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燭光昏暗如斯,濃烈的湯藥味彌漫四周,盡管窗戶打開了半條縫,但是那種孤寂的氣息籠罩在人的心頭,就像巨大的網掙月兌了無力,躺在床上的人兒面如枯槁,尋常的胭脂水粉已經掩不住臉上的傾頹之色,微微的呼吸聲見不可聞。皇上一襲寶藍色常服,輕柔地握住太後的手︰「母後。」
皇上對太後卻是復雜的情感,早年太後是賢靈太後的陪嫁,因為賢靈太後無子,現太後被抬舉稱一個小小的采女,先皇與賢靈太後感情甚篤,引起顏貴妃沈氏嫉妒,然現太後生下皇上之後為求自保將孩子讓與賢靈太後,賢靈太後感激現太後,甚是照顧,在現太後生下三位長公主之後,得封麗妃。賢靈太後對皇上視如己出,然卻死于難產。
賢靈太後死後,麗妃掌管後宮,然先皇一直未立後。
往事如斯,皇帝想起賢靈太後的風姿依舊難以忘懷。
姑姑李氏穿過垂花門,正巧遇上了大宮女朗月,看了一眼內殿的方向,問道︰「皇上還在慈寧宮?」
朗月福了福身體︰「皇上剛剛進去,太後娘娘還沒有醒。」
李氏點點頭︰「你先回去吧,太後娘娘有事再催人叫你。」
朗月福了福身體︰「是,姑姑。」
李氏沿著長廊,慢慢走著,到了慈寧宮門口卻看到了皇後帶著各宮妃嬪也在候著,就連有了身孕的琳貴妃也在。
「李姑姑,太後的病怎麼樣了?」皇後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感傷,擔憂的眼楮都紅了。
李氏跪下來︰」太後娘娘前些時候一直胃口很好,可是這幾日卻一直在月復瀉。叫了幾位太醫,喝了些中藥卻總是不見好。皇後娘娘是知道的,太後一直不喜歡吃些苦澀的東西,只肯撿那些軟糯香甜糕點來吃。」
皇後上前推了一把李氏︰「你這賤婢,為何不勸著太後娘娘用膳,反而怪太後娘娘,真是個廢物。」
見皇後聲色俱厲,李氏嚇得赫赫發抖,胖墩墩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發顫,一些膽小的妃嬪已經嚇得開始哭了。」
皇貴妃開口道︰「如今太後生病,這李姑姑是個不中用的,姐姐打發她遠遠的,免得擾了太後娘娘歇息。」
琳貴妃咳嗽了兩聲︰「皇後姐姐,咱們進去吧。就像凌姐姐說的這李姑姑年老也不中用了,何必為難她。」
皇後冷哼一聲,就進了殿,卻被同泰殿的御前總管給攔住了︰「幾位主子,皇上在太後跟前侍疾已經交代了,太後有恙,避免大家擾亂太後休息,特來讓奴才傳旨讓主子們在側殿等候。」
皇後正要發作,皇上從里面低著頭走出來,神色極是悲傷。
「太後想讓琳貴妃進去,你們就先下去吧,皇後皇貴妃留下。」皇上深色疲倦,揉了揉眉心,語氣里有些僵硬。
喬墨蘭听到皇上這麼說,就一步一地跟著皇上走了進去。
看見床上的姑媽,喬墨蘭愣是忍住了眼淚,皇上遞給她一張帕子,喬墨蘭很是羞澀,但還是接受了。
太後見皇上對喬墨蘭甚好,心里也舒適了幾分︰「皇上,哀家有幾句話要跟蘭兒說,皇上不介意吧。」
皇上點點頭︰「蘭兒是母後最信任之人,兒臣相信她。」
皇上走了出去。
看著皇上離開,喬墨蘭突然有了一種失落的感覺,就仿佛他永遠都不會在回頭似地.
「蘭兒,他已經走了。」太後慈愛的用手握住了喬墨蘭的玉手,喬墨蘭看著太後保養優美的雙手,如今確實枯瘦無比,青筋外露,害怕的不知怎樣才好。
「告訴姑母,你想要那個位子嗎?」。太後問道
喬墨蘭不知如何回答,只想伏在太後身上痛哭,然而太後卻沒有說話,喬墨蘭知道太後在等一個答案,一個關于她身世的答案。
「太後娘娘可知妍順人?」喬墨蘭猶豫了好久,才默默地開口。
太後點點頭︰「妍順人是林府的人,而且底子不干淨,哀家查過,跟皇後有關。以後你要小心皇後,萬萬不可與之為敵。」
喬墨蘭點點頭︰「姑母說的是,蘭兒記下了。」
「姑母這病也好不了了。」太後扯出一個笑容,嘴唇囁嚅著說,「蘭兒,哀家雖然知道你不是蘭兒,但是你太像哀家的蘭兒了。」
喬墨蘭心底一驚,難道太後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你放心,只有哀家知道,」太後說,「蘭兒和你是多麼一樣,蘭兒也喜歡在桃花樹下看桃花飛舞,也喜歡在河邊撿那些飄過來的小浮萍,更喜歡在原野上放風箏。」
喬墨蘭不知太後說的是誰,想起太後早夭的蘭溪長公主,也是叫蘭兒,喬墨蘭便明白了,原來太後對她百般疼愛原來是自己像極了她的愛女蘭溪。
這時,皇上走了過來,為太後蓋好被子︰「蘭兒,你先出去吧。」
喬墨蘭便出去了,臨走時看了一眼太後,只覺得每移動一步,腳下就像是灌了鉛,內心難受的無以復加。
最近自己消瘦了許多,想必也是和姑母心有靈犀吧。
眾妃嬪走後,皇上叫內侍叫來了幾位太醫,仔細問他們太後得了什麼病。其中一個太醫眼神閃爍不定畏畏縮縮,皇上氣急,把那人揪了出來。
原來太後得了痢疾。
這病可是傳染病,而且能熬過去的很少,皇上感覺內心很失落。
看到李姑姑進來,就像抓到一根稻草︰「你進去看看母後。」李氏是太後身邊最得信任的人,此時進去了,對太後是個安慰。
但是一听太後得的是痢疾,李氏心一慌嚇得癱倒在地上,但還是慢慢的走進了太後的內室。
太後見李氏進來,問道︰「清寧宮那邊怎麼樣了。」
李氏低著頭,不說話,太後嘆了一口氣︰「也是那個賤人命大。」
太後看看外面︰「皇上走了嗎?」。
李氏說道︰「玫淑妃已經失寵那麼多年,太後您還記恨她什麼,當初她不過是賢靈太後身邊的一個小丫頭。」
太後厲聲說道,一道平眉擰著,聲音雖小但是掩不住內心的憤怒︰「當初若不是那丫頭作梗,哀家早就得手了,還讓賢靈多活了幾年。」
李氏嚇得四處張望︰「主子別說了躺下吧,皇上還在外面。」
太後應了聲,慢慢地躺了下來。
而房門後面,有一雙明黃色的皂靴悄無聲息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