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恩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她便是藍媚兒昔日最為親近的婢女,兩人情同姐妹,相互扶持,一路從家道敗落淪落青樓,再從豐澤縣城千里奔波嫁到京城。
如今,藍媚兒尸骨未寒,梅香卻可以如此寡廉鮮恥的說替小姐照顧夫君。到底是什麼樣的誘惑促使姐妹反目,一手釀成了現在的慘劇?
「梅香,我想與你借一步說話。」惜恩見不得一個女人當著一群男人口口聲聲的說要照顧一個妻妾成群的男人,一張笑臉繃得嚇人,說完轉身出了小客廳。
王清洋不知道惜恩要問梅香什麼,試圖扭動著身軀阻止梅香出去。
「老爺,妾身去去就回,你是無辜的,誰也不能將黑說成白,把無罪說成有罪。你放心,我自會解釋清楚。」
王清洋不動了,好似十分相信梅香,表情冷靜的點了點頭。
李墨林緊隨著出了門,遠遠的看著惜恩與梅香停在了一處梧桐樹下。
「白大小姐,我家小姐命不好怨不得別人,你已經嫁給了狀元公,何必趟我們的渾水。倒不如就此撒開手,大家各自落得個自在豈不是更好?」梅香臉上看不出絲毫的驚恐神色,平靜的就如此沒有風的湖面,不見一絲波瀾。
惜恩冷哼一聲,「藍姐姐已經去世了,這應該是你想看到的吧?」
梅香的肩膀略一抖動,「她本就生的嬌弱。不得壽終自是情理中的事情。」
「是誰將藍姐姐賣進了黑窯子,在那種地方她會過的生不如死,好狠毒的手段。」
「是我,卻也不是我。」梅香笑的很是無謂,「我自幼伺候她,知道她的性子,自視甚高,外表柔弱,實則內心極為孤傲。可是自命清高能夠當飯吃嗎?她就是悟不出這個道理來。在豐澤之時,若是她肯屈就。我們又何苦淪落青樓。如今既然能嫁給王清洋。我知道這必然是我們最後幸福的所在,就是死也要抓住。」
梅香說的咬牙切齒,好似她說的抓住不是‘幸福’而是‘性命’,隨手做了一個抓握的姿勢。嘴角流露出一縷淒楚的微笑。笑的讓人心顫。
「但是她太無可救藥了。她以為自己是誰。就憑著美貌與吟詩作畫就能留住男人的心嗎?她太蠢了,蠢到無可救藥!」
「藍姐姐怎麼可能愚蠢,愚蠢的只能是你這個沒有見識的丫鬟!」惜恩忍不住的吼了回去。
「府里十幾位妻妾。她們每個人都在想著如何博得老爺的歡心,想著如何上位。但是她不會,她鄙夷的認為侮辱了自己的至高無上的愛情,認為在自己高潔的人格上留下了污點。」
惜恩鄙夷的唾棄道,「所以說你只能是個下人,你看不到藍姐姐情感上的高貴處,卻一味的將自己低賤的想法再三的膨脹。」
「試問,一個妓女,她有什麼資格談人格?」梅香將臉轉向惜恩,沉靜如水,任誰也看不出她曾經是個身份低賤的丫鬟。此時的她倒是更像一個洞察世事的智者,因為了解所以有權利發言。
「自輕者人輕之,若是想苟且的活著,你盡可以出賣自己的人格與良心。藍姐姐待你不薄,你卻可以將她放置于那種地方,我倒是想問問你,夜半醒來之時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不安,抬頭望天之時可曾懼怕天譴!」為了苟活便可以出賣自己的一切包括良心,這是惜恩所不能容忍的。她本想與梅香好好談談,起碼知道她是後悔的,那樣自己的良心上或許能尋找到一點安慰。可是梅香的表現讓她徹底清醒了,人性本身就是丑惡的,為了生存,沒有底線。
梅香高傲的臉龐劃過一絲陰冷,華麗的綢緞之下,一陣陣無法控制的顫抖不停的傳遍全身。
好似鬼上身一般,她越是想控制住自己的這種瑟縮,越是抖動的厲害。
「我只是想教訓她一下,讓她明白人首先要活著,其次才能做點想做的事情。可是她不听我的,她總是一意孤行。你知道嗎,她既然要回豐澤縣城去。且不說豐澤離京城千里之遙,就是我們有足夠的盤纏回去,一路之上車馬勞頓,風餐露宿,兩個孤身女子又怎能承受?」梅香抑制不住的嚶嚶哭泣起來,可是再悲傷的眼淚也洗刷不了她犯下的過錯。
惜恩緊繃的神經略微的放松,直覺太陽穴上突突地跳個不停,伸手想揉一揉。一雙大手已是放在了額角處,便隨著輕柔舒適的按摩,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
「你何必跟她說這麼多,惡奴欺主,那藍媚兒實在死的夠冤屈。就將這個奴才交給官府,讓官差看著辦好了。」
惜恩拍了一下正小心按摩著的雙手,「說的輕巧,你真以為她小小一個丫鬟有這麼大的本事?」
正在隱隱啜泣的梅香突然停了下來,不可思議的看向惜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惜恩不屑的笑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你自然心里明白。王清洋實在太過精明,利用人替自己頂罪還做的這麼天衣無縫。我就想知道他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是威逼利誘,還是以情動人?」
梅香立刻張皇失措起來,環顧一周,除了惜恩與李墨林外這里並無其他人。方才的高傲與冷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無助與無奈,「白大小姐,李公子,我求求你們。求你們放了我家老爺,他是個好人,他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至于奴婢,是自願替他頂罪,絕不是他的主意。眼下小姐已經死了,大不了梅香下去陪小姐,你們又何苦苦苦相逼!」
「誰逼他,你這話說的蹊蹺,是他王家與藍家自幼訂的婚約,他娶藍姐姐也是自然,何談被逼無奈?」惜恩不解的問道。
「大小姐聰明世人無人能比,怎這點都猜不出來。」梅香兩眼空洞洞的望著遠方,說話聲也透著木然,「老爺他知道了我家小姐曾經做過妓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