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端午抬起頭來。
這就是謝靈思想了這麼久,做出的決定嗎?
她不由得笑了︰「娘,沒有用的。謝花寶他們,你又不是不了解。如果道歉可以停止他們對我們的報復,我早就去了。」
「或許有用呢?畢竟,林安靜如今是宗閏的妻子。林老爺可是謝老爺的妹夫。」謝靈眼里閃過一絲決然,如果真不行,她就跪在謝家門前,她受點羞辱又如何,只要她的孩子們都平平安安的。
楊端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林老爺可不會為了一個女兒,得罪整個謝家。別忘了,他除了林安夜這個兒子,還有個女兒林安白呢。」
林安白,已經十二歲,林夫人就是因為生她,血崩而死。所以,深愛妻子的林老爺,一直不敢面對林安白,覺得見到了林安白,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妻子死去的那一天,那種心痛,會讓林老爺產生和妻子同去的沖動。
所以,林安白五歲以後,就被送到了京城親戚家。
說來也是謝家人收留了林安白。
只因林安白生的乖巧,京城的謝家很是喜歡,再加上也是親戚關系,就養在宅里,林老爺也是高興的,畢竟養在京城,婚嫁也容易些。
所以,之前一直極少提起林安白,可的的確確,林家是有這麼一個人的。
「林家和謝家的關系,其實比陳家和謝家的關系還要好。」楊端午說著,把衣袖往上拉了拉,這天氣太熱了,都要秋天了還是這麼熱,「雖然都是謝老爺的妹婿,可林夫人可是謝老爺同父同母的親妹妹,過世了的陳夫人,卻是謝老爺同父異母的妹妹。所以,雖然林安夜只是個商人,謝老爺還是願意把自己的嫡女嫁給他,後來謝花寶和林安夜取消婚約,謝老爺雖然生氣,可也沒什麼舉動。要是關系一般的話,謝家動一下手指頭,都能使得林家轉眼煙消灰滅。」
謝靈越听,心里越是淒涼,端午的分析,很少是錯的,可如果連林家都不肯幫她的話,那等于是越發沒希望了︰「端午,你別擔心,娘會解決的。」
在女兒面前,謝靈還是堅強的。
楊端午嘆了口氣,伸手放在謝靈的肩上,這無疑給了謝靈一些依靠和溫暖,謝靈的臉色好看了很多︰「娘,事情也沒這麼嚴重,謝老爺和謝夫人不會為了一個庶子來報復我們的,哪怕謝花寶在一邊煽風點火,但是,謝家也許會不讓逸辰參加會試。」
楊端午的意思是,這養蠶經商畢竟是天子腳下允許的事,謝家不會為了一個不重要的庶子,就打擊他們,使得謝家名聲受損。可是,這暗地里,把楊逸辰在會試上除名,或者,就算讓楊逸塵參加會試,可故意漏了他的卷子,或者買通改卷的老師,讓楊逸塵不及格,這些事,憑謝家現在的實力,還是很容易就能辦到的。
如今,天子都是謝家一手助力扶持上去的,連天子都懼怕謝家,一個小小的會試,謝家想要做點手腳,怎麼會難呢?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這會試,從先帝開始,就一直是主張公正廉潔的。之前有考生作弊,先帝把獲罪老師流放,考生不但終身取消考試,還被關押,而一手操辦賄賂事件的考生父親,竟被腰斬于街市。可見,這會試是多麼公正。」謝靈忍不住說了出來。
只是說到這里,謝靈的眼楮濕了,先帝雖然殺的都是當殺的人,可實在是過于殘暴,殺人如麻,才引起大家的反抗。這才有了謝家名正言順地擁立新帝登基。
可如今,如果會試都可以讓謝家一手遮天,說實話,當今天子,還真不如先帝呢——謝靈想到了這些,可她不敢說,這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很難看。
「娘,你也說了,這是先帝。如今,謝家扶持當今天子,都好些年了。」楊端午知道謝靈知道很多秘密,可她沒問,「不過,畢竟會試公平是大銘朝歷代皇帝的典章基礎,所以,謝家也不敢明著來。不過,他們暗著弄掉一個平民百姓,卻是很容易的事。」
楊端午也和謝家過招這麼多次了,對謝家多多少少有了解,謝家在先帝的時候,並不昌盛,只是普通養蠶的商人,甚至連富商都算不上,可是先帝登基之後,謝家權力忽然膨脹起來,可權力膨脹了,不代表謝家就得民心了,這些年,謝家大手筆出錢接濟災民,修建祠堂,以他們的名義修路造田,甚至連天蠶都拿來送人,都是為了得民心。
「娘去求他們,逸辰一定能考上狀元的,娘不能讓謝家人,毀了他的前程。」謝靈說著就要起身。
「娘,你過去,除了受辱之外,一點用都沒有。」楊端午拉住了謝靈,「相信我,我已經想到解決方法了。」
謝靈半信半疑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過去多少次,端午幫這個家解決了難題,哪怕那個難題有多麼棘手,端午都可以機智地解決。
可這一次,面對的人,卻是強大的謝家啊。
「娘,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去自取其辱,過幾天,逸辰就可以重新去學堂了。」端午說著,就走了。
謝花寶坐在後院的梧桐樹下,周炎被奴婢帶上來。
周炎穿著小廝的衣裳,可因為只有八歲,又是謝花寶委托謝玉親自買回來,所以,可以在謝花寶同意的情況下,來後院見謝花寶。
當然,此時,謝花寶要帶面紗遮臉。
「九姑娘,這是溫泉場我們接手以後,第一個月的收入情況。」周炎跪下,恭敬遞上報表。
奴婢接過,呈給謝花寶看,謝花寶微微掃了一眼,冷笑道︰「果然是一日比一日差了,到了月底竟然已經是虧損了。周炎,你不是鬼點子很多麼?既然溫泉場是在你的名下,你為何不好好經營呢?」
正
周炎說︰「小的多謝九姑娘提拔,可是,謝家派去的人,都不服小的,再加上,陳家的人也不盡力,小的真的無能為力。」
原來,謝花寶接過溫泉場之後,找謝玉和陳老爺談,說既然溫泉場已經不是楊宗閏的了,就沒有必要再抹黑它,不如聯合起來好好經營。
陳老爺同意了,于是派去了好幾個人,因為周炎是代表謝家的,所以,大大小小的事務,都由年僅八歲的周炎說了算。
周炎起初也努力,可沒人願意听周炎的,再加上,那些人從沒經商過,對溫泉場不懂,也不是很在意,所以,溫泉場頓時出現,管理渙散的局面。
才一個月,就從盈利變成了虧損。
「他們都不服你,你為何不告訴我?本姑娘既然交給你辦,就會完全相信你。他們不听你的,你告訴我一聲,我自然會處理。」謝花寶臉上慍怒,「都一個月了,變成了虧損,你才來告訴我這些,你真當我們謝家就是去燒錢的嗎?」。
謝家是不缺錢,可謝家經商出生,過了很長的苦日子,每一個謝家人,都教育晚輩,以後有錢了,也不可奢侈,每一兩銀子,都要用在刀刃上。
「小的不敢。」周炎雖然自知做錯了事,可是面不改色,「願接受九姑娘懲罰。」
謝花寶就是喜歡周炎這種沉穩性格的,她身邊的人,個個都缺少周炎這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本事,「你起來吧。這次先饒了你,若有下次,一定重罰。」
「多謝九姑娘。」周炎起身,還是深低著頭。
「對了,讓你打听我八哥和楊逸辰,情況如何了?」謝花寶伸手接過奴婢替過來的香膏,抹在自己玉白的手腕上。
一陣清香襲來。
周炎不由得抬眼看謝花寶,雪肌玉人,芳香襲人,這一刻將會映襯在他的腦海里,成為日後他揮之不去的美好回憶。
「楊逸辰已經離開了學堂。」周炎說,臉紅了。
謝花寶嘴角勾起淺笑︰「機會來了。」
屏退了周炎,謝花寶朝謝老爺處走來。
客廳里,謝老爺坐在玉屏風後面,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八兒子,謝清檸。
謝花寶進去對謝老爺鞠躬,謝清檸對謝花寶鞠躬︰「九妹妹。」
「八哥哥。」
謝清檸畢竟只是庶子,對嫡女身份的謝花寶也是要行禮的。
「花寶,你坐。」謝老爺指了指擱在炕邊的坐墊︰「你八哥哥說,楊逸辰欺人太甚,要我免去他的會試資格。」
謝花寶笑道︰「楊逸辰和楊端午一樣,頑劣不堪,早就該教訓了。不然,今日他們敢欺負八哥哥,明日,可是連二哥哥和爹爹也都一並欺負了。」
謝清檸連忙附和︰「九妹妹說的對,爹,照理說,以後,他們家送來的蠶繭子,我們也不要。看他們能送到哪家去。」
謝老爺沒有說話,垂眸看著桌上那杯熱茶。
「爹爹,雖然娘總是教育孩子,要寬仁為懷,可是,楊端午他們,三番四次挑戰我們,如果我們還是置之不理,只怕,會讓外界的人笑話,我們謝家是好欺負的。」謝花寶淡然說道,好像她所說的,都說為了謝家。
謝清檸說︰「是啊,爹爹,我們也不缺謝靈的蠶繭子,就不要他們家的,看他們能如何?」
「可是,他們送來的蠶繭子,色澤柔和,不掉色,價格還便宜,做成絲綢,滑軟,成品率高,比別人家好得多。」謝老爺做了這麼久的桑蠶生意了,什麼樣的蠶繭子沒見過,可謝靈家的,的確是性價比最高的。
並且,謝老爺喜歡蠶繭子做的好的人。
謝花寶說︰「那幾樣技術,其實,也不難學,我可以派一個人混進楊端午叫來的工人隊伍里,偷偷學幾樣,不就成了?」
「這不僅僅是技術好,而是靠人。」謝老爺嘆了口氣,「你們先下去把,我同意免去讓楊逸辰參加會試,可是,謝靈送來的蠶繭子,我還是要收的。」
謝花寶和謝清檸只好先離開了。
謝老爺讓工人送來一盒謝靈家送來的蠶繭子。
晶瑩絲滑,溫潤亮白,能把桑蠶繭子養的好像天蠶繭子一般,還沒有一個破洞,可見楊端午和謝靈的用心。
還有誰,能做出這樣好的繭子呢?
「她們的技術,當今世界,只有一個人能及得上。不過,那個人,早就已經死了。」謝老爺很愛惜會做蠶繭子的優秀人才,讓他毀掉謝靈楊端午,那真是太容易的事了,可是,那樣,就太沒意思了。
「來人。」他喝道。
有奴才走進來,「老爺。」行禮。
「你派人去查一查謝靈他們的底細。也許,謝靈根本不是姓謝。」謝老爺眼神一犀利。
奴才叩首下去了。
謝老爺放回蠶繭子,站了起來,讓人備車,朝大墳腳村而去。
飯後,楊端午都要帶著力力出去溜達一圈。
而力力也是很享受這個小福利,早早的趴在門口,吐著舌頭等。
「力力,」楊端午突然叫道,力力立馬變身了似的,簌的一下子站起來,搖著尾巴貼上來。
「走,去河邊走走。」楊端午就像跟人說話一樣,邊說邊走出了門。
力力頓時一躍而起,跳著小跑在楊端午面前。
河面上,波光粼粼,力力沖著河內的魚叫個不停。
「想吃的話自己下去抓。」楊端午坐在岸邊,享受著落日的美景。
力力站在一邊,伸出爪子往水里探了一探,一不小心,失足翻進了河內。
河邊很淺,力力也會游泳,可第二日,力力還是感冒了。
倪重陽剛好送餡餅過來,一看力力,耷拉個腦袋趴在門口,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精神。
了解原委後,倪重陽把力力牽到一邊,蹲子說︰「讓你調皮,生病了吧。」
力力似乎很不服氣,輕哼了聲便想轉身回去。
倪重陽又把力力的頭抱回來,故作生氣的說︰「怎麼,給你治病還擺架子?」
說罷,倪重陽取出一把王不留行,這王不留行是種顆粒狀的藥材,黑黑的像老鼠屎。
對著力力的兩個耳朵就貼上去。
力力不明白啥情況,但還是很順服的蹲在原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