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沈含章抬眸,水潤的眸光中帶著三分冰冷,她冷笑一聲,嘲弄道︰「大哥還真是個好主子。」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關心屬下的死活。如果是我,我也願意為了這樣的主子死而後已。」
不說些做些什麼,實在無法消散她心中的火氣。
沈含章張唇,欲在諷刺幾句,被蕭惠群拉住了袖子。
她朝著沈含章搖搖頭,拉著她的袖子低聲道︰「別做這些無謂的口舌之爭,先遠離這混亂之地。」
即便柴的人全部被牽制,然而刀劍無眼,誰又能保證她們戰亂之中不被人誤傷。
沈含章點頭,直接將蕭惠群打橫抱起。
這一幕,落在柴的眼中,讓他怒火中燒。
他眸光炙熱,狠狠的瞪著沈含章的背影,如果眼神可以化為實形的話,此刻沈含章身上肯定早就已經千瘡百孔。
柴擋住假杜七的襲擊後,手中的刀狠狠的甩向‘柴紹’。
「陛下啊,咱英雄救美之前,能不能先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作為一個文官,三翻四次的經歷這種打斗場面,他真的會留下心理陰影的好伐?
季傳勝接下柴的刀,抱怨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直守護在沈含章身邊的兩個護衛,在這一刻朝著她舉起了手中的刀。
莫說是沈含章,就連季傳勝都楞在那里。
今天跟著來的護衛,全都是趙晚晚一手教出來的,其身家背景自然全都清白,不然也不會被委以重任。
即使是早就得知有內奸的柴紹,在韓式暴露之後,便完全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
電光火石之間,柴紹幾乎是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向沈含章並且吼道︰「陛下,閃開。」
沈含章听到身後的聲音,幾乎是本能的扭頭,只見眼前一片銀光閃過,快的她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放慢了一樣。
柴紹雙眸欲裂,腦中一片空白,他不敢去想,如果這刀落在了沈含章身上,他應該怎麼辦?
除了柴的人,所有人都拼了命,哪怕空出自己的後背被人偷襲砍傷,希望能夠趕到‘陛下’的身邊。
即使來不及揮刀應敵,至少可以用身體替他擋下所有的攻擊和傷害。
但是來不及,所有人都來不及……
只除了一個人,被沈含章抱在懷里的蕭惠群。
她在听到柴紹的聲音後,透過肩膀比沈含章早一步看到了那令人心驚膽寒的一幕,幾乎是本能的,蕭惠群做出了選擇。
就像當初沈含章想了沒想的撞開她隨著孫哲涵落入曲江一樣。
蕭惠群第二次,用自己的身體替沈含章擋下了所有的傷害。
鮮血淋灕四濺,噴的沈含章臉上身上全是,她不可置信的仰頭,看到的是蕭惠群死灰一樣的臉頰。
嘴角的血一滴一滴的滑落,落在沈含章的眼楮里,然後再順著她的眼角落下,就好像她流的淚是血一樣。
「蕭姐姐……」
沈含章吶吶,整個人僵直在了那里,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柴紹終于趕到兩人身邊,他從來沒有像哪一刻如此的慶幸……是的,即便是千千萬萬人唾棄他的冷血自私,柴紹依然還是慶幸。
慶幸于眼前這滿身獻血的人不是他的小豆芽。
他從沈含章身上,動作輕柔的將蕭惠群抱下來,伸指探向蕭惠群的頸間,雖然還有跳動,但卻已經沒了後繼之力。
柴紹低聲喊了聲依然呆滯的沈含章︰「豆芽。」
沈含章迷茫的啊了一聲,僵硬的低頭看柴紹,在看到他身前的蕭惠群以後,立馬撇開頭去,自言自語道︰「我一定是在做夢,對的,我肯定是在做夢。」
「夢醒了就好了,醒過來一切都會沒事的。」
柴紹眸中浮現心疼之色。
但他卻依然希望她能夠面對現實,因為他不希望待將來,她後悔于未曾和蕭惠群告別。
「豆芽。」柴紹又喚了她一聲。
沈含章忽然就吼道︰「別喊我,你煩不煩啊。」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和難以描述的痛苦,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掉落。
鼻端是濃郁的血腥味,指尖黏糊似乎還有溫熱,耳邊不斷傳來打斗以及柴的怒吼聲,他在喊什麼?
喊蕭姐姐的名字嗎?
很愛她嗎?
沈含章眼中帶著仇恨,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給我殺了他。」
既然那麼愛蕭姐姐,就下去陪她吧。
沈含章忽然就軟了雙膝,跪倒在地上,顫抖著雙手去模蕭惠群的臉頰。
她雖然雙眸緊閉,雖然滿臉血污,但依然還是那麼美,美的驚心動魄。
「干嘛要替我擋呢?你是不是傻啊?」沈含章似哭似笑的勾了勾嘴唇,從柴紹懷中將蕭惠群給接了過來,讓她緊緊的靠在自己懷中。
柴紹看著她如此難過的模樣,胸口也是一抽一抽的痛,但他卻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能模模她的肩膀,希望能夠給予她力量。
但很快……柴紹的眼神落在了她腰間系著的香囊上,腦中電光火石的想了許多,如果當初這玉葫蘆能夠將他救回來,那麼能不能將蕭惠群也救回來。
蕭惠群的生死對他來說其實並無所謂,但柴紹卻不想看到沈含章這麼心碎欲死的模樣,他指尖狠狠的掐了下掌心,隨後便身後將香囊從她腰上解了下來。
罷了,反正另外一個遺失的玉葫蘆還沒有找回來,先……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柴紹將玉葫蘆拿出來,塞進了蕭惠群已經無力的手中,幾乎是剎那之間,蕭惠群像是恢復了自主意識一般,緊緊的握住了這只通體透白的玉葫蘆,而葫蘆也在她的掌心之下,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雖不知道後果會是如何,是否兩人無法再換回來,柴紹已經不想去思考那麼復雜,他現在只想讓沈含章不要難過。
他狠狠的捏了下沈含章的手,示意她去看蕭惠群的手。
沈含章眨眼楮,眼中的淚水劃落,她听到柴紹低聲向她保證︰「乖,別哭了,朕向你保證,蕭惠群一定會沒事的。」
她順著他的眼神看向蕭惠群的手,忽然眼淚就流的更加洶涌,是啊,她怎麼沒有想到,他們還有玉葫蘆呢,當初她中了毒,不也自己好了嗎?
所以蕭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一定會沒事的。」沈含章點點頭,將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所有人都圍在他們周圍,阻止著柴不要命的往上沖。
柴幾乎是紅了眼,整個人如同瘋了一樣,他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但卻依然不要命的似乎沖破阻礙︰「柴紹,把人還給我。」
蕭惠群是他的,他們是正正經經拜了天地的夫妻,她怎麼可以為了別的男人,三翻四次以命相換。
她怎麼能?她又怎麼敢?
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他寧願當初不要闖入蕭府,更加不要遇到她,這樣才不會痛。
胸口痛的像是被人狠狠的戳了一刀一樣,幾乎是柴站立不穩。
但即便是悔不當初,恨不得不要遇到她,可柴依然想親手抱抱她……而不是像現在似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的男人將她擁在懷中。
連最後一句話都無法和她說。
「殺了他。」
沈含章听到柴的聲音,再次抬眸,冷若冰霜的下達命令。
就在這一刻,漫天的箭雨,朝著眾人射了過來。
遠遠地,站在高地的柴洵,默默的朝著蕭權曾豎起了大拇指。
不辜負他特地在這里多等了那麼一會兒啊。
但是吧,即便是蕭權曾再一次做了弒君的勾當,但柴洵莫名的覺得,無論是柴紹還是柴,兩個人都不會損于此地。
以後……
還有的斗啊!
雖然有些遺憾,但卻也有股莫名的開心,對于這兩個兄弟,他多少還是有一絲感情的啊。
嗯,想親手弄死的感情。
柴洵溫溫柔柔的笑了笑,揮揮手,帶著人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而這邊,蕭權曾遠遠的看著,騷亂成一處的兩方人馬,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冷酷無情。
當初,在同意王妍的提議,想辦法弄死先帝的時候,他也曾經站在窗前,就這麼冷冷的思考了很久。
在那一刻,他所有的良知便全都拋棄了。
現在不過是一切重新來過而已。
即便那群人里面有他唯一的女兒,但她……已經死了不是嗎?
毫無聲息的躺在那里,身上大片大片的鮮血刺痛了蕭權曾的雙眸,所以,無論是柴還是柴紹,都去死吧。
黃泉路上,他的女兒才能不寂寞。
這也算是他對她最後的疼愛了。
柴在一片混亂之中,依然是毫無章法的想要沖到蕭惠群的身邊,但無論是他的人還是柴紹的人,都不可能讓他這麼做。
兩方人馬各為陣營,抵御著一波波的箭雨攻擊。
柴紹代替沈含章將蕭惠群抱起來,而沈含章緊緊的握著蕭惠群的拳頭,生怕她在完全轉好之前將玉葫蘆遺失。
在蕭權曾的人沖上來時,她通過人群冷冷的看向柴,並且挑釁的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如果……蕭姐姐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她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殺了他,讓他給蕭姐姐陪葬,在下面做一對鬼鴛鴦。
柴閉了閉眼楮,手中握著的長劍在不斷的嗡鳴顫抖,如同他此刻灼燒的心情一樣。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將蕭惠群搶回來。
即便她死了,也應該是他的。
兩人的眼神對上,里面的殺意是從未有的強烈的濃郁。
蕭權曾的人馬全都是布公公暗地里教出來的,雖然不是百分之百的高手,但加起來戰斗力並不弱,更遑論之前突如其來的箭雨讓兩家已經各自損失了幾個人。
柴和柴紹全部處于弱勢之中。
雖然也能夠沖出去,但其代價一定會非常的大……
如果沒有外援的話……
就在兩方人被蕭權曾的人打的捉襟見肘時,不遠處突如其來的竄出來一批人馬,領頭的那位手持一把弓箭,三箭齊發,將圍在柴身邊的三個人一箭透胸。
柴冷冷的一笑,手中的劍指向了柴紹。
奔跑的人腳步微微凝滯了一下,隨後再次拉弓搭箭,箭尖直直的指向沈含章的眉心。
沈含章遠遠的看過去,即便那個人依然帶著面具,但是她也知道這人正是之前在邙山襲擊他們的那個領頭,更是……和翡翠認識了多年的祁大當家。
她嗤笑了一聲,眸中帶著幾分嘲弄。
柴手中倒是有不少的人才,可那又如何,難道小壯壯就沒有嘛?
她看向祁天佑,任由他的箭朝著自己射過來,然後在即將到達她眼前時,被人擊落。
趙早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艾瑪!
終于能夠現身了。
不遇到緊急情況絕對不準出現,這是陛下當初給他的命令……所以他忍到了現在,終于可以跳出來了。
趙早早渾身濕透的站在白堤之上,頭頂還帶著從水中帶出來的水草,由于手中的刀被他丟出去了,所以他只能赤手空拳的打向前面的人。
所幸身後有越來越多的人從水中跳了出來,須臾之後,他的手中被人甩過來一把刀,如同砍瓜切菜一樣,趙早早毫不費力的收割著別人的性命。
電光火石之間,情況驟變。
蕭權曾的人忽然就處于了劣勢之中,且完全沒有了反轉的機會。
他皺著眉頭看了最後一眼,低聲說道︰「走。」
身邊的人點點頭,呼哨了一聲通知撤退之後,帶著蕭權曾率先離開了此地。
至始至終蕭權曾都未曾露面。
而那一地的死尸……也毫無印記。
成了固然好,敗了即便柴紹心中有數,但卻也無法找到證據說是他做的此事,蕭權曾回頭看一眼蕭惠群,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
隨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查到柴的落腳地了嗎?」。路上,蕭權曾問道。
身邊的人搖了搖頭。
蕭權曾聲音冰冷,吩咐道︰「派兩個追蹤的高手,在此地等著。」
柴必須得死。
由于祁天佑和趙早早的加入,沒有多久,蕭權曾所遺留下的人便被他們全部消滅,未曾留下一個活口。
于是兩方人馬再一次對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