面前，張揚著他的雄性之美。
噙一絲笑，他漫不經心地月兌掉外袍，夾衣，里襯……
可他顯然不想放過她。
墨九真的不能再受這樣的折磨了，再由著他折騰，她估計自己得瘋。不待最後一件小衣離身，她冷不丁扳住蕭六郎的手，也不走玉階，柔韌的身子就像一條魚兒似的，「撲騰」一下鑽入水里。
「呀！算了算了，我受不得了……」
一掠，一滑，便是寸寸痙攣。
光潔，修長，溫暖的手指，就像羽毛，時不時輕撫過她的肌膚。
低垂的眸子上，眼睫毛一眨一眨，她在偷瞄他的手。
好歹是個姑娘，恁她大膽，也不能這般。
若那樣做了，他不得笑話她迫不及待麼？
可看著他低眉時促狹的表情，她終究是忍住了。
看著蕭六郎慢條斯理的優雅動作，墨九就像有強迫癥似的，心里慢慢升起一種癢，很有一種想自己動手的沖動。
月兌了一層，還有一層……
月兌了一層，還有一層。
大冬天的，哪怕再輕便，她穿得也不少。
蕭乾低笑一聲，像是沒有發現她的羞澀與窘迫，也不多言，動作不疾不徐，更無半分急切，就像在細細地剝蔥皮兒，一件一件剝著她的衣裳。
她微微低頭，露出白淨的脖子，雙頰凝上一層胭脂般的嫣紅。
天時、地利、人和。燈火、環鏡，一應都齊了。
常時的蕭六郎已足夠魅力，何況此時？
她承認，被誘惑了。
墨九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