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裝扮成小廝的護衛陳左,謹慎的左右看了一眼,凝眉道︰「主子,沒人來接咱們。」
這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柴洵長眉微挑,似笑非笑道︰「別緊張。」
陳左面色沉重,以一種防御的姿態護在柴洵身邊,主僕兩人一起遠離人群,「主子,咱們現在怎麼辦?」
莊子里的護衛沒有來接,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們出了差錯,然到底是被柴紹或者王妍發現?還是因為其他原因,這一切都很難猜測。
那邊出了事,莊子肯定無法去了,但若此時去別的落腳點,會不會被人跟蹤。
現在主子身邊只有他一個人,若……
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柴洵笑了笑。
「回莊子。」
陳左要抗議,柴洵卻是嘲弄的挑眉︰「既然已經是這種情況了,回不回莊子並沒有什麼區別。」
倒不如回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這樣吩咐了,陳左便沒有再說什麼,準備去買輛車,並且趁這個時候留個訊息,然卻被柴洵阻止了。「暫時不需要。」
待真正上路之後,陳左才發現,他們二人一直被人跟蹤著,即便後面的人非常小心,但出城的學子並不算多,想不留意都有些困難。
「等下前面有處林子,穿過林子便是一段斜坡,下去後是條比較隱秘的小路,等下你直接跳車,先行離開。」柴洵吩咐道。
「屬下不能遵命。」
柴洵臉色冷了冷,道︰「本王不喜歡別人質疑本王的決定。」
「先行離開,暫時蟄伏,不必妄動。待北漠以及西海各地亂起來,本王自會出現。」
「屬下遵命。」
柴紹既然已經這樣說了,陳左不得不听從安排。
待到了他所說的那處林子之後,陳左咬咬牙,撩開簾子直接跳了下去,嚇得車夫手一抖,還沒來得及嚷嚷,脖子上便被架了一個冰涼的東西︰「閉嘴,繼續趕路。」
「好好好,別殺我。」車夫嚇得兩股顫顫,握著韁繩的手不住抖動,這讓馬車行走的軌跡,有些歪歪扭扭像是蚯蚓在爬。
趙晚晚跟在身後,眉心微微蹙起,直覺有些不對勁。
待到了同樣地段之後,他說道︰「你們繼續跟著,我下去看看。」
因為怕被發現,所以兩車隔的病不近,無法仔細看清楚前面車輛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突然之間行跡不順,趙晚晚覺得興許有人跳車。
正好此處地勢有些特殊,若是讓那柴洵跑了,那今日一切謀劃都毫無用處了。
他說完之後,直接跳了下去,在地上翻滾了一下後,快速的朝著林子跑去。
地上全是枯葉,厚厚的一層掛著細細的白雪,踩在上面沙沙的一直響。
趙晚晚側耳傾听,隨即眼光一亮,直接朝著一個方向追過去,果然不遠處有個身影正在快速的奔跑。
待追的近了,發現那人並非是柴洵,這讓趙晚晚心中咯 一下,難道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但既然已經追到了這里,便也容不得他思慮太多。
趙晚晚拔出腰上的刀,全身繃緊,充滿了攻擊。
陳左回頭看一眼,看到他臉上的疤痕之後,忽然之間恍然︰「竟然是你。」
趙晚晚,又或者是那個瘸腿的花匠。
之前這個園丁便一直存在于莊子里,彎腰瘸腿滿臉疤痕,從不敢拿正眼看人,但也正因為如此,甚少有人關注于他。
前面就是斜坡,陳左說完這話之後,直接往前一撲,快速的滑了下去。
趙晚晚比他撲的還要狠,拿著刀直接往前砍去,並不怕因此會弄傷自己,如此正好砍到陳左的左腿之上。
兩人 轆轆滾到斜坡底下。
避無可避的對上了。
陳左嗤笑一聲,「上次沒有弄死你,算你命大,這次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上次?」
趙晚晚不屑的撇撇唇︰「幾十人對我一個,你也無非就是在最後關頭補了個刀,還真以為我打不過你?」
「死到臨頭,廢話頗多。」
陳左祭出軟劍,直接朝著趙晚晚攻來。
他如意算盤打得挺好,這趙晚晚上次是被他親手刺穿心肺,遺失荒野的,就算他現在身體有所恢復,但也絕無可能恢復到之前的狀態。
若是那樣,他確實是打不過。
但是現在,陳左招招狠厲,每一招幾乎都是朝著趙晚晚的心肺腋下刺去,趙晚晚暫時被壓制,唯有躲閃。
陳左不由的冷笑幾聲。
趙晚晚勾勾唇,唇間悶出兩聲輕咳。他是沒有完全恢復,身上的傷在妄動功夫之下,依然會有劇烈的疼痛,原本他可以在家休息,不必參與此次行動。
但誰讓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呢。
別人刺他一劍,他若不十倍百倍的還回來,心里會非常的不舒服。
而這個人很不湊巧的詞了他兩劍。
趙晚晚後退幾步,佯裝被枯草絆住,身體無法穩住的朝後摔去,如此一來身前空門打開。
陳左心中大喜。
直接朝著他的胸口刺去,而趙晚晚卻微微一笑,腳底猛地一轉,從側面打掉陳左手中的劍,隨即一刀砍在陳左的小臂上,頃刻間半條鮮血淋灕的小臂斷落在地上,陳左哀嚎一聲,捂住小臂轉身便要逃竄。
卻被趙晚晚一刀砍在小腿上,整個人直接摔倒在地上。
趙晚晚蹲身,在他身上輕點幾下,封住了陳左的全身大穴,「放心,我會給你止血,絕對不會讓你死的。」
就這樣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必須得讓他感受一下季大人的十八班武器啊!
不過……
好像季大人已經去了吏部,不在大理寺了呢。
不過沒關系,他們還有私人牢房和刑具呢。
趙晚晚悶聲咳嗽幾下,拉著陳左便往上爬坡,雖然有點費力,但最終還是爬上去了。
「老大,老大,你沒事吧。」剛上去,便看到幾個兄弟跑過來。
「你們怎麼折回來了?」趙晚晚問道。
「柴洵已經到了莊子前,和陛下對上了,陛下讓咱兄弟幾個過來接你。」
「他沒跑?」
「沒有。」
這倒是奇怪了,趙晚晚把陳左丟給別人,自己擦干淨手上的血,然後上馬車朝著莊子駛去。
柴洵撩起袍子,從容而淡定的從車轅上跳下去,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看著這一片靜默的莊園。
這是給他準備了天羅地網嗎?
他往前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淺笑著說道︰「反正里面也沒有本王的人了,不如直接在這里抓人吧,何必還要本王走進去,怪費勁的。」
「放心,本王不會反抗的。」
「呵。」
身後傳來輕笑聲。
柴洵轉過身來,臉上並無一絲意外︰「竟然是陛下親自來拿人,真是讓本王受寵若驚。」
柴紹勾勾唇,「朕也挺驚的。」
「不過是想抓捕誘拐青壯年的嫌犯,沒想到在這里卻看到了二哥,只不過……您這身裝扮,倒是有幾分書生意氣,但這般藏頭露尾的模樣,倒是不太符合你的風格。」
「青壯年?」柴洵哂笑,「陛下找到了嗎?」。
「那要問你了。」
柴洵聳聳肩,攤著手表示︰「我也沒見呢。」
兩人你來我往毫無意義的說了很長時間的話,直到趙晚晚都過來了,還在那里叨逼叨個沒完。
待趙晚晚將陳左扔下時,柴洵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陛下,此人想逃走。」
柴紹點點頭︰「一並帶回去吧。」
他將柴洵請上了馬車,兄弟二人面對面的坐在那里,彼此心中全都明白,但卻一直說著表面上的漂亮話。
你來我往,毫不示弱。
及至到了宮門口,柴紹笑著道︰「二哥有沒有想過再次回到這里會是現在這副場景?」
柴洵笑了笑,「對于這種無意義的事情,我從不會多想,只會認真的去做。」
頓了頓,他又道︰「听說此次考試題目,乃是陛下你親自出題,倒是挺會偷懶的。」
「不過太後娘娘對你倒是挺寵愛呢,如此胡鬧都被允許了。」
拐著彎的罵柴紹沒有當政唄。
柴紹並不介意,只是意味深長的說道︰「朕確實比較懶。」
「所以,朕會把你交給太後娘娘。」
馬車直接行駛到了文軒殿門口,柴紹跳下去,不經吩咐便直接入了大殿。
蕭權曾正帶著吏部所有考官,向王太後匯報此次的科考圓滿結束。
王太後看到柴紹,非常不悅的冷哼道︰「你明明知道今日是科舉最後一日,蕭大人等人必定會來匯報,怎地還如此胡鬧跑出宮去。」
「兒臣並沒有胡鬧。」
「科舉之事先請母後暫停,兒臣這里有另外一件事情像您匯報。」柴紹恭恭敬敬的說道。
王太後看了他一會兒,隨即擺擺手︰「你們先去偏殿等著。」
待蕭權曾帶著所有人離開後,王太後開口問道︰「說吧,什麼事?」
「在此之前,兒臣想問問母後,那穆青的案子審理的如何了?」
終于問到這件事情了。
王太後勾勾唇,說道︰「因為科考在即,事務繁忙,御史台那邊的幾個御史不斷的上書,哀家為防止他們鬧事,便只是暫時拘了穆青,還沒有派人審理。」
「待過去這兩日之後,再作打算。」
頓了頓,她冷聲說道︰「陛下問這個,難道是準備想插手?」
柴紹搖了搖頭,說道︰「兒臣並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不巧今日在郊外一處園子里發現了一些端倪。」
「或許和穆大人的案子有所牽連。」
「什麼端倪?」王太後追問。
「此事還要從幾日前,兒臣命人封城說起,那時城外便不時有百姓想要入城告官,家里有青壯年失蹤了。一開始白先倫並沒有當回事,只以為他們家里人發生齟齬,那人離家出走而已。」
柴紹斂去神色,將這幾日查到的事情,一一說給王太後听,非常的有模有樣。
「但後來卻是有愈發多的人前來求助,及至封城令解除,白先倫直接將此事稟報給了朕,朕听了之後大為震驚,便命他們將此事徹查到底。經過幾天辛苦查探,今早白先倫來報,說郊外一處莊子非常可疑。」
「兒臣听了立刻出宮,那莊子里守衛森嚴,高手不下幾十人,經過一番惡斗之後,才將他們完全擒住,為此折損了數十位士兵,趙早早為此還身負重傷。」
王太後打斷柴紹的話,說道︰「過程先不必告訴哀家,只說最後到底發現了什麼?」
「兒臣在那宅子里發現了巫蠱之術。」
「那些青壯年的尸體也全部被找到,死前應該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身上卻沒有一絲絲傷痕。兒臣在那里守株待兔,不曾想……這宅子的主人,母後您也認識。」
王太後心中一動,站起身來,問道︰「是誰?」
「柴洵。」柴紹答道。
「好大的膽子。」
王太後咬牙切齒,不禁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
這一個兩個的完全不把祖宗禮法放在眼里,竟然敢無詔進京,那柴不懷好意的三番五次進京,那這柴洵的目的必定也單純不了。
等等……
「巫蠱之術?可帶了證據?」王太後擰眉問道。「厭的又是誰?」
柴紹擔憂的看了王太後一眼,猛地跪在地上︰「是……母後您。」
王太後心中一個咯 。
她用厭勝巫蠱之術陷害穆青,而柴洵……
「證據呢?」
柴紹嘆了口氣,朝著殿外喊道︰「來人。」
他話音落下沒大會兒,外面便有士兵抬著幾個箱子走入大殿。
其中有個箱子的形狀是長方形,特別像……那個。
「把箱子打開吧。「柴紹吩咐之後,上前扶住王太後的手,擔憂道︰「其實母後大可不必親自去看。」
王太後嗤了聲,「不過巫蠱之術而已。」
「哀家這麼些年,什麼事情未曾經歷過。」她從上面走下來,緩緩的來到箱子跟前。
里面赫然並排躺著兩具尸體。
看其體型,生前應該是非常強壯的男人,必定是種地的一把好手,但現在……整具尸體干癟枯萎,像是被人用火蒸烤過一般。
而這兩人的臉上,眼楮睜著,眼球幾乎要凸出來,里面充盈這干涸的血跡……
王太後閉了閉眼。
後退了兩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