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恩已是端詳了面前的一副豐澤縣地圖許久,兩只紫葡萄般大的瞳仁忽閃忽閃的透著詭異的光,小巧的嘴巴微微閉著,圓潤的鼻頭因為專注冒出了幾滴水珠兒汗來。
李墨林小心翼翼的跨進門來,他為了避過前門那個驢頭驢眼的家伙特意從後面溜進來。誰知偏巧一進門就撞見個駝子,做賊心虛,慌里慌張的拱手一揖,「在下乃你們大小姐的好友李墨林,特來求見。」
徐駝子正在後門陰涼地里打盹,李墨林的大名他從渾驢子哪里听說過,只是看他這副模樣不免有些生疑。李墨林被駝子盯得心里慌,扎拉著兩手不知該怎麼好。一時二人你望我,我瞪你,正沒個開交。
這時敞著的後門突然闖進個人來,未及看清楚,那人便一把將李墨林抱住,大叫道,「哥哥救我!」李墨林定楮一看,這不正是自己剛進城時遇見的小丫頭嗎?
惜恩站在廊檐下居高臨下,剛好看到李墨林懷里一個穿紅戴綠的女子。恰好李墨林也望向這邊,二人四目相對,正不知該說些什麼。外面又闖進來兩個拿著大棒的漢子,其中一個酒糟鼻,絡腮胡獰笑道,「你好大的膽子,偷偷跑出來找野男人,難道嫌我家老爺沒這小白臉兒遭人稀罕?」
小丫頭並無懼色,往李墨林懷里又挨近了些,扭頭道,「我與他已是定了終身的,你們這樣拆人好姻緣必然會有報應,老爺都可以做我爺爺的人,我怎能嫁他?」
「這可由不得你,也由不得這個小白臉,趕緊跟我們回去,交了差,你入洞房,大家兩安。」另一個耗子般的精瘦男子尖著嗓子吼道。
李墨林被小丫頭抱著揉搓,推又推不開,走又走不掉,頭臉漲的通紅,真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你們家老爺是哪位,帶我前去拜會一二,倘若能替這位姑娘說個情,也是我積了陰鷙。」惜恩陰著一張臉,饒是幾句話卻說的剛柔並濟,讓人不敢小覷。
「我家老爺還輪不到你這個黃毛丫頭前去打擾,他老人家高樂子呢,別說其他的,這小子勾引了我們家小姨太太,既然進了你們陳家的院子,就與你們月兌不開干系。」酒糟鼻「當」的一聲將手中的大棒磕在地上,平整的青石板地面硬是陷出個二尺的坑來。
「李墨林,她與你有何關系?」惜恩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卻把個李墨林驚得一顫,他手不知何時放在了小丫頭的肩膀上,那小丫頭又緊緊的摟著他。此時的情景真是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這這,我只是在進城的時候和她。」
「李大哥,你今日特意來看我,我們不是剛一同吃了聞香齋的點心,你還說下次還要帶我去,你該不是忘記了吧?」這小丫頭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一張小嘴說起話來如鶯啼燕轉,煞是悅耳動听。兩只純真的眸子可憐巴巴的仰視著李墨林,包子臉上已是滑下了幾滴淚珠兒,讓人好不心疼。
「好啊,看來你們的奸情已不是一日兩日,還有什麼說的,趕緊隨我見官去。」酒糟鼻是個急性子,揮起大棒就朝李墨林打去。
「放肆,我陳家還容不得你們這些人在這撒野,有事出去說,別弄髒了我的地方!」惜恩冷冷一喝。那酒糟鼻雖然蠻橫,卻是做慣了奴才的,自有一種怕主子的天性,不由自主的就將手里高高揚起的棒子放了下來。
方此時馬駿派來做守護的衙役听到門內有動靜,早換了裝扮,吆喝著巡視治安,進門來不容分說將二人帶走完事。
惜恩轉身回了房間,這廂李墨林終于松了口氣,一把將小丫頭推倒在地,緊跟著追了進去。
「或許我這里太過清淨,李大少爺喜歡熱鬧的人偏要添些樂子才罷。」惜恩沒好氣的埋怨道,繼而又覺氣不過,抬手扔了案上一本書砸向李墨林,「李大少爺你不好好的在家溫書,卻又跑到這里做什麼?」
李墨林原以為她會誤會自己,沒想到她罵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事情,也便放下心來。抓耳撓腮的想詞,他自負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偏見到惜恩就每每詞窮。
「我後日啟程進京趕考,特意過來向你辭行。」
惜恩雖然知道李墨林不日將進京,但乍一听到仍覺得有些突然,便放緩了語氣,「去便去,與我何干,你走的遠點我還少了些麻煩。」
李墨林卻不管這些,嘻嘻笑著湊了過來,看案上一張地形圖,「你是有多大志向,做生意又不是打仗,還研究起了地形。我這一走,少說也有個三五月不得見面,你雖然落了清淨,但是太過冷清也就無聊起來,只怕那時還要想我呢。」
「我無聊也和你無干,只是大少爺你自是不會寂寞的,有美人投懷送抱,當真艷福不淺!」惜恩白著眼楮調侃道。
想起剛才的事情,李墨林又是一陣郁悶,自己好端端進城,又做好事扶起個摔傷的丫頭。誰知就被她賴上,又是請吃飯,又是被她弄得差點挨打吃官司。真是出門沒翻黃歷,撞邪祟。
「快別提,不知誰家的丫頭,這般沒教的,再讓我遇見,必得好好教訓她一頓。」
「大小姐!」
李墨林一句話說完,或許背後罵人心有擔憂,兀然听到適才那小丫頭的聲音,驚得一顫,再看時果然是她從門外走了進來。
「你不趕緊逃生去,還來做什麼,我可萬萬不會再幫你了。」李墨林有些不耐煩的呵斥著。
「大小姐,我是青鶯,我找的你好苦!」小丫頭好似沒听到李墨林的話,反而一步一步的靠了過來。
再看惜恩,一張粉面已是煞白如紙,緊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愣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小丫頭好似驗證了自己的判斷,跌跌撞撞的繞過桌椅,一把將惜恩抱住,二人竟然不能自已嚎啕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