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章猛地看過來︰「那個程英華?」
他不是盛家人嗎?
他改頭換面的回來不就是報仇雪恨的嗎?
把柄都沒有,這仇報的會很艱難吧?
「他手中多少也應該有份血書啊,或者和太後娘娘密謀往來信件啊,又或者什麼信物啊……」起碼得有點東西證明吧?
否則大家都是上下兩片嘴唇,到底是听誰的好呢?
說完後,她悄悄的吐了吐舌頭。
很是蠢萌的想,小壯壯千萬不要受到刺激才好啊!
結果就被柴紹狠狠戳了戳嘴角。
她委屈的瞪他,一雙瀲灩翩飛的眼楮滿是無辜,柴紹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委屈無辜朕也就認了,但是豆芽你敢不敢不要總是吐舌頭?」
朕每次看到豆芽用朕的身體吐舌頭,都萬分覺得辣眼楮,非常想一剪子將它剪掉。
柴紹伸出兩根手指,很是凶狠的做了個剪除的動作,嚇得沈含章連忙捂上嘴。
「會……銀……」她小聲嘟囔。
「說人話。」柴紹捏捏她氣鼓鼓的臉頰,回答她之前的疑問︰「蠢豆芽,你想想他們做的是一件什麼事情?」
「稍有紕漏,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他垂下眼瞼,隱去眸中的黯淡和神傷,面有笑意心則痛楚的說道︰「母後不會這麼傻的。」
朕知道豆芽很怕朕難過,所以才會裝傻賣萌的逗朕笑。
朕的心口確實還沒有愈合,每每想到是母後親手了解了父皇的性命,並將朕推到現在的位置,朕便會覺得有一股巨大的悲傷和憤怒環繞著朕。
特麼想搖晃著她的肩膀嘶吼著問她,權利野心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為了它殺夫害子真的劃算嗎?
她現在面對如此眾叛親離的局面,可曾有過後悔的剎那?
在得知盛家還有人存活于世,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可會害怕啊?
只這些……
柴紹全部深深的壓在了心底。
朕不能讓豆芽跟著朕過這種日子。
即便是身在地獄,朕依然也希望她能夠開開心心……
但其實她每次的傷心難過其實都是他帶來的。
柴紹看著眼前這熟悉的面龐用他更熟悉的表情安靜的思索著他的話,那‘呼哧呼哧’還漏著風的胸口不禁被填滿了許多。
他控制不住的將人抱在懷中。
輕輕的撫模著她的脊背。
充實的感情縈繞在柴紹的心間,讓他覺得很舒服。
面對著自己那傲人的胸,沈含章眨眨眼,再次眨眨眼,隨後很是淡定的繼續思考人生。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樣親密接觸了。
她早就習慣了!
真別說,怪不得小壯壯……喜歡,咳咳,枕起來確實舒服的要命。
嗷嗷,話回正傳!
她雖然算不得特別聰明,但她和翡翠兩人做壞事坑孫氏的時候,也絕對不會留下什麼證據的。
王太後深諳此道,自然更加不會。
而當年盛英華雖然活了下來,但他當時年紀還小,並不會知道當初盛意同王太後的密謀,而且太後娘娘她既然已經做了殺人滅口的事情,就算有那麼一絲絲能夠稱得上證據的東西,肯定也會被摧毀的。
那麼問題來了……
盛英華是如何判斷是太後娘娘謀害的先帝呢?
有沒有可能,他們其實是被程英華給誤導了?
包括柴在內!
柴紹微微搖了搖頭。
十二年前,他雖只有五歲,但卻也清楚的知道父皇他身強體壯,絕對不會在短時間內衰敗的那麼厲害。
甚至于就在此之前,父皇和母後邙山狩獵時,他還曾為了救母後,而徒手砍死了一只老虎。
那次父皇雖然也受傷了,但第二日再狩獵的時候依然英勇的沖在最前面,那時……
柴紹努力回憶了一番。
輕輕的搖了搖頭。
或許那個時候就已經有所不對勁了,只是所有人都沒有發現。
「柴不是個傻子!」這是他為什麼選擇相信他的原因,「若他不是確實認定了這件事情,他不會講程英華送入宮。」
「而母後的反應,你也看到了听到了,不是嗎?」。
她借助盛意親手弒夫是跑不了啦。
關鍵是,她到底用了什麼樣的手段。時隔十二年之後,又是否能夠查出來。
「那我們怎麼辦?」
這幾日來,沈含章終于問道了最關鍵的問題。
他們應該如何應對?
和柴一樣揭穿太後娘娘的陰謀?
還是……通過這次白堤之約,徹底搗毀柴?
柴紹輕輕的笑了起來。
他捏捏沈含章的小鼻子,道︰「朕,沒得選。」
他只能選擇站在母後這邊。
無論兩人關系如何的勢同水火,就算她試圖廢帝自立,那她也依然是他的母後,是生他的那個人。
若她做的那件事情真的大白于天下。
那他此生也算是和這帝位無緣了。
所以現在他們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能站在同一戰線對付柴。
沈含章不管三觀正不正,只要是柴紹想做的,她就無條件絕對支持。
可問題是……
「我們為什麼不和太後娘娘挑明?」
大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暫時就不要互相傷害了嘛!
化身十萬個為什麼姑娘的沈含章一副‘我很好學求表揚’的小模樣,惹得柴紹微微的翹起唇角。
「朕來問你。」
他拉著沈含章的手,笑著道︰「如果是你殺了人,以為全天下人都不知道,誰曾想這個時候有個人跳出來說他看到了,你會怎麼辦?」
「殺了他。」
沈含章特別凶殘的手起刀落。
柴紹又笑,接著問道︰「好,等你準備殺了他的時候,又有一個人跳出來說,我雖然沒看到你殺人,但是我卻也是知道的,不過我會幫你一起殺了他,你又會如何做?」
沈含章眉心狠狠的擰起。
好一會兒再次凶殘的手起刀落︰「全部殺掉。」
「現在也是如此。」柴紹低聲嘆息。
好吧,她大概是明白為什麼了?
「所以,我們要單獨對付柴咯!」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們和王太後都要柴死,但又不能互相合作,只能各憑本事咯。
柴紹點了點頭。
文軒殿內。
程英華跪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如同鄉下進城的土包子。
但實際上卻是將這里的沒一處地方都記在了腦海中。
文軒殿內有沒有密室?
這是他和柴都想知道的事情。
那一年的深夜,程英華永遠都不會忘記。
他本以為是個平常的日子,他和往昔一樣,待在藥房里獨自配藥,剛剛按照古書上的配方把假死的藥給配出來,便听到了外面的糟雜聲。
程英華來不及收拾,連忙走出去,便看到了所謂的人間地獄。
他熟悉的每一個人,他的父親、母親、祖母、祖父、幾個妹妹……他們所有人疊在一起,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而那些人還在任意的屠殺著家中的僕人。
那雙眼楮,即便是隱在黑巾之下,聰明伶俐堪稱神童的程英華也能認出來,那是一雙他曾經看到過的眼楮。
狠毒和無情。
這是當今太後……是的,就在半年前晉升為太後娘娘的身邊人,那個叫布公公的大內太監。
這如同煉獄的一幕,讓程英華全身發涼,他想要跑,然而雙腿卻軟的無法動彈。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朝著他走過來。
或許人在死亡的當頭,真的能夠爆發前所未有的勇氣,就在布公公的刀砍上他的那一刻,他將手中捏著的兩顆假死的藥丸全部吃了下去。
其實,他只是做了出來,根本還不知道藥效。
可,或許真的是老天在可憐他,他真的活了過來。
幾天之後,在那些人奉命埋葬這一家子被江湖魔頭屠殺的可憐人時,他睜開了雙眸。
趁著人不注意時,程英華爬出了棺材,滾到了長長的雜草中,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所有人,被王妍假惺惺的埋葬在黃陵附近。
其中有人看到了少了尸體的棺材,但他們全都當成了靈異事件,匆匆忙忙封棺下葬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如此,程英華便帶著殘破的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復仇的道路。
天大地大,他不知去向何處,更不知該如何向王妍報仇……
直到兩年後,他福至心靈,想到了先帝另外的兩個兒子,然而世界那麼大,就憑著他一個小孩,怎麼可能會找到柴。
直到他誤打誤撞如同天定緣分一樣遇到了柴。
于是就有了現在的一幕。
程英華眼珠子滴溜溜轉,完完全全詮釋了什麼叫做窮酸氣。
真的完全不一樣。
她完全說服不了自己眼前這個就是盛意的兒子。
畢竟真的太磕磣了。
又矮小又丑陋,一張臉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麻子坑,實在是……讓人看了有些全身發麻。
密集恐懼癥犯了!
王太後示意布公公上前,檢查一下他是否帶了面具。
布公公領悟,蹲捧住程英華的臉頰。
程英華滿臉尷尬,眼神飄飛的更加厲害,嘟著嘴巴道︰「這,這……太後娘娘您這是啥意思啊?」
布公公在他下顎骨處揉捏一會兒後,起身朝著王太後搖搖頭。
這張丑臉是千真萬確的。
王太後很是傷眼的點了點頭。
待布公公起身,程英華終于放開了袖中緊握的雙拳,他長長的眼睫毛蓋住的眼眸中帶著濃烈的恨意。
就是這個人,是他親手葬送了他所有的親人。
更是他害的他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布公公走了幾步,腳步頓了頓,忽而想到一件事情,他快走幾步,附在王太後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王太後微微挑眉,隨後點了點頭。
于是他再次回到程英華身邊,在他的羞恥的哀嚎聲中提小雞仔一樣把人給提了起來,三兩下扒光了程英華的上衣。
「這這這……成何體統,有辱斯文啊……」程英華不斷踢腿掙扎,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這一次,布公公終于確認了。
他當年那一刀正好砍在盛英華的胸口,刀口如此的深,讓他當場就斃命了。
他還曾探身檢查過盛英華的呼吸,確定他確實是死亡了的。
「不是他。」
眼前這個小雞仔,胸前光滑一片,完全沒有受過刀傷的樣子。
程英華哆哆嗦嗦的穿上自己衣服,很是不滿意的抗議道︰「有話就問嘛,一言不合就扒人家衣服算怎麼回事啊。」
「這個太後娘娘的身子都好了,也該放俺們出宮了吧?」
他想了想,緊張的問道︰「賣假膏藥不犯法吧?」
王太後深深呼吸,讓自己忽略掉他那張臉,問道︰「說吧,柴在哪里?」
「柴?是誰啊?」程英華問道。
王太後看一眼布公公。
布公公立刻冷幽幽的說道︰「老實回話,不要裝傻。」
「哦哦……我知道了,你們說的一定是那個找我給漂亮姑娘看病的小白臉咯!」
「我之前在皖南詐……嗯,治病救人的時候,這小白臉忽然找上我,說他小情人得了哮癥,既然我是盛家傳人,就一定能治得好。」
「然後他就把我帶到這里了,不得不說,他那小情人確實長得挺美的……」
「那你知道他落腳地嗎?」。
「哦哦,在去小情人那里之前,確實是住過一個地方,叫什麼來著……烏衣巷,好像是這個。」
程英華表示自己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布公公再次恐嚇威脅︰「當初你怎麼不說,雜家又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實話?」
「當初你也沒問啊?」
王太後黑了臉!
所以這是哀家的錯咯?
她朝著布公公擺擺手,示意他安排人去這程英華所說的地方去看看,至于這個丑貨……
「你先待在這里。」
如果找不到人好來一場實打實的秋後算賬。
「好啊好啊,這里比那個什麼長宮好看多了,也好聞許多。」程英華深深的做陶醉狀。
王太後嫌棄的蹙眉。
但卻也不在搭理他。
待布公公離開後,程英華眸光落在了上首那個女人身上。
美麗如昔,高貴如昨……
但卻是披著美人皮的惡鬼。
王太後察覺到異樣,抬眸看過來時,卻看到程英華正跪在那里,對著博古架上的一個彩釉瓶子流口水。
她嗤地笑了笑。
沒多久之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