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結束之後,李斯偷偷叫過趙高,小聲問道︰「趙高,我且問你,你且如實和我說,陛下這三日可是發生了什麼?」
「大人啊,趙高也是一籌莫展,前些日子,陛下將秦姑娘賜給了王翦將軍,自那以後就大病了一場,今晨,趙高也是才見到陛下,瞧著陛下,心里覺著少了些什麼,卻又說不上•••」趙高一臉愁容的和李斯說道。
听到這的李斯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嬴政的眼神里布滿冰霜,還記得當初華陽殿上與華陽太後一事,李斯就察覺到嬴政看梓笙的眼神,那是一種與奪取天下不一樣的佔有,所以後來梓笙和嬴政的關系發展到那一步,李斯也不感到奇怪。只是如今嬴政卻將梓笙送與王翦,李斯多少有些訝異,可是李斯真正關心的不是嬴政為什麼這麼做,而是擔心接下來的漫長時光里,嬴政若是一直這樣下去,那這帝國霸業的宏圖會不會因此而改變,李斯的心底也是沒了把握。
外面的天氣已經開始有了寒意,李斯將手揣進了袖筒里,皺著眉湊近趙高耳畔,輕聲問道︰「趙高,秦姑娘一走,陛下的後宮是不是沒有人了?」
「是啊,這偌大的咸陽後宮,空落落的一個女人都沒有,陛下年輕氣盛,正值血氣方剛之時,況且如今,陛下也只有公子扶蘇這一個子嗣,遑論先秦幾代君主,也不似如今這般啊•••」趙高皺著眉,手心里卻攥出了汗,焦急的說道。
「趙高,你所急之事也正是我擔憂之事啊,如今陛心都撲在政事上,可這後宮和子嗣卻也不能輕視啊•••」李斯深深的點了點頭,一字一句頓聲說道。
「大人,您快想個法子啊,如今陛下這番模樣,趙高瞧著,心里也不是滋味!」趙高帶著哭腔念道。
「趙高,你可知道燕王前幾日送來的和親書?」李斯眼楮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
「啊,知道知道,您瞧我這記性,雖說有燕國的和親書,可也要陛下答應了才是啊,陛下當時一看是和親書,連看都沒看就讓我拿下去了。」趙高先是一陣喜悅,隨後又皺著眉無奈的說道。
「這事關陛下私事,你我不便多言,只能由秦國宗室和朝中老臣張羅此事,陛下方能考慮一二。」李斯慢慢的踱著步子,轉身說道。
「大人明智!」趙高機靈,即刻便意會到了李斯話中之意,連忙拱手說道。
「如此一來,那秦國宗室就由中車府令來游說,這朝中老臣就由李斯去,如何?」
「甚好,趙高當不辱使命。」趙高笑著,弓了身子行了禮,笑著退下了。
這邊,李斯是出了名的巧舌如簧,幾天之內便將朝中老臣拜訪遍了,曉之以國家利益,動之以君臣之情,把幾位元老說的是涕泗縱橫,恨不能自己就地生個二八年華的閨女出來,直接送到那咸陽宮里去。
另一邊,趙高也不是吃素的,天生一副油嘴滑舌,又懂得察言觀色,把那華陽太後和幾位位高權重的宗室成員忽悠的雲里霧里,總之到了最後,大家都一副嬴政若是不弄幾個女人回來,就別當這秦國君主了的架勢。
兩邊都辦妥之後,也過去了兩月,趙高和李斯合計了個恰當時候。這天晌午,趙高照例端了午食過來,親自站在一旁盯著嬴政把飯菜吃完,嬴政被看的渾身不舒服,不悅道︰「趙高,你還杵在這作甚?把這些都撤了吧,將寡人今晨沒看完的奏疏給寡人搬過來。」
趙高依舊沒動地方,低著頭也不說話。嬴政見趙高沒反應,厲聲說道︰「寡人的話你沒听見麼,還不快去!」
這時只見趙高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眼淚說來就來,抽泣著說道︰「陛下,您歇一會吧,眼見著您大病初愈剛剛個把月,這些日子以來,除了晚上能睡上兩三個時辰,便不曾見您歇著,再這麼下去,陛下,您不心疼自己,趙高都替您心疼啊,陛下!」
「寡人還當是什麼事,就這點小事,你就哭哭啼啼的?給寡人起來!」嬴政呵斥道。
「陛下,您若是不歇著,趙高就跪在這,不起來!」趙高說道。
「那你就跪著吧!」嬴政一轉頭,不再理會趙高,徑自走到書架旁,拿起竹簡開始翻閱。
趙高心里也犯著嘀咕,知道嬴政本就性子倔強,可這麼一來,只怕是自己真要在這跪上一天一夜了,這跪著事小,可這華陽太後交代的可是事大啊,趙高心思一轉,便說道︰「陛下,您救救趙高吧,您若是不歇下,趙高這腦袋只怕就要保不住了•••」
嬴政眉頭一皺,問道︰「你個小子向來機靈,除了寡人,還能有誰要了你的腦袋?」
「陛下,您有所不知啊,前些日子,華陽太後就召見陛下了,小人看您忙的不分晝夜,連句話都插不上,就向太後推辭了,今日,華陽太後又讓人來請,說是陛下再不去,就要了趙高的腦袋•••」趙高抹著眼淚,可憐兮兮的說道。
「華陽太後要見寡人所為何事啊?」嬴政一時也有些模不著頭腦,這華陽太後自上次成蟜一事之後,便久居深宮,不再過問宮中事務,如今這又是為何幾次三番的要來見他。
嬴政心里也好奇,便說道︰「既然如此,寡人便走一趟吧。」
「謝陛下救命之恩!謝陛下!」趙高高興地站起來,連忙引著嬴政去了華陽殿。
不多時,嬴政便來到華陽殿,一進大殿就看到華陽太後坐在案幾前,兩邊是昌平君和昌文君,似乎都在等著嬴政,嬴政見狀連忙行禮道︰「嬴政見過祖母,見過二位叔父。」
「孫兒起來吧,今日邀你過來,不為別事,就是想和孫兒聊聊家常。」華陽太後笑著起身,牽了嬴政的手,讓他也在案幾旁落了座。
「孫兒近日政事繁忙,疏忽了祖母,實乃是孫兒不是,還請祖母恕罪。」嬴政恭敬地說道。
「這是哪里話,你是一國之君,當以政事為主,我這個老太婆有什麼好記掛的?只是,本宮近日听說陛下大病了一場,如今可是無礙了?」華陽太後關切的問道。
「勞煩太後擔心了,孫兒已經不礙事了,好得很。」嬴政淡淡的笑了笑,雲淡風輕的說著。
「如此便好,那小扶蘇如今也還好?」
「回祖母,扶蘇交給蒙氏兄弟,授其詩書武藝,寡人放心,祖母也盡管放心。」
「那便好,那便好,只是,孫兒啊,這諾大的咸陽宮連個孩子和女人都沒有,多少顯得冷清,我人老了,本不好參與些年輕人的事,可這人一老,也更想湊湊熱鬧,逗弄逗弄嬰孩,亦不枉本宮這晚年光景啊。」華陽太後的眼神里滿滿都是哀嘆,意味深長的和嬴政說道。
嬴政這下是听出來了,這華陽太後是想給自己找女人了,嬴政勉強的笑著說道︰「是孫兒疏忽了,只是孫兒政事繁忙,尚無心考慮男女之事,還煩勞祖母和二位叔父惦念了。」
「胡說,你這小子,你父王,你祖父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哪個不是姬妾成群,如今,你倒好,只有這扶蘇一個長子,你正是年輕氣盛之時,也當多為秦國宗室血脈多做考慮。」一旁的昌文君說道。
「是啊,佷兒就算政務再忙,難道連寵個女人的時辰還沒有麼?」昌文君話音剛落,另一邊的昌平君就應聲說道。
「祖母和叔父教訓的是,嬴政自當好自思量便是了。」現在的嬴政無暇顧及這些,只是一心想著如何能盡快將六國之地收入囊中。所以對于華陽太後和昌平君昌文君的話也就只是敷衍敷衍罷了。
嬴政本想如此一說,那華陽太後也便放棄了,沒成想那華陽太後接著說道︰「本宮可是听說,那燕國公主是出了名的美人,況且燕王也有意和親,這種事何樂而不為啊?」
嬴政皺了皺眉,笑道︰「煩勞祖母費心了,這件事日後再說,孫兒今日還有政事沒有處理,先行告退了。」嬴政說完便起身要走。
沒成想卻被趙高拉住,說道︰「陛下,趙高也曾听說那燕國公主可是燕王的掌上明珠,那•••」趙高話沒說完,就被嬴政一個狠戾的眼神給硬生生噎了回去。
嬴政沒說什麼,向華陽太後和昌平君昌文君行了禮之後便轉身走了,出了華陽殿沒多遠,嬴政突然停下,轉過身睨著趙高說道︰「趙高,今日這出戲怕是你唱給寡人听的吧?」
趙高一听連忙跪下謝罪說道︰「陛下恕罪,趙高知錯,趙高也是為陛下著想,看著您連日來就像變了個人,趙高心里難受啊,陛下•••」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回宮!」嬴政轉過身去,皺了皺眉,便加快腳步回了永安宮。
趙高見狀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偷著派人將情況報告給了李斯,如今,自己這邊是沒戲了,怕是只有李斯才能說動嬴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