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是世襲的皇商,京城中有名的富賈,皇宮里一應用物上至修建宮殿的磚瓦琉璃片,下至御廚房中的一蔥一蒜,莫不是由白家主供。當然這種公家與商戶私下往來的交易是不上台面的,明面上白家仍然只不過是個集染坊、當鋪、飯館、客棧、票號等與一體的商戶人家罷了。
兩座漢白玉的大獅子矗立在白府的大門外,陽光的照射下獅子滿身的流光溢彩,刺的人睜不開眼楮。
「老爺,您要出門?」管家巴適一溜小跑的跟了出來,哈著腰微微揚起一張上寬下窄的倒三角臉,兩只眼楮微有躲閃。
白府的一家之主白謙剛四十出頭,四方臉上一雙細長的眼楮,鼻梁高直,鼻頭上一點肉不見,兩片薄薄的嘴唇總是微微的抿起,好像總有什麼心事。這不是個商人該有的模樣,倒是一方博學鴻儒般。頎長而略顯清瘦的身材,端端正正往門前.+du.一站,無來由的讓一眾的門人感覺到些壓力。
白謙沒有理會巴適,只是腳步略微頓了一下,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大小姐已是到了京城,柳爺讓人來回,說人好像病著,是找人于府外治療好了,還是回府報老夫人知道後再做安置?」巴適一口氣將話說完,惟恐白謙听的不耐煩了。大夫人不被寵愛,連帶著這個女兒流落在外幾年也無人問津,巴適很是模不清楚此時老爺的態度。
「你去回老夫人知道,大小姐回府後的一應照料都由她老人家安排。再去請了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備著。我晚間回來過去看夫人,另外夫人現在的用藥也找人看看,不行就換了方子吃。」說完上了府門外等著的一個四人抬的綠呢軟轎。留巴適杵在白府大門外望著老爺的轎子走出老遠去才緩過神來,兀自的自言自語道,「莫不是要變天了?」
「巴爺,不會變天,您老瞧著天上半點雲沒有的,哪里說變就變呢。」守門的小廝伸過腦袋來討好道。被巴適一巴掌拍了回去,「守好你的門,別沒事聚賭喝酒鬧事。小心爺扒了你的皮!」說完一抬腿進了院子。
白老夫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雖然滿頭秀發已然斑白,但是因為生的福相,皺紋倒是不太明顯。梳成祥雲般的發髻插了一只鳳凰含珠的金釵,耳中兩只東珠。隨著她伺候花草不停的擺動。
「老夫人。過幾日是五姨太的忌日。您老人家有什麼要吩咐的,媳婦好叫人提前辦去,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大姨太嫣紅端著杯銀耳紅棗湯站在老太太身後。細聲細氣的陪著道。
若說這大姨太原是白謙不知哪里搞來的人兒,有人說青樓里買的,也有人說是大街上撿來的,橫豎不是正路子。但是她自進了白府,凡事小心謹慎,處處與人為善,時日久了倒是站住了腳。就連原本極為看重門第的白老太太也喜歡起她來。是以自白府的當家主母顧氏重病躺下,這府里的一應大小事務皆由嫣紅主持。
「你是個心細的,難為還存著善念,五姨太無疾而終,到底不是我們這般體面人家該有的事,你年年給她禮儀拜祭,這就是有心了。」白老夫人放下手中的剪刀,拉過嫣紅的手來,慈祥的瞧著自己這個媳婦。
「這原就是應該的,進了白家的門就是白家的人,事事還不是都為了白家的臉面,家里好,我們也才能得個好,兒媳婦這也是存了私心呢。」嫣紅順勢將手中捧著的銀耳紅棗湯喂進老太太嘴里,喜的老人家舒心一笑。
「什麼事姐姐又得了彩頭兒,就沒妹妹我一份?」二姨太柳兒踩著小碎步羅衫輕響,貝齒咬著朱唇,嘰嘰喳喳的走了進來。相比嫣紅的翠綠大褂,銀紅色長裙,兩支銀釵插鬢,柳兒的輕羅翠籠的衣裙就實在艷麗出許多了。
「妹妹也歇了晌了,瞧著臉上都是汗,趕緊坐老太太這里吹吹風。」嫣紅擺手讓柳兒過來。
「她哪里得個什麼彩頭,還不是受累的命,我原說她窮家小院不知哪山旮旯里出來的人,沒成想到眼下老了竟是享起她的福了。」白老太太很是瞧不上柳兒的輕佻,故意拿話兒夸嫣紅。果不其然,柳兒原先的笑色眨眼間沒了,咧著嘴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好不尷尬。
嫣紅只做不見,服侍老太太用完銀耳蓮子粥,又從丫鬟手里接過毛巾奉上,服侍的十分周到殷勤。
「我哥哥外面說大小姐找到了,只是病的要死的人,老夫人瞧著是送回她原先的蘅園,還是。」
「你胡扯的什麼,蘅兒那麼好的孩子,豈能說沒就沒了,我看你們是看不得我老婆子好,想氣死我不成?」白老太太勃然大怒,一撩手將桌上原本仔細修剪了的一瓶水仙掃下了地。「砰」的一聲嚇得滿屋子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蟬,又忽的圍攏過來收拾桌上灑落的水與地上的碎片。
柳兒原本是要過來討個好,想著白蘅那丫頭私自出府,一走就是三年,保不準已經成了個破落戶什麼的,老太太準得討厭。誰知道既然惹出這遭來,也不敢再坐,瞅著眾人不注意,溜牆角跟出了屋子。
「你看她那樣子,就仗著她生了茗兒我們白家就不能休她不成,敢虐待我的孫子,我跟她拼了老命!」
一時三姨太謝氏與四姨太風氏也聞著消息趕了過來,兩人又是拍背,又是讓人端水,忙的不可開交。
「老太太何必生氣,大小姐回來這是件喜事,得趕緊讓人收拾了屋子,將人接進來。」風氏心直口快,邊捶背邊道。
謝氏嫁入白府幾年,一直無所出,自覺就比另幾個姐妹矮了一頭,平日里秉行言多必失的信條,只看著老太太臉色,卻不肯多言。
及待眾人安穩了,老太太消了氣,這才陪著笑道,「老祖宗何必和二姐姐置氣,她原是個有口無心的,您不是不知道。何況大小姐好端端的一個人出去玩兒,回來卻病的不成樣子,這傳揚出去不知那起子小人說出什麼話來,倒弄得我們白家家教不嚴,子孫不肖似的。依我看來倒不如就尋個妥善的地方先治好病,再接進府里不遲。」
白老太太先還氣死氣活的樣子,此刻仔細听謝氏說完,不覺沉默下來。一旁的嫣紅心中暗許,只風氏又是一番自責,自己怎就沒這番能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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