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東城洛府。
洛府大門外掛了兩個大紅燈籠,兩邊布滿了紅色的帷幔,在這些宅院中尤顯的突出,任誰都看的出來這家人要辦喜事。
府內的婢子僕從來來往往,長久的陰霾終被驅散,個個面帶紅光,喜笑顏開,螢綠手中托著梨木托盤,朝翠竹苑走去,踫巧踫到白瑤過來,嗔道,「阿綠,讓你拿個東西怎麼這麼慢,娘子都等不耐煩了要。」
螢綠嘿嘿的笑了兩聲,道,「那趕緊走吧,大喜的日子讓娘子生氣不好。」
白瑤伸手敲了她的腦袋,「你也知道不好,還不快走?」
說著,兩人遂即向翠竹苑加快了腳步。
白瑤和螢綠推門雙雙進去,將東西遞到所需的人手上,才開口關切的問,「娘子,可是收拾妥當了?一會兒新姑爺的花轎就該迎門了。」
容婉看著鏡中的人,胭脂正當好,人比花嬌,便應聲道,「去告訴母親,已經好了。」
螢綠應了聲,遂即便出了門。
街上鑼鼓敲敲打打,好不熱鬧。
高坐在駿馬上的男子,豐神俊朗,只看一眼,街上之人都紛紛贊嘆他所娶之人真是有福氣,等花轎迎了門,新媳婦兒從家中迎出,再入花轎,這一切都十分順利。
街上迎親的隊伍開始走動,路的一旁一人騎馬而來,而在他的身後,還尾隨著一人,只听那人道,「二哥,你在想什麼呢?再不去追,人真的就要拜堂成親了。」
不過任身後的人如何說,他也不為所動,反而轉過頭,瞥了那人一眼,「慣常跟在她身邊的婢子奴僕一個都不在,作戲也應該作的認真一些。」
本來那人還想再說什麼,被他拿話這麼一堵,只好訕笑道,「二哥,這個真不是作戲。」
他冷聲道,「你若是覺得在汴京無趣,先前說送你去邊關的事倒也能辦了,雖說如今邊關安穩,但怎麼說,也能鍛煉到人,你覺得如何?」
打蛇打七寸,一招致命,荀策只好連忙擺手,訕笑著,調轉馬頭就逃。
荀湛看著他逃竄的身影,微微搖頭,什麼時候,他才能明白自己的一番好意,開始擔負他該擔負的責任?
一個個的,真是讓人放心不下。
而此時的洛府之內,容婉方才將穿著嫁衣的容珺送走,迎面便踫見了來幫忙的孟生。
孟生得過洛騫的教導,便自說是洛騫的學生,學生過來幫些忙,是情理之中的事,雖然這說辭十分生硬別扭,但終歸有些外男,只有洛景鈺一人忙不過來,戚氏便應了。
容婉送到二門處,方要離開,便听有人喚了一聲,「阿婉。」
容婉微怔,轉過身走了兩步,見孟生就站在二門外,因著今日喜慶之意,他也難得不再穿那些寡淡的顏色,一襲暗紅色長袍繡著金邊,倒是顯得人精神許多。
「今日多謝你過來幫忙。」容婉先是開口道。
孟生微笑著,「阿婉,雖然你我二人無緣,但因著老師,何必那般生疏?若你不嫌棄,同容珺一起稱我為大哥可好?」
容婉知道孟生是真的放下了,便也不再刻意疏遠,順著他的話往下道,「是,孟大哥。」
孟生應了,繼而道,「過兩日,陛下便在顧相的建議之下為我賜婚,我不會再讓你為我擔心了。」
容婉點點頭,這一切終歸是塵埃落定,孟生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果然,離了她,他才能生活的更好。
「這樣一來,父親也不用擔心了。」
孟生微頓,「老師自然不用擔心我,可是阿婉你,就這般孑然一身麼?他還沒有回來?」隨後,孟生卻又自嘲的笑了笑,「我都看出來了,他還不知道麼?」
容婉聞言一愣,搖搖頭,遂即又抬頭,笑著道,「孟大哥,你不用擔心我了,我心里有數的。」
孟生見她這般模樣,只能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容婉想起方才孟生的那些話,笑著搖搖頭,也轉過身去,只是這一次,再沒有聲音叫住她,只是手臂卻猛地一沉,轉過身,方才談論的那個人,卻站在她的面前。
容婉收起方才的笑意,如平日一般,「國舅爺這是做什麼?」
荀湛看了她一眼,如星光一般燦爛的瞳孔此刻卻忽而變的暗淡,想起方才她同別人有說有笑,卻擺著臉看著自己,心中忽而有一股氣在。
他松開她的手臂,卻在她猝不及防之下,伸手攬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後腦,狠狠的吻了上去,軟舌不安分的突破她的唇,硬生生的擢取她的一切,直到她差些窒息,他才停了下來,臉卻未從她的臉龐移開。
許是因為方才的吻,此時的她顯得安分許多,閉上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外翹,臉頰也爬上一絲紅暈,唇也通紅。
他嘆了一聲,輕輕的吻了上去,蜻蜓點水一般,又再次移開,倒是有些無奈,「你總能讓我這般失控。」
容婉慢慢睜開眼楮,背後的手還在,她掙月兌不開,只能偏過頭去,「國舅爺現在可以放手了麼?」
荀湛忽覺自己的手掌發燙,方才軟下的心此刻又有些泛冷,不但松開了手,還退後了兩步。
容婉直視著他,忽而道,「國舅爺把阿婉當作什麼?是霓裳閣里面的娘子麼?煩請國舅爺放尊重一些。」
一句話堵住他的口,令他口不能言,他的目光慢慢變得幽深,將她緊緊包圍其中,良久,才月兌口而出道,「她們是藝妓,不賣身。」
容婉微微揚頭,細白的脖頸暴露在他眼前,高傲的出聲,「那又怎樣,我還是同她們不一樣,恕我不能奉陪。」
說完,她便轉身,朝著翠竹苑走了過去。
白瑤和螢綠見她遲遲不歸,正好踫到他們二人,見他們之間的氣氛怪異,不敢出聲,只好一左一右的尾隨在她身後,一起到了翠竹苑。
荀湛望著她遠去的身影,懊惱的一拳打在了樹干上,這才出了洛府。
方才的吻,容婉不是沒有悸動,而是想起荀湛的心,她看不透,也捉模不定,才不肯就此陷入,若是他本就對她沒多少感情,她又何必貼上去呢!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又何必過多煩憂來擾亂人心呢?
因著羅昀動亂,昌平侯夫人身死,偌大的女學無首,容珺出嫁的第二日,新帝便傳聖旨,命容婉暫時監管女學,雖無任何官職,但女學監學之名,已是好听許多。
而伴隨著這聖旨的,還有另外一封,是新帝身邊的內侍總管親自宣的旨,「洛氏容婉接旨。」
容婉皺了皺眉,這情形與前世何其相似「民女洛氏容婉接旨。」
「聖上詔曰,洛氏容婉,博學多才,賢良溫淑,姿容上佳。」那內侍頓了頓,容婉的手也握緊了拳頭,就連這聖旨上的詞,都同前世相差無幾,難道她真的逃不過了麼?
那內侍看了她一眼,帶著一絲笑意,繼而念道,「特封安和縣主,賜婚于荀湛為正妻,限三日後黃道吉日完婚。」
容婉緊握的手倏爾松開,迷茫之中起身接了旨,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攔腰抱住,直奔府門,等容婉回過神來,卻已經坐在了駿馬之上,而她的身後,就是她要嫁之人。
「你要帶我去哪里?」她問了一句,只是身後的人沒有回話,只是駿馬從街道越過,停在了霓裳閣的面前。
他將她攔腰抱下,帶她走入霓裳閣,霓裳閣已經空無一人。
她還未來得及問,卻听他道,「她們沒有資格同你比。」
她微怔,卻听他再次解釋道,「這些人都是在京中為我打探消息的,我與她們,清清白白,你大可放心。而且,她們已經被我遣散了。」
她轉過頭,有些擔憂,「她們走了,誰替你打探消息?」
荀湛笑了一聲,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低聲在她耳邊道,「誰都不及你重要。「
而後抬頭,笑吟吟道,「換成男的便是。」
她看著他,忽而便想地老天荒。
離聖旨所說之日不過三日,他們要將六禮過完,送來的聘禮幾乎要鋪滿整條大街,而荀太後又命人送來了一些宮中的御賜之物做添妝。
等到他們二人成婚之時,她的嫁妝已經堪比十里紅妝,使汴京城的百姓都為之震撼。
那日洞房花燭,帷幔飄蕩,似乎還殘留一句,「我此生定不負你。」
《本書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