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為之奮斗終身的廠子轟然倒閉,好容易爬到主任的位置卻要和普通工人一樣面臨下崗……
這讓躊躇滿志,總想著靠自己的打拼成長為老娘驕傲,兄長臂膀、妻女和弟弟妹妹依靠的許國富滿心酸澀。
從風光無限的國企主任,到生活都成問題的下崗工人啥的,這落差太大,讓許國富很有些接受不良的感覺。
不過這到底是自家弟弟喜遷新居的宴席,他就是滿心的酸楚想要和大哥傾述,也知道眼下不是恰當的時機。
只是借著為自家弟弟歡喜之名,和自家大哥許國安你一杯、我一杯的。把那五十三度的純糧酒當白開水似的猛喝,一會兒的功夫就把這哥倆兒喝得面色酡紅、醉眼朦朧了。
等酒席結束,許國強把前來參加宴席的人們都一撥撥地給送走了,才發現自家大哥和二哥竟都喝得有些上晃兒了,明顯就沒少喝的樣子。
沒看兩位嫂子都一臉緊張的看著那哥倆,很有些想要上前勸阻的意思。可是,正喝到興頭兒上的兩兄弟連許老太太的阻止都不理睬,把老太太都氣得一扭頭帶著倆孫子回家了,又哪能被自家媳婦兒給勸住呢?
真是的,男人家喝酒,個女人家家的跟著打什麼攪混呢?
趕緊哪兒涼快哪呆著去吧!
咱們哥倆兒可不是三弟許國強那樣的妻管嚴、老婆奴!
丫的平時在外面兒許副廠長、許總經理、許大村長的,吆五喝六很是風光的樣子。誰不知道他一回到家、見到弟妹之後就立馬老虎變貓咪。再也抖不出絲毫的威風了?
話說這哥倆平日里對自家越來越有出息的弟弟那是越看越滿意,只覺得他要是能在弟妹跟前有點兒力度的話,簡直就能成為成功男人的典範了!
大男子主義習性根深蒂固的哥倆兒很覺得怕媳婦兒是病,得治。
可無奈自家弟弟把弟妹當成心頭寶兒,容不得誰說半句不是的。但凡他們哥倆兒稍微透露點兒他對弟妹縱容太過之類的話音兒,準得被自家弟弟拽著好好把弟妹的各種好處滔滔不絕的說上好久。
末了兒還會很理直氣壯的反問︰大哥、二哥你們說,就這麼好的媳婦兒我憑啥不疼著、寵著、呵護著?
我也知道有不少吃不著葡萄楞說葡萄酸的二缺背地里笑話我是老婆奴、妻管嚴啥的,可我跟你們說我不在乎!我就消停過萬的好日子,讓那幫眼皮子淺的玩意兒羨慕嫉妒恨去吧!
那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瑟樣兒。讓許國安哥倆兒很是無語。
雖然隨著日益相處。這哥倆兒也覺得被自家傻弟弟捧在手心兒上的弟妹各方面兒都很是優秀,不怪自家弟弟會對她那麼死心塌地的。
可牛牽到北京也照樣兒是牛,就如同這哥倆兒腦子里那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義思想一般。該是看不慣自家弟弟在弟妹面前乖貓兒一般的形象也照樣兒還是看不慣。
只是自家弟弟都樂在其中的,他們這做大伯子的又能怎麼樣?
也唯有眼不見心不煩。對此保持緘默了唄!
要不是這倆人兒今兒喝多了。很有點兒酒後吐真言的架勢。淑惠還真是不知道自家老成持重的大伯哥們對其實對她也是很有意見滴!
把人家猛虎一般強悍的弟弟楞給馴成了乖貓兒似的溫順,弟控哥哥們心里意見大著呢。
只是可惜,淑惠並沒有打算改。
讓她像倆妯娌似的。被自家喝仙兒的丈夫各種嫌棄甩臉子啥的,就是喝多了也不成呀!
見自家倆傻哥很有點兒滿嘴跑火車,啥都往外的架勢。許國強趕緊上前阻止,想著把這倆醉漢整客房里睡上一覺兒。
可這喝醉了的人是那麼好整的?
「強子,你別拽大哥。大哥沒喝多,大哥心里明白著呢!大哥今兒就是高興,高興!呃……」一個大大的酒嗝兒響起,堅稱自個兒沒醉的許國安腳底一個趔趄。要不是許國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許家大哥非得摔個大馬趴不可。
就這,一直嚷嚷著沒醉的他還喊著叫許國強別動呢!許國強苦笑︰哥,弟弟我一直沒動,是你在打晃兒好麼?
跟個醉漢也整不出個里表來,許國強很是明智的將自家大哥打晃兒的身子扶得更牢靠一些。然後醉鬼許國安就用他那干慣了農活兒的大掌狠狠的拍了自家弟弟肩膀一下,用極其欣慰的腔調兒說︰「好小子,有出息,真是給咱老許家爭臉!
要是你能改改那見了媳婦兒就從猛虎變成乖貓兒的慫樣兒,那就……」
那就真的縱橫十里八村兒的沒誰了的未盡之語被渾厚的鼾聲代替,許國強一瞅︰好麼,大哥這是拿他當成抱枕了?
「你看這人,不能喝吧還非逞能。幾兩貓尿就把自己個兒給灌成這德行,弟妹你可別跟他一般見識。這醉鬼被酒勁兒一支,都不知道自個兒到底兒些啥了……」見小叔子終于搞定了自家醉鬼,把人架到了客房里,梁紅梅趕緊跟著上前照應。
臨走之前,拉著淑惠的手很是虔誠的給人家道歉來著。見淑惠淺笑搖頭,表示一家人沒有那些個說頭啥的,才放下了那顆高高懸著的心。
將自家大哥送到客房安頓後,許國強就立馬回轉,打算接著攻略自家還在那兒自斟自飲,很有點兒一醉解千愁架勢的二哥。
許國強不知道在酒上一向比較節制,很少很多的二哥為啥這麼一反常態,誰也勸不住的猛喝。但是他卻明白,堅決不能讓自家哥哥再繼續喝下去︰「二哥。這酒大傷身,咱可不能再喝了啊!」
「不,不成,強子你讓我喝!讓我喝,喝醉了就啥也不尋思了……
讓我喝,讓我喝,我要一醉解千愁……
喝多了,那些不開心的事兒就能忘了,嗚嗚嗚……」酒杯被奪走,許國富踉蹌著起身來奪。可見他舌頭都喝大了。許國強哪里還敢讓他繼續呢?
忙好聲好氣的勸解著。可……
可這三言兩語的就把素來以堅毅果敢、流血不流淚的純爺們兒自詡的二哥給,給勸哭了?
許國強懵了,自家二哥這是遭了多大的事兒啊,居然把他都給愁哭了?
要是他記得沒錯的話。當年倒霉大嫂各種唧唧。各種不樂意供他上大學的時候。都沒見二哥這麼哭過呀!
自家二哥夠不夠堅毅果敢許國強不知道,但印象中除了孩提時代就沒再見過他掉眼淚倒是真的。
這會兒看著自家二哥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不明就里的許國強忙把探尋的目光對著自家二嫂。結果還沒等桑麗把事情怎麼來怎麼去的跟小叔子好好學學呢。那邊兒許國富就抽噎叨咕著︰「是我不好,我不好。
全家省吃儉用的供我上大學,結果我個沒出息的……
我個沒出息的,連個工作都保不住。
是我不好,花大錢上大學的,結果連個人樣兒都沒混出來我。
我特麼的都對不起那些個學費啊我!
可是,可是,可是誰特麼的能曾想這好好的國企、響當當的鐵飯碗也特麼的靠不住呢?不特麼的都說國企是萬年牢麼,這咋也特麼的倒閉呀!」
得,他這麼一叨咕,許國強也就沒啥可問的了。國家宣布經濟體制改革都這麼久了,國企倒閉、員工下崗啥的也不是啥稀罕事兒。
原以為二哥他們的印刷廠規模不小,還有他們食品廠這個大客戶在,應該不至于到倒閉的地步。可現在看來,明顯是他想多了。
大廈將傾什麼的,哪里是一個兩個的客戶能穩定得住的呢!
再說就憑他們廠子那做一批足夠用倆月的各類包裝袋、箱兒啥的,在上千人的大廠子里也實在是算不上啥大客戶好麼。
好端端的從意氣風發的青年主任一夕之間淪落成下崗工人啥的,自家二哥心里憋屈許國強能夠理解。可憋屈到哭鼻子啥的,也太過了吧?
有學歷、有工作經驗的,再換個工作難道不是件很輕易的事情?
就算是如今廠子倒閉得多,再就業啥的不那麼容易。可你還有弟弟呀,哥!弟弟這手底下倆一個廠子倆公司,安排你個工作還不是輕松加愉快的事兒?
哪怕你看不上咱這小廟兒,弟弟托人給弄到京都啥的也不費勁不是!
自家媳婦兒好歹也握著霓裳服飾一成的股份呢,許國強覺得無論是媳婦兒的股東身份還是自家與顧念的交情,給自家二哥找個活計啥的都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心里有這樣的底氣,許國強自然也就不覺得自家二哥失業下崗啥的是個多了不得的事兒。
可是,許國富這滿心的郁悶僅僅只是失業被下崗這麼簡單麼?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依著許國富大學畢業的好學歷,又有在印刷廠做主任的工作經驗。找個工作啥的,對他來說還不是很輕松點兒事兒?
何至于把自個兒弄得那麼愁苦呢!
會這麼糾結,完全是因為對于印刷廠的熱愛讓許國富很不情願就此放棄,讓他曾為之奮斗了多年的廠子徹底消失在歷史舞台上。
打听到上面兒有心將宣布倒閉後的印刷廠賣掉,許國富就動了將其買下的心思。只是手里沒有錢,媳婦兒又不支持,非讓他上弟弟這兒找點兒活干啥的,就讓他這個當哥哥的很有些接受不了了。
好歹,他也是個大學生呢!
好歹,他也是個做哥哥的呢!
混到跟在弟弟**後頭討生活啥的,許國富覺得這很是挑戰他這做哥哥的自尊心……
自家二大伯哥咋想的,淑惠不知道。
可好歹多活了一輩子,對于自家二大伯哥的一些個經歷,淑惠倒還是了解的。
印象中他所在的印刷廠前世也是大概這個時候宣布倒閉的,當著主管印刷技術方面的主任,自認對廠子的相關事物都很了解的他就起了將倒閉的廠子接受下來自主創業的心思。
可他和二嫂桑麗都是普通家庭出身,本身底子就薄。好容易攢下點兒錢又被婆婆大人以閨女出閣備嫁妝、兒子娶親要彩禮等等理由給搜刮的差不多。
哪里有那個實力支持他搞什麼自主創業呢?
兩口子從桑家親戚那邊兒東挪西湊了十萬塊,又惦記著商量婆婆把房產證、土地證啥的借給他們向銀行抵押貸款啥的。
打算實在不成的話,就走租賃的形式先干著,等緩應過來了再考慮買廠子、設備的事兒。反正這印刷廠因為佔地面積大,設備老舊,職工安置等等問題也是不好賣。
結果算盤打得是好算盤,在向老太太借證件的時候卻卡了殼兒。
本來這老太太都是個只吃不吐的吝嗇性子,再加上听說了向銀行貸款逾期不還的話,銀行會把抵押的東西給充公的信兒。
有這樣的風險在,老太太哪里肯將房產證、土地證啥的給二兒子拿著呢?不怕那小子一個點背陪個精光,把她老婆子的安身之所都給折騰沒了呀!
更何況那房產證、土地證兒啥的雖然在她手里不假。可這房子地啥的,大兒子、老兒子的也都有份兒呀!
沒听著他們兩口子一說房產證啥的,大兒媳婦就撒潑打滾的不同意麼。本就對這經商做買賣的事兒很是排斥,又有大兒媳婦兒這個神一樣的隊友,許老太太這拒絕起來也就順理成章了不少。
畢竟,這當媽的都盼著兒子好。可這當媽的養活了仨兒子,總不好為了你一個,就把另兩個都給得罪光不是?
就這樣,兩口子那自主創業的雄心敗于婆婆大人的堅持和大嫂的抗議之下。
後來那廠子被一個外鄉人所買,听說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收回了全部的成本,三年的光景就把關門大吉的廠子發展成了當地的龍頭產業……
也就為這,桑麗越發埋怨自家那個吝嗇小氣還重男輕女的婆婆。直說若不是她死抱著那房產證兒啥的不撒手,這會兒賺得盆滿缽滿的就是他們家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