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湮對他既憎且恨,懶懶地答道︰「應該很少吧!他來沁河,本為休養身體,並非尋歡作樂。」
景辭道︰「可這香丸中有催.情之物,用量雖不多,若是聞得久了,只怕也有些難以把持。」
慕北湮吸氣,向那廊下遠遠跪著听候傳喚的那群人喝道︰「薛氏!給我出來!」
薛照意惶恐行來,行禮道︰「小王爺,有何吩咐?」
慕北湮問︰「你在我父親用的香里,動了什麼手腳?妲」
薛照意花容失色,忙磕頭道︰「公主明鑒!小王爺明鑒!妾身豈敢在王爺所用之物里動手腳?是王爺……王爺吩咐,讓我在里面加了些調節閨房情趣之物。」
慕北湮眼底已有岩漿般的烈意涌動,怒道︰「扯淡!這是看我父親沒法從棺材里爬出來和你對質嗎?」。
薛照意慌忙道︰「妾身不敢!真的是王爺自己的意思!小王爺若不相信,可以去問其他姐妹……便是言希公子,每日為王爺把脈,應該也是知道的。王爺上回在戰場受傷,傷了筋脈,所以……所以……禾」
慕北湮忍不住喝道︰「閉嘴!」
雖說小賀王爺以憐香惜玉聞名,但此刻慕北湮顯然很想沖過去將她踹上兩腳。
說賀王奸殺小玉、左言希因此弒父,已然夠荒誕,但如今證據對左言希大大不利,只能強忍著不發作,再不料如今竟扯起賀王不舉,自然羞憤交加。
他看了一眼負手看笑話的長樂公主,緊握著拳快步奔了出去。
阿原先前被他算計得狼狽不堪,但到底不曾真的吃虧,還由此成全了她和景辭的好事,對他的憤恨已消解不少,見狀不由喚道︰「慕北湮!」
慕北湮頓身看向她,陰沉的眼底微轉柔和。
阿原走過去,低聲道︰「即便小玉真的曾在賀王臥房中出現,也不能斷定是賀王所害。小玉是被力大強悍者奸殺,你可曾想過誰最有可能?」
慕北湮眸光閃了閃,說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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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慕北湮離去,阿原才發現長樂公主終于不再悠閑啜茶,而是緊緊盯著她,似要在她臉上盯出一個洞來。
阿原模模臉,問道︰「公主覺得我做得不妥?」
長樂公主搖頭,擲下茶盞笑道︰「沒有。甚妥,甚妥!你的腦子若是少放些在男人身上,看著倒還有幾分聰明!」
阿原眉峰挑了挑,一揖笑道︰「謝公主贊賞!」
瀟灑利落,全無芥蒂,似完全听不出長樂公主話語間的嘲諷。
長樂公主將她再打量了幾眼,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小鹿沖著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然後茫然看向她的小姐,「她什麼意思?小姐……又做什麼了?」
謝岩負手微笑,「她沒做什麼,只是偷了個懶而已!」
景辭令人將證物收起,卻喚了小饅頭等侍兒,親帶她們進左言希臥室,看著她們收拾那些藥材。
阿原捏著袖中的雙雀紋劍穗,猶豫片刻,依然將劍穗藏起,進去幫著收拾。
賀王雖沒了,但賀王在朝堂和軍中的影響力還在,他的親友部屬並沒那麼好動。先前長樂公主想刑訊左言希,雖然證據確鑿,慕北湮都打算出手阻攔,更別說其他並無實據的親信了。
但慕北湮自己敢動。
不論是為了查出父親遇害真相,還是為了還左言希清白,作為賀王府的少主人,慕北湮將不得不徹查此事,也最有資格徹查此事。
而阿原提醒他的線索已經夠多。
賀王長期靜養,甚少離開自己的院子。如果確定小玉曾在賀王臥室中出現過,說賀王不知情,著實太勉強。
那麼,即便慕北湮再怎樣不願承認,小玉之事都與賀王月兌不開干系。
若這個推斷成立,處置小玉的,必是賀王心月復之人,且勇猛。
這個範圍並不大,對于深知府中眾人底細的慕北湮來說,更容易確定。
謝岩不太放心,意欲跟著前去幫忙,那廂長樂公主卻道︰「謝岩,本公主聞著這滿院子的藥味,疹子犯得更厲害了。你陪我回縣衙,繼續找大夫診治吧!左公子的藥,我可不敢用了!」
她撓了撓作癢的面頰,又怕撓破皮膚,言語間便又多了幾分煩躁。
雖然左言希醫術高明,但如果真是喪心病狂的弒父凶手,指不定就會施展些什麼手段,令前來查案的長樂公主病得見不得人。她擔憂得並非沒有道理。
謝岩無奈,悄聲向阿原道︰「北湮雖然聰明過人,但自幼嬌慣,平生不曾歷過太大波折,我擔心他沖動之下有什麼行差踏錯的。你在這邊幫照看些。」
阿原張了張嘴,指住自己的鼻子,「我?照應他?」
謝岩輕笑,「你照應不了也不妨事。只要你在一旁照看著,景典史自然也會在一旁照看。」
景辭正立于不遠處的梨樹下負手看殘花,似乎並不曾留意他們的言語。但謝岩剛提到他,他已冷冷一眼橫了過去。
謝岩向他遠遠一揖,微微笑著走了開去。
阿原便問他︰「那咱們要不要去瞧瞧小賀王爺那邊情形?」
景辭不耐煩掃過謝岩的背影,懶懶道︰「欽差大人吩咐,還能不去?呵,他還真會料理人!」
阿原道︰「他這欽差不過是掛名的,說到底還不是長樂公主做主?說來也奇,皇上好端端的為何派個公主過來查案?」
景辭道︰「諸位皇子公主里,只有長樂公主我行我素,敢做敢當,可稱得耿直公允。皇上看重的,應該是這個。」
阿原奇道︰「你對宮里的事很清楚?」
景辭道︰「哦,謝岩說的。」
「你跟謝岩很熟?」
「其實……也不太熟。」景辭忽看向阿原,「你有沒有覺得,謝岩和長樂公主挺般配的?」
「般配?」阿原看著他探究的眼神,笑了起來,「不知道。我跟他們……完全不熟!」
景辭仿佛不屑般哼了一聲,攜了她的手向外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阿原總覺得他眉眼間有種心滿意足。
于是阿原便也心滿意足。
對著這麼個有心機的男子,當一個同樣有心機的女子,無疑是最英明最睿智的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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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有心機的小典史和小捕快並沒有立刻去找慕北湮。
他們先去見了李斐,問明其他各處屋子搜查情況,然後去了次廚房。小鹿本來跟在阿原身後亦步亦趨,看得廚房里正在蒸包子,蒸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一時邁不開步,便留在廚房里等包子了。
阿原等在書房找到慕北湮時,慕北湮也才剛剛開始他的內部審訊。
無論是謝岩,還是阿原,似乎都低估了慕北湮。
他並不曾如他們預料的那般,將可疑的賀王親信一網成擒,挨個審訊,而是和顏悅色地將順兒喚進屋去,軟硬兼施問小玉失蹤那晚的情形。
順兒雖忠心,但他不僅對靳大德忠心,更對賀王忠心。賀王死後,他最該忠心的對象無疑成了賀王世子。
于是,靳大德叮嚀多少遍讓他保守的秘密,他立誓受盡酷刑也不會招承的秘密,很快在慕北湮的循循善誘下和盤托出。
小玉那晚並未收到什麼老家來的信,而是靳大德命他悄悄將小玉喚來,且叮囑不許驚動一人。
順兒是賀王心月復,上下無不熟悉,又有靳大德暗助,想事先支開沿路守衛易如反掌,故而不論是醫館還是別院,根本不曾有人發現小玉去了賀王那里。
小玉聞得賀王相召,似乎已經有所預感,一路陪著笑臉,試圖問出賀王找她的緣由。
順兒只能答她︰「不知。」
他的確不知。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小玉被帶入賀王所住院落後,靳大德便命他先回去,親自領著小玉走了進去。
順兒離去前,隱約听到了賀王的怒斥和小玉的哭叫,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遠遠住在醫館里的言希公子的侍兒,怎會得罪王爺。
其後發生的事,順兒並不知曉。靳大德半夜才回來,叫起他來吩咐,從此若有人問起小玉,只許說她因母病告假回家了,不準談及其他。
順兒明知必是賀王的意思,只得應了,心下卻已明白,從此這世間再不會有小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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