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瓶青梅酒中,有四瓶是大力的報酬,剛才他和王啟年、葉添龍喝了一瓶,只剩下三瓶了。在十幾對狐狸眼楮的注視下,大力蛋疼地說:「這箱酒中只有三瓶是我的,所以只能送你們三瓶,實在不好意思。」
話音剛落,大力只覺手上一輕,低頭看,酒已少了三瓶。大狐狸雙爪相握,作了個揖,「小狐在此謝過了,在下狐收,不知道友高姓大名?」
大力訝道:「我叫大力,你怎麼知道我是法師?」
這個叫做狐收的大狐狸微微一笑,道:「修道之人,當然會有與凡人不同的地方。我不但知道你是法師,我還知道你是龍空山的。我不但知道你是龍空山的,還知道你與邊上的兩位也是不同,他們是來工作,你只是來湊熱鬧。」
訝異浮上心頭,大力問:「請問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湊熱鬧的?」
「來工作的,會帶酒來嗎?」。
狐收轉過頭,對王啟年和葉添龍道:「兩位來工作的,請隨我來,我帶你們見山主。」又對大力說:「來湊熱鬧的道友,就讓孩兒們帶你到處逛逛,隨便看看熱鬧吧。」
王啟年和葉添龍向大力點了點頭,跟著狐收進了另一面石壁。待三人走後,原來在地上端端正正坐著的十幾只狐狸都把書本扔了,爬起來將大力圍住,嘴里「伊伊嗚嗚」地叫著。
十幾只狐狸逼視著自己,幽綠的眼楮和攝人心魄的眼光讓大力心里發毛,他穩了穩心神,說:「請問可以說人話嗎?最好是說普通話,北方的方言我也听不懂。」
眾狐狸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目光都落在一只眉毛斑白的狐狸身上。這狐狸點了點頭,嘴巴一張就是比新聞聯播主持人還標準的普通話,「我叫做狐斑,斑白的斑。這里普通話最好的就是我了。你把箱子放下來吧,抬著多累呀。」
大力把箱子放到地上,順手把一本書本撿了起來,翻開一看,都是些歪歪斜斜像螞蟻又像蝌蚪的字,「狐斑大哥,你們為什麼要讀書?這些字是你們狐狸的字嗎?」。
狐斑答道:「山主說,我們狐狸也要讀詩書,明事理,這些字是狐狸語。走吧,大力,我們帶你走走。」
于是,大力便跟著狐斑和十幾只「昂首挺胸」的狐狸,開始了他的狐狸山之旅。石室之外別有洞天。刻滿以狐狸為主題的石壁、能自燃的油燈、碧波蕩漾的水池、結滿奇珍異果的大樹……狐斑邊行邊談,前面的狐狸也不時插進一句來。通過和他們的交談,大力對狐狸山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狐狸山和龍空山類似,都是世界之外的小世界,有三百三十五只狐狸在此隱居,山主是一只道行高深的黑狐。昨晚狐狸山上有個晚歸的狐狸感受到了山門之外有法力波動,法力似乎是混雜在月光之中。這狐狸感到奇怪,就報告給了山主,山主便通知了有關部門。
在大力和狐斑交談時,狐狸中有兩個最淘氣的,一個叫做狐天,一個叫做狐地,他們本性發作,提議道:「不如我們作起法來,看能不能魅/惑住他?」
「看人家道行都比我們高呢,你就不要露丑了。」
「是啊是啊,被他識破,小心他剝了你的皮做大衣。」
狐天甩著它漂亮的大尾巴,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再說了,我們只是和他開開玩笑,又不會讓他少一根頭發。難道你們不想試試你們的修行嗎?」。
「你打算怎樣?」
「男人嘛,當然是變成美女去誘/惑他。對于修道的人,必須要變成格調高雅的女子,和他意氣相投,高談闊論,讓他生起紅顏知已的感覺,不能用誘惑凡夫俗子那一套。」
「對對對,喝上一點酒就更好了。」
一時間狐情洶涌,各狐都爭著發表自己的意見,連狐斑也不例外。大力看他們嘰里呱啦的,十分亢奮,狐臉變化多端,心想以前還以為狐狸的表情會很單調,今天可算是見識了。
忽然間琴聲悠揚,大力正感訝異,小路轉了過彎,一座依水而建的亭子現在眼前,琴聲就是從亭子里面傳來了。再回頭,狐狸們都不見了。
這群狐狸,剛才看他們那麼興奮,不會是在商量捉弄我吧?抱著蛋疼的心情,大力走進亭子,掀開有著淡淡幽香的紗帳,他看到了一個人在彈琴。
曼妙身材,絕色面容,一襲白衣,傾國傾城。這人正是剛才那群狐狸剛最擅長易形的一只變成,她的名字叫狐凝。見大力走進亭子,狐凝再次撥了撥琴弦,張開櫻桃小嘴,似是天籟的歌聲伴著琴音,傳了去。
「三面紗窗對水開,佟園還是舊樓台,東風吹綠池塘草,我到人間又一回。」這四句詩是狐凝從書上看來的,詩句簡單易懂,不怕大力不明白。而里面透露的淡淡憂傷,配以些許幽怨的韻調和嗓音,大力肯定會有所觸動吧。
只見大力上前一步,非常有禮貌地問:「這位美女打擾了。我叫大力,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群狐狸?領頭的叫做狐斑,他們帶我到外面後就不見了。」
「我不喜歡熱鬧,就趕他們走了,怠慢客人,請莫見怪,」狐凝慢慢地抬起頭,道:「我叫做狐凝,有禮了。」說完,她又低下眉頭,看著一池碧水。
躲在亭子頂和竹子里的狐斑一眾默默地看著兩人。
大力眉頭一皺,問:「狐凝小姐,我不太懂詩詞,可听得你有些悲傷,我到人間又一回,本應是瀟瀟灑灑的,為何如此惆悵?」
嘻嘻,中計了吧?男人都是這樣,什麼我見猶憐的。狐凝嘆了口氣,作了個「請坐」的手勢,便說了她早已編好的故事,「兩年前,我到人間去……」
听狐凝說完後,大力也嘆了口氣:「真是纏綿悱惻百轉千回讓人听之淚下愁腸難解。不過狐凝小姐,我也和你說說我的兩位朋友吧。」
「我的一位朋友,自小就被某種力量附體,無論他如何努力,種種不幸都會降臨到他的頭上。白眼、嘲笑、冷落、排斥、痛苦、無奈、悲憤,他艱難地抗拒著,始終沒有放棄自已,也沒有喪失信心。現在他也不幸著,但他從來沒有對未來失望過。」
「我的另一個朋友,她五六歲時就離開父母的庇護,到離家很遠的學校里生活。苛刻的學習要求,嚴格的生活方式,超越常人極限的磨練,她都挺了下來。十四歲時,她卻遇上了讓她極其極其痛苦的事,她無能為力,她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可後來她堅強地走過來了,一切慢慢地變好。」
「這是我的兩個朋友的事,他們都不過十八歲呢,」大力的手輕輕地敲著石桌,道:「你遭受的和他們相比,真的不算什麼,看開點。」
狐凝的臉紅了,她拍了拍手,兩只雪白的酒現在桌上,「傷心的人听到比自己更慘的人,難道就會開心起來嗎?請和我喝一杯吧。」
「不,我的意思不是讓你幸災樂禍,而是說人生就是有悲有喜,有傷有痛,做人不要太文青」,大力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好酒,那我和你說些事,讓你解解悶吧。就從這酒說起,如何?」
九江、紅星二鍋頭、百年糊涂、茅台、青梅酒、汾酒、各種白酒的味道,如數家珍;青島、百威、金威、珠江、哈爾濱、雪花、生力、藍帶,不同啤酒的滋味,娓娓道來;花生米、炒魷魚,從下酒菜說到啤酒鴨的做法;發酒瘋、睡大街,從醉酒的表現講到葡萄酒的不好喝,狐凝和狐狸們漸漸地忘記了本來的目的,都听得津津有味。
講學園都市的烤魷魚和中國小攤上的魚丸,說清掃機器人的靈活和開摩托車的豪放。吹「手持長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道「刀氣特別大,至少五六米」。回憶高空之上的風景,戰斗中的沖撞,劫後的余生,火焰的艷麗;笑談茵蒂克絲的貪吃和善良,上條當麻的沖勁,御阪美琴的爽直和傲嬌,最後之作的淘氣,初春和佐天的惡搞,白井黑子的異于常人。慢慢轉動的風力發電車,悠閑浮空的飛艇,踏著黃昏回家的學生與老師,在黑夜中活躍著的能力者,生活就是如此。
狐狸們都听得呆了,曾到過人間的沒想到人間是如此的精彩,未曾到過人間的頓時心生向往。
大力又喝了一杯,道:「狐凝小姐,心情是否好些了?」
「好些了。」
大力便站了起來:「那就好,我告辭了,說實話,有人在等我回去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