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石天躬然站在萬和帝身後,面上雖一如往常的冷靜,內心的不安讓他仍然不覺的站的比往常遠了點。
「石天啊,朕沒有記錯的話,你生于萬和六年,掐指算來如今已是二十有五,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可曾有甚看得上的姑娘,說出來由朕做主,賜婚如何?」萬和帝把玩著架子上一排排的古董,拿起一個看看,放下,又拿起一個。可以看得出,他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石天沉默了,他自認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對皇上更是言听計從,有問必答。可是,這次他徹底語塞了,怎麼說,諱莫如深還是違心作答?
不回答,那是萬萬不可的,就是欺君罔上。
萬和帝等的時間有點長,不由得轉過身來,「怎麼,有什麼難言之隱?」
石天握緊的拳頭里都是汗水,他自認坦坦蕩蕩,從來為人做事不會藏私,卻沒想到自己也有今日這般窘境。
「皇上,微臣一心只想為朝廷效命,至于兒女私情,放在日後再說吧。」第一次說話如此的不干淨利落,甚至有些心虛的低垂了腦袋,步子也跟著後退了半步。
這間密室位于碧海山莊的一隅,平日里極少有人過來,萬和帝每次到此地便在這里歇息。因為山莊地處偏僻,四周無遮攔,呼嘯著的寒風仿佛千軍萬馬般奔騰而過。門窗被風吹的一陣陣響動,越發讓人有些不安心。
密室中點足了一百根蠟燭。照的一處陰影不見,可是石天與萬和帝卻各自暗暗揣摩著心事,不肯將自己全部暴露。
大概萬和帝沒有料到石天最終沒有向自己坦白,很是意外的看著他那張已經看了很多年的面孔,黑白分明的瞳仁,堅毅挺直的鼻梁,還有惟恐說錯半句話而緊閉著的嘴唇。
「哦,你一直離群索居,沒有遇見合適的女子自是在情理之中,這是朕的過失啊。」萬和帝心中一塊石頭放下。轉過身去走到書桌前開始翻閱奏章。大澤朝是個泱泱大國。卻並非是個強國,做一個這樣的皇帝所要面對的困難就更加的讓人難以想象。
面前小山一樣的奏折堆砌著,萬和帝提起御筆,撿另外放置的重要奏章先看。
石天見皇上突然轉移了注意力。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這一關算是過去了吧。
「那個白惜恩。看著好像有點和傳說中的不一樣。」萬和帝放下御筆,像突然想起來,又像是已經思考了很久。深思熟後才發問的一般。
這讓石天放下的心倏忽間又提了起來,「這個,她受刺激太大,已經將往日的事情遺忘干淨。皇上不必為此事擔心,我已經找大夫看過,她身體仍是極好的,唯有腦子出了點問題。微臣覺得這對我們是個優勢,只需好生的哄著她,待得日後有用的到的時候再說。」這番話石天說的有些艱難,不知惜恩若是知道她只不過是石大哥口中的一粒棋子會作何想法?
「惜恩,你能原諒我嗎,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保你周全。與其痛苦的活在過去的回憶里,何不開開心心的享受現在的生活,你說對嗎?」。石天看著面前明亮的蠟燭,突然開始默默念叨,或許光明能照到的地方是容不得黑暗存在的。
一陣寒風不知從哪里鑽了進來,石天才注意到萬和帝已經許久沒有說話,卻睜著兩眼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
「皇上,微臣考慮不周,還請您恕罪!」
石天單膝跪下,兩眼直盯著地上的天鵝絨紅毯,比起剛才與萬和帝四目相對,反而覺得不是那麼緊張了。
「若是太子一直安安穩穩的做他的太子,那麼朕便不用花這麼多心思防備,也不用做出拆散他們夫妻的事情。細細想起來,這事朕是不是做的有點過了。李墨林雖是個文武全才,又極為清高自傲,但觀其入宮以後從未與誰過往甚密,亦不曾拉幫結派。文澤宮人來報,他按時進宮,散學後即出宮,從不曾做過逗留。反而自從白惜恩失蹤以後,他偶或于宮中與太子下棋練功,明顯的親近了許多。」萬和帝頗有幾分自失的娓娓道來,面前如山的奏章也無心再看,拿起一本扔到了一邊,再拿起一本又扔下,龍顏眼見得越發不悅。
等在門外的小太監大概被凍的受不住了,敲門進來,看到石天默然跪在下面,而皇上亦是面色難看,心里一陣發抖,比剛才還覺得冷上十倍。
「皇上,夜深了,這里比不得宮里,陰冷的很,不如早點歇著,明兒個再批閱奏章吧。」
萬和帝心中一團無名火正無處發泄,被小太監一番嘮叨,頓時勃然大怒,沒來由的找了個發泄口。
「混賬行子,糊涂東西,國家大事豈是容得你明日再議的,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朕若是听了你的話,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凍死在今夜,又有多少將士橫死沙場!」
小太監腿肚子抽筋,還沒想到跪下,兩條腿已是不听使喚的軟了下來,跟著渾身無力,五體投地的匍匐在地。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還請萬歲爺息雷霆之怒,就是殺奴才一百次,奴才也絕不求饒!」
萬和帝沒想到這小太監竟是如此的忠心,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原是宮里為了皇上出行方便,特意留在碧海山莊伺候的奴才,難怪自己看著眼生,而他又不是太熟悉自己的脾氣。若是換做宮里的那幾個,指不定看著勢頭不對都夾著尾巴逃哪里去了。
「罷了,罷了,朕不怪你,只是這里既然冷的很,你就該多生幾盆炭火,只這一條就是砍了你的腦袋也不為過!」恩榮並加,算是萬和帝一向對待下人的慣用手法,飄忽不定,讓人模不清他的確切想法。
小太監听皇上饒恕了自己,抖抖索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全子失職,這就去給您加幾盆炭火過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