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曾經,先帝尚在,柴紹還是個小豆芽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甩開看護的女乃媽太監,一個人在偌大的皇宮中探險。
甚至于他登基之後這個習慣還依然保持。
直到他懵懂之中撞破了王太後和蕭權曾的奸情,直到他在足夠凍死人的山洞中,遇到了游魂狀態的穆櫻。
之後便很少在宮中游蕩了。
夜色正是濃郁,柴紹同趙早早一起,身著黑色的夜行衣,靜默無聲行走在僻靜的小路上。
趙早早瞅他一眼,又瞅他一眼,最終沒忍住說道︰「沈姑娘啊,要不……我自己去,您先回去?」
累贅啊累贅啊!
萬一到時候被人發現了,他是自己跑呢還是自己跑呢?
不跑會被打死,跑了直接進宮和小桌子作伴……
「這真的不是鬧著玩兒的,陛下他老人家都好端端的坐在宮里等信兒呢,您……這身板真的不太適合……」
然而沒等他叨逼叨完,柴紹默默的斜了他一眼之後,在旁邊的樹上戳了一個洞。
威脅啊!
赤果果的威脅!
這潛台詞難道不是‘你要是再****下場就如同此樹嗎’?
而且連話都不屑于和他說!
趙早早這個怒氣啊……但是吧,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覺得主子就站在跟前瞪著他啊!
腿軟啊有沒有,想跪地臣服啊有沒有!
趙早早輕咳一聲,認命的跟在了後面。
七拐八拐,躲過了幾波宮中巡查侍衛後,兩人接近了韓式所在的偏殿。
趙早早示意柴紹暫時等在這里,他則先查探一下這周圍是否有隱秘的護衛之類的。
柴紹再次給了他一個睥睨的眼神。
隨後率先往左邊拐去。
穿過一處假山石洞之後,柴紹站在了偏殿的後窗之下,這里地處隱秘,不會有人經過,曾經的曾經,柴紹經常會躲在這里。
趙早早跳上窗台。
從懷中掏出匕首,動作敏捷的一點點將窗欞給頂開,隨後輕手輕腳的將窗戶打開。
他剛準備跳進去,腰部就被人狠狠的戳了一下,他忍著疼回眸,眼前就出現了一只縴縴素手。
就是這雙手啊,明明看起來那麼美,怎麼就能一戳一個洞呢?
而且吧……
這是陛下的專用手好伐?
他哪里有那個膽子踫啊!
分分鐘和小桌子作伴啊!
「趙早早,拉我上去。」柴紹聲音低沉而陰冷,嚇得趙早早心底颼颼冷風轉。
他迅速的伸手,一把將柴紹提起來,並且帶著他跳入了房內。
落地無聲。
「有把握制住韓式嗎?」。
柴紹的聲音剛落,趙早早耳邊便听到一聲哧響,這是箭羽被射出來的嗡鳴聲。
他一把將‘沈含章’拉到身邊,幾乎是剎那間,便有一鋒利的箭羽射在了‘沈含章’方才所在的地上。
而此時此刻,端坐于床邊的韓式猛地睜開了雙眸。
眼含精光的朝著二人的位置看過去。
趙早早將‘沈含章’推到一旁的櫃子後面,自己則快速的沖上前去。
如同一道虛影刮過,每每趙早早所經過的地方都會有一根箭插在地上。
在陰森森的月光之下,看著格外的可怕。
趙早早自知自己不懂什麼機關之術,因此他只能靠蠻力把這些東西消耗掉。
這座屋子畢竟不是在野外,可以利用的空間可謂少之又少。
只要他能沖過去這一輪,前面將再無遮擋。
趙早早眼中冒出一絲冷光。
該死的韓式,該死的背叛者,大家明明說好了要效忠于陛下。
此時唯一能夠慶幸的就是這韓式雖聰明能干,但卻也沒有完全打入他們的內部。
所知道的人事業僅僅限于他們趙家以及季傳勝幾人而已。
此時將他拔除,再好不過。
然,沒等他湊近,韓式卻率先襲擊了上來。
交手之下,趙早早心中猛地一個咯 。
這個書生一樣的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功力竟然在他之上。
若趙晚晚那個蠻人在這里或許還能與之一站,但是他……也只能阻擋一下。
韓式招招都是殺機。
交手之下,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蒙著黑巾的人乃是趙早早,這個狗腿子能夠夜探他的房間,就說明了柴紹對他產生了懷疑。
但是不應該啊?
韓式自認為自己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錯誤,除了一個程英華。
而程英華必定不敢在這時胡說八道。
所以柴紹緣何會讓趙早早來此?
可不管因為什麼,人既然來了這里,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不僅僅是因為姑祖母,還因為他必須得重新在柴紹面前重新得到他的信任。
死無對證是最好的安排。
「走。」在抵擋著韓式時,趙早早極其費力的分出精神,朝著‘沈含章’喊了一聲。
韓式隨著他的動作,朝著那櫃子看過去。
就在這時……
柴紹把櫃子抓起來,狠狠的朝著韓式砸過去,韓式不得不伸手阻擋。
趙早早趁著這個空擋,矮身反手將匕首插在韓式的大腿根部,待他將櫃子打開時,更是一腳狠狠的踢向他的面門。
韓式額角暴起青筋,硬生生接下這一腳,隨後抓住趙早早的腿,雙手狠狠的一掰。
‘喀嚓’一聲,趙早早低聲哧了聲,眼眶都開始充血。
麻蛋的。
這死小子下手真特麼黑。
他從腰間再次拿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朝著自己的腿扎去,逼的韓式不得不放開他。
趙早早單腳站在那里,拖著斷了的一條腿,嘿嘿的笑了兩聲︰「沒想到你倒是厲害。」
「不過想殺人滅口,你還沒那個本事。」
說完他再次欺身朝著韓式攻過去。
即便只剩下一條腿,他也必須得戰斗。
那個沖過箭雨奔向床邊的女人,是他這段時間所守護的對象,更是主子最重要的女人,她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她今晚必須得全須全尾的離開這里。
否則一次次的,顯得他趙早早也太無能了些。
他發了狠,幾乎是自殺式的拼命打法,倒是逼的韓式不得不回防。
而就在這個時間內,柴紹終于看清了安然的躺在床上的女人……
明唇皓齒,眉目如畫,曾經多少個日夜,他躺在床上夜不能寐生怕哪一天會死在自己親生母親的手底下時,都是這個女人飄在上空,用她那荒腔走板的語調唱著他听不懂的小調,安慰著他伴隨著他慢慢入睡。
夏妃女乃女乃和馬姑姑二人就如同他的另外兩個母親。
兩個別人看不到,只能他一人能感受到的母親。
而現在,她不再是飄在那里的一片虛影,而是真正的躺在那里,像是一個正常人那樣!
柴紹似哭似笑的勾了勾唇。
彎腰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夏宜萱無知無覺,神魂全部沉浸在往昔的幻境之中,那些美好的青春往事。
他將人抱著,來到了窗台前。
而趙早早此時被韓式打的全身上下掛滿了踩,口中吐出一口血來。
但他依然拼盡全力,不讓韓式有幾乎靠近‘沈含章’。
柴紹站在那里。
眸光冰冷而漠然。
隨後低聲嗤笑了一聲,從袖子中抽出一竹筒,將手伸到外面。
一息之後,一聲明亮的低鳴聲響在了這寂靜的夜空中,如同最清脆的百靈鳥在鳴叫。
韓式臉色一凜。
趙早早心中一直梗著的一口氣,開始慢慢的消散。
陛下將集合暗衛的手段告訴了沈姑娘。
真是太好了。
很快的,有三條影子,從三個方向快速的奔襲而來,他們彼此看了一眼,眼中雖有愣怔,但來不及了然彼此的身份,便快速的沖向了房內。
趙早早已經完全沒了招架之力。
韓式的手已經握住了夏宜萱的一條胳膊。
他眸光狠厲,一掌批向柴紹的天靈蓋,柴紹緊緊的抱著夏宜萱,就只是那麼冷漠的看著他。
千鈞一發之際,趕來的暗衛接下這一掌,並合力將韓式逼開柴紹的身邊。
韓式的眸光一直落在夏宜萱的身上,久久不舍得挪開。
但……再不離開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他踢開其中一個暗衛,突破了三人的防線,從西南方向逃了出去。
這房間內的打斗異常的激烈,但卻沒有驚動其他的人。
就在韓式逃出去之後,暗衛欲追,卻被柴紹喊住︰「不必追了。」
這三個人都不是韓式的對手,即便出去追人,除了打斗引起注意,或許還會讓他們失去性命。
更重要的事情卻是,夏妃女乃女乃死而復活這件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否則她將會被當成怪物抓起來。
趙早早癱軟在地上,鼻青臉腫的直抽氣︰「我說沈姑娘啊,有大牌在手,可不可以早點用啊。」
他都快被打死了好伐?
柴紹勾了勾唇,道︰「正巧給你個好機會。」
「去沈府養傷吧,我讓明珠照顧你。」
啊!
那個小胸妹啊!
他才不要的好嗎?不過想想,人長得其實挺美的,每天被個小美人照顧著,其實也挺幸福的。
「沈姑娘你真是太好了。」
嗯,坑起自家婢女來也是很專業的。
柴紹笑了笑,對另外三人道︰「回去吧,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該怎麼做,不需要我來教吧。」
好吧,主子的女人,說啥就是啥。
三個暗衛沒來得及敘敘感情,就該干嘛的去干嗎了。
「至少先把我帶走啊。」
趙早早滿臉的哀怨。
「你……善後吧。」
柴紹從櫃子上爬到窗台,隱沒在了夜色當中。
是人嗎?
還是人嗎?
他現在斷了一條腿好伐?
肋骨也斷了好幾根的啊!
也許內髒也破裂了的哦!
哎,回來一個人,好不好啦!
夜色當中,柴紹跑的飛快,他的心胸在止不住的顫抖。
不僅僅是他。
就連那些自從知道他開始懷疑韓式,就奔到韓式這里,守護著夏淑妃的眾鬼們也都非常的興奮。
馬姑姑眼中水光閃閃,似哭似笑。
真好啊。
無論夏淑妃她現在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但只要能活著……還能腳踏實地的踩在這片土地上,便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韓家兩鬼就差抱頭痛哭了。
原來……原來他們的女神一直就存在這所宮殿之中啊!
當時她故去的時候,不曉得為什麼,宮中的眾鬼都覺得非常不舒服。
只能窩在陰冷的地方不敢四處飄蕩。
待能夠光明正大的跑出來時,他們便看到了飄在宮中滿目茫然的夏淑妃。
那個時候她的鬼影非常的淡。
好似隨時都會散掉一樣。
還是他們不斷的聚集陰氣輸給她,她才得以繼續留存在這個世界。
卻原來是被人鎮壓了嗎?
那天他們感受到的波動就是她嗎?
為什麼波動呢?
受到傷害了嗎?
每一只鬼都含著關切和疑問,但若想知道當初具體的事情,恐怕只有夏淑妃醒過來才能夠得知了。
杜方隱在人群之外。
痴痴地看著這個女人。
如曾經的時光,她站在人群中美若天仙,而瘦小的他只能偷偷的看她。
她比他大幾歲,在他還沒有真正的長大成人時,她就入了宮做了那最尊貴男人的寵妃。
當時陛下真的非常的寵她,甚至于為了她差點廢除了整個後宮。
可後來她死了。
連帶著整個夏家的輝煌。
那段被人抹去的歷史,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是如何的慘烈,可偏偏經歷過的人只能選擇遺忘。
必須遺忘。
杜方以為自己忘記了,但現在這個女人死而復生,那些刻意塵封的往事會被撕開嗎?
馬姑姑來到他的身邊,瞅了一眼他臉上的沉痛,道︰「怎麼了?」
杜方搖搖頭。
他只是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非常非常的不好。
柴紹雖看不到這些鬼的身影,但他能夠感知到他們,因為他知道,他們也一定像是他一樣,深深的擔憂著夏妃女乃女乃。
現在好了,所有人都會放下心來。
在大聖宮內來回踱步的沈含章,在听到腳步聲時,猛地朝著門口方向看過去。
率先看到的並非是她自己的身體。
而是那懷抱中美麗到令人窒息的倩影。
她眨眨眼楮。
原來夏妃女乃女乃真的算得上傾國傾城。
作為一只鬼的她時,美貌真的降低了好多啊。
她匆匆上前,眸中帶著欣喜之色︰「夏妃女乃女乃她……」
「太好了,太好了……」
已經高興的開始語無倫次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