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女先生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重思

作者 ︰ 桃其實

秦墨揚听容婉答應了,方才有些僵硬的神色忽而便松了松,不過片刻,心思便被另一番事給擾了。

母親已經纏綿病榻許久,已經不太好起身,若是想同洛氏容婉說話,估計也只會在病榻之上。

而容婉坐在一旁,見秦墨揚若有所思,便知道她應是在想些什麼,只不過今日尋她前來處處透露著古怪,後而想到秦墨揚同自己說了沒幾句,便提到了將軍夫人。

那麼,此番請她來將軍府的重點難不成就在將軍夫人身上麼?

容婉好似想到了什麼,似隨意般問道,「前幾****听阿嬈同我講,將軍夫人的身子不是很好,都說大相國寺的香火靈驗,秦娘子可曾為將軍夫人祈福過?」

秦墨揚倒是沒想那麼多,听見容婉關切家母的病情,也便順勢說了兩句,「大相國寺倒是去過,家母去年秋日還在寺中住過一段時日,只不過病情卻惡化了。」

秦墨揚這麼一說,容婉便有些對上號了。

去年重陽節時,她們一家曾在相國寺小住,相國寺的住持便道東院有貴人居住,莫要輕易打擾,而容珺卻不小心模到了東院,不僅進去了,還在那里被好生招待著。

而她去尋容珺之時,也听見當時的內室傳來一聲咳嗽,如今想來,實乃湊巧。

想到此處,容婉點點頭,繼而道,「夫人定會吉人天相。」

好听的話,人人都愛听。縱使秦墨揚對容婉早有不滿之心,此刻接了她的話,也並無厭煩之感,只是張張口還未說話,門前便走進來一僕從。

那僕從低著頭走進來,行了一禮,「娘子。」

秦墨揚自然認得那僕從,是兄長院中的人,似不經意般看了容婉一眼,朝她一笑。便站起身。同那僕從到了屋外,不過片刻,又回到了屋內。

秦墨揚走了回來,並未坐下。只說到。「我母親剛醒。不如便趁這一會兒過去吧,不然等一會兒定會精神不濟,再次睡下了。「

容婉也站起身。點點頭,便是應了秦墨揚所說。

秦墨揚為了就近照顧將軍夫人,她所在的院子離正院倒是並非很遠,因此不過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隨她到了正院。

正院的門口站著一名郎君,器宇軒昂,容婉不過是看見了那一眼,便只是同自家兄長私交甚好的秦雲凌。

她這麼快認出他來,當然是因為早就見過他,畢竟之前在精武堂尋到的那四個護衛還是秦雲凌幫忙找的。

秦雲凌見容婉過來,走下台階,溫文爾雅道,「洛家娘子。」

容婉也見禮道,「秦郎君,好久不見。」

秦雲凌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看了秦墨揚一眼,而後溫和道,「母親在里面呢,阿揚你帶著洛家娘子進去吧!」

秦墨揚笑著應聲,經過秦雲凌之時,秦雲凌輕聲同她說了兩句,「阿揚,切莫讓母親激動。」

她裝作若無其事一般,其實手心也握著一層薄汗,這是母親第一次見洛氏容婉,至于會發生什麼她也不知道,因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容婉垂著頭,並未看清楚他們兄妹二人之間的動作,只是跟著秦墨揚的腳步走了進去。

屋外青天白日,屋內的光卻有些暗,這屋子朝南,想來是不應該這樣的,不過越往內室走去,她看見的便是遮的嚴嚴實實的窗子,不僅是光,風也是透不過來的。

她隨著秦墨揚走了幾步,越過屏風,便到了內室,不過她卻未抬頭,一來是為了尊敬他人的長輩,二來,她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心中卻有如巨浪一般,猛猛的拍打著身體。

「母親,你怎麼起來了?」秦墨揚剛走到內室便被嚇到了,眼前人哪里是自己久臥病榻,且身子無力的母親。

而是穿戴整齊,就靠在床欄,微微的勾起嘴角,看向面前的人,听了秦墨揚這般說,她笑了笑,「阿揚,是不是嚇你一跳?」

聲音有些蒼老,卻不掩雀躍,倒像是個十八歲的女子一般。

秦墨揚卻頓了頓,再次听她開口之時,聲音卻帶著微微的哭腔,「那可不,你要將女兒嚇壞了。」說著,便要上來扯母親的手。

只不過方動了動,才想起今日的正事是什麼,連忙正了正面色,轉過身看向容婉道,「讓你見笑了。」

說著,秦墨揚便往一旁挪了挪,使母親能看見站在她身旁的容婉,不過屋內視線偏暗,母親要眯著眼楮,才能輕微的看清一些。

秦墨揚想到這里,便對著容婉道,「阿婉你能不能往前走一走,家母的眼神不太好。」

容婉猛一听秦墨揚道了一聲阿婉,還來不及驚訝,便听秦墨揚說是讓她往前挪幾步。她站在這個位置,足以看清靠著床欄坐著的將軍夫人的模樣。

也許是久臥病榻,將軍夫人完全不像是三十多歲的女子,臉上已經微微有些皺,整個眼窩微微有些凹陷,肌膚的光澤不在,剩下的,便只有那蒼白的面色。

由于將軍夫人眼神不太好,此刻更是微微眯著,已經看不出病前的模樣,她在心底暗暗嘆氣,人將死之時,總是十分可悲的。

她往前走進了兩步,輕輕福了一禮道,「洛氏阿婉,見過夫人。」

等起了身,這才微微抬頭,便于將軍夫人看清她的面貌。

她本等著將軍夫人開口,卻是等了一會兒,也未听見有人說話,還以為怎麼,微微抬了頭,轉了視線,這才看見將軍夫人微眯的眼楮一直細細的盯著她看,而她再次有些驚訝的垂下眉目之時。入目的卻是將軍夫人握在一起,卻有些微微顫抖的手。

容婉沒有說話,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秦墨揚一眼。

卻听面前有聲音道,「洛氏阿婉,你的父親可是洛騫?母親可是戚盈芊?」

容婉一頓,微微抬起頭,用驚訝的並不過分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將軍夫人,問道,「夫人認識阿婉的父母親?」

她的父親,曾做到二品僕射。有人認得自是應當。但她們一家初時不過到長安幾年,認得母親的話,便可能是同母親閨閣之時便相識的人吧!

將軍夫人有些疲憊,用力的睜著眼楮。以便看清楚面前站著的女子。細細的勾畫女子的面貌。對容婉所說的話充耳不聞,看了許久,雖然有些流連的還未看夠。可她知道,這樣便是夠了。

因此,將軍夫人只是點點頭道,「有過幾面之緣。」

而後,這才抬頭看向秦墨揚,「阿揚,你不是說要同洛家娘子下棋麼?棋局你兄長給你帶了過來,不如就在這里下上一局,讓母親我觀上一觀?」

說到此處,將軍夫人又看向容婉道,「不知娘子你可是答應?」

方才容婉來之前秦墨揚便同容婉說起過,因此容婉並不驚訝,便道,「希望夫人不覺得阿婉班門弄斧便好。」

將軍夫人抿唇笑了笑,「不會。」

不過這笑意,容婉沒有看見,若是她看見,她定能看到將軍夫人的面上出現了一副寵溺的笑,不是對著秦墨揚,而是對著她的。

棋局已經開始,雙方交手幾十招,其實不難看出容婉穩操勝券,畢竟她同昌平侯夫人下過棋,還得了昌平侯夫人的夸贊,棋藝自然不差。

饒是秦墨揚自幼學棋,同容婉對上,也覺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棋局如人,容婉的棋步步走的光明磊落,無一絲狡詐,卻仍是讓秦墨揚無法壓制,而一步步跟著容婉落子,就好像得了容婉的引導一般,只能一步步走向死亡。

在秦墨揚看來,棋局如戰場,她這般愛好兵事,更覺得容婉之才不可多得,心中以往對容婉的怨氣,竟然在此刻消退了不少。

過了大半個時辰,秦墨揚便已全軍覆沒。

秦墨揚站起身,由衷道,「阿婉你的棋藝確實了得,怪不得昌平侯夫人也要夸贊你了。」

昌平侯夫人夸贊容婉的事,早由慕容玉嬈傳了出去,因此容婉听到這個,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也只是謙虛道,「昌平侯夫人不過是說兩句場面話罷了。」

不過這句話說出來,倒是沒幾個信的,能讓昌平侯夫人說場面話,估計當今聖上也不行,因此還是覺得昌平侯夸贊她棋藝才甚是令人相信。

將軍夫人到底是生了重病,在床欄上靠了這麼久,竟然有些許僵硬,她忍得有些辛苦,為了不讓人看穿,還是勉強的笑了笑,「昌平侯夫人沒有說錯,你是個好苗子。」

容婉站起身應了聲,「多謝夫人夸贊。」

而秦墨揚也看出了將軍夫人的不是,連忙走上前,關切的道,「母親,我扶著你躺下歇息吧!」

等將軍夫人點點頭,秦墨揚這才轉頭看向容婉,一臉抱歉的模樣道,「阿婉,能麻煩你幫我扶著母親麼?」

容婉點點頭,便走上前去,一手抓住將軍夫人的手腕,不過那手腕卻是細的要死,身子更是輕若無骨,她幫秦墨揚將將軍夫人扶上床榻之後便松了手,唯有多做停留,只是她未看見她松手的那一刻,將軍夫人微微的閉了眼,好似不願見到什麼一般。

秦墨揚替將軍夫人蓋好了錦被道,「母親,我同阿婉先出去,母親好好休息。」

說完,便帶著容婉走了出去。

秦雲凌竟然還在屋外守著,他見兩人出來,先是看向了秦墨揚,見秦墨揚點點頭,他這才放下心來,笑著看向容婉道,「今日多謝洛家娘子了。」

「母親最愛下棋,只可惜我同阿揚從不是她的對手,因此今日便請你同阿揚在她面前下一局棋,讓母親開懷一些。」

容婉點點頭,笑著道,「為人行善,不必謝來謝去的。」

容婉說的直接,秦雲凌便不好再謝,只是先走進屋子里。

而秦墨揚回過頭來又看了一眼正屋,便帶著容婉走出了正院,

「前些日子是我魯莽,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剛走出門,秦墨揚便又道了一次歉,不過這次倒是分外真摯,容婉一眼就能看的出來。

還未等容婉回答,便听秦墨揚又道,「家母已是時日無多,還望阿婉你多來看看她,同她說說棋,可以麼?」

秦墨揚小心翼翼的抬頭,生怕容婉不答應她來著。

可容婉卻是不想答應,戚氏早就說過,不想她同這些將軍世家的人接觸,她若是經常來,定然會惹了母親發怒,因此還是委婉道,「秦家娘子再次請我過府之時,我若有空,決不推辭便是。」

秦墨揚見她也只能要求到這份上,若是再說多,怕是會惹人懷疑,因此便沒再說什麼,只是又一次向容婉到了謝。

秦墨揚要將容婉送出府,因此從內院到大門的路上,都是秦墨揚一路相送,而話也說了不听,將她這些年在外遇見的趣事給容婉挑幾件講來听,倒是令人心情舒暢。

直到將容婉送出了大門口,等容婉同她帶來的白瑤一起坐上馬車之後,秦墨揚這才吩咐僕從關了門,轉身便向內院這邊走來。

方才還高興的面色此刻卻沉了下來。

等走到了內院,卻見秦雲凌仍站在屋外,秦墨揚走上前道,「兄長,母親呢?」

秦雲凌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句,「母親乏了,在睡著。」

說完這句,又復雜的看了秦墨揚一眼,「方才你離開的時候,母親躺在床榻之上一直勾著嘴角,看樣子十分高興。」

秦墨揚點點頭,倒不是十分驚訝,畢竟方才她和容婉在屋子時,她便關切著母親的一舉一動,因此母親對容婉到來歡喜又有些緊張的態度她看在眼里。

心里並非不嫉妒的。

畢竟母親是她的母親,如今來了一個人,卻要同她平分母親,她又怎能甘心呢?

可是再不甘心,又能怎麼樣?

母親是她的母親,如今已經受病痛折磨了這般久,她再也不想母親繼續受折磨下去,因此,若是容婉是能治愈母親的傷,就算她的心會很痛,她也會費盡心思將容婉請過來。

可母親這般不溫不火的模樣,仍是不願告訴容婉真相麼?不想讓這一番平靜的湖水,再起波瀾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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