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一連幾天幾夜沒有休息,把作戰計劃幾乎精確到每一個人頭上,王翦心里清楚,這一仗要麼不打,要麼就打的對方再無還手之力,必須為日後的統一之戰打下良好的基礎。
這天王翦召集了桓齮和楊端和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將士商議軍事,將日後的鋪排說與眾人听,剛一說完就听桓齮一聲大喝,桓齮性子急,看到王翦打了勝仗還一直按兵不動,便大聲問道︰「將軍,趙軍援軍已到,為何我等還不迎戰,如今這般雖說打了勝仗卻如縮頭烏龜般,令人好生不快!」
王翦听桓齮這麼說,並沒有生氣,反倒緩緩說道︰「桓齮,我等戰勝不假,可如今趙國援軍剛到,個個視死如歸,士氣乃是最旺之時,我等如今若要迎戰,勝有把握,可你想想,我軍若要勝又要付出多少代價?!眼下最好便是按兵不動,磨損對方士氣,也讓我軍弟兄們好好歇息一陣子,待趙軍大部主力的士氣都被消耗的所剩無幾之時,就是我兩軍開戰之際。」
「將軍說的有理,若是如此,不僅能消滅大部分趙國主力,我軍亦可大大減少軍備之資,實乃萬全之策。」一旁的楊端和听罷,眼里滿是欽佩,不住的點頭說道。
听著二人的對話,桓齮漲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拱手說道︰「•••將、將軍明智,桓齮草率魯莽了。」
「哈哈,桓齮,你啊•••」王翦看見一個大老粗如今竟扭捏起來,不禁大笑道。
眾人也終于理解了王翦的用意,紛紛拱手喝到︰「末將定不負將軍意!」
轉眼間,百花開遍了咸陽城,五月的暑熱早已悄悄襲來,永安宮里的嬴政一面看著奏疏,一面不停地揮動袖子驅趕悶熱,嬴政皺了皺眉,這才剛剛入夏,就這般炎熱,只怕今年的夏天不甚好過啊•••
「報——陛下。」趙高高聲一嗓子,連忙跑進來說道。
「何事?」嬴政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陛下,王翦將軍命人捎來口信,說秦軍已經休整一月有余,趙軍士氣漸弱,兩軍開戰指日可待。」趙高眉間藏不住喜色,大聲說道。
「哈哈,好!」嬴政听罷,連忙起身,悶熱頓時一掃而光,「如今,這一仗,我秦軍勢在必得,趙國主力已在王翦目所能及之內,寡人定要他們再無抗秦之力!」嬴政自顧自的說道,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陛下萬年,秦國萬年。」趙高機靈,看著如此高興地嬴政,連忙恭維道。
「哈哈,起來吧,趙高,今日可是王離的滿月之日?」嬴政突然問道。
「回陛下,正是。」趙高恭敬地回道。
「吩咐下去,今日寡人在永安宮設宴,傳召王賁苒熙,還有蒙恬。此事不可讓其他人知道。」嬴政踱著步子吩咐趙高說道。
「諾,趙高明白。」趙高說完便轉身退下準備去了。
這一邊國尉府里也是花開滿園,看著外面大好的天氣,梓笙也放下竹簡決定到院子里透透氣,一出門就看見弓著腰,侍弄著花花草草的尉繚子,梓笙有些好奇走過去問道︰「師父,這些花可都是師父在精心照料?」
「哈哈,是啊,人老了,對著些花花草草也別有一番情趣。」尉繚子沒有停下手下的動作,繼續給花澆著水說道。
看著滿園的花開的嬌艷欲滴,梓笙不禁笑了笑說道︰「師父真會說笑,您啊,一點也不老啊。」
「哈哈,你這丫頭就會和師父說笑•••」尉繚子放下手中的水壺,大笑著說道。
「梓笙可沒有。」梓笙義正言辭的說道。
看著陽光下梓笙的眸子晶晶發亮,尉繚子心里一陣欣慰,如今的梓笙比起剛來時猶如換了個人一般,變得開朗愛笑起來,又或者梓笙原本便就是這個樣子•••尉繚子眯著眼楮,慢慢的捋著自己的胡須•••
「師父?」梓笙見尉繚子笑看著自己也不說話,便輕聲問道。
「梓笙,為師問你,倘若兩國交戰,甲國奇襲乙國,大勝,而後乙國派出大批援軍,此時甲國當如何應對?」尉繚子淺笑著,問道梓笙。
「•••等。」梓笙皺著眉,思考了一會便只說出一個等字。
「為何啊?」尉繚子笑意更深,又問道。
「梓笙以為甲國要等,是因為,乙國援軍剛開始都想著要為自己的同袍報仇,加之剛剛出征,君王的激勵也大大鼓舞了乙國將士,此時士氣最高,而甲國剛剛奇襲乙國,兵力有所損耗,此時若要迎戰極為不利,所以只有等,等乙國士氣消耗殆盡,等自己一方的將士恢復元氣,方可迎戰。」梓笙仔細盤算著,將心中所想一一說與尉繚子听。
尉繚子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可隨後又問道︰「若然乙國想要反敗為勝,又當如何?」
「圍。」梓笙攢緊了眉頭,低聲吐出一個字。
尉繚子眼楮一亮,立刻問道︰「圍字又何解?」
「師父,梓笙以為,乙國若要反敗為勝,必須在派遣援軍之前就將戰略部署好,既然甲國奇襲了乙國,就說明一開始,乙國軍力強于甲國,但奇襲過後,甲國明顯在這一地區之內強于乙國,所以,乙國援軍若到,需以最快的速度將甲國圍困住,利用軍隊的士氣一鼓作氣,給甲國致命一擊,隨後的援軍正好可以作為後續,這樣乙國的兵力又得到了補充,從而降低了損耗。但若是乙國援軍沒有立刻圍困甲國,而是被甲國牽制住,那乙國必敗。」說到這的梓笙語氣很果斷,從容地踱著步子,就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將軍。
尉繚子听著梓笙這一番論斷,心下不禁大為震驚,方才不過是想試探試探梓笙,便將此次秦趙兩國做了比喻,看看梓笙能如何應對,沒想到這丫頭竟然能有如此謀略,若是上了戰場,必定不能小覷。
「哈哈,師父,梓笙答的如何啊?」梓笙回過身,看著尉繚子笑著說道。
「啊,梓笙,為師給你配置的藥可有按時服用?」尉繚子掩藏住心里的震驚,話鋒一轉問道。
「嗯,梓笙按照師父的要求按時服用,如今身體好多了,寒毒發作的次數比以前少了,發作起來也沒有以前那麼難熬了。」梓笙淡淡笑著,說完便曲了腰身向尉繚子行了個大禮。
「丫頭,你這是作甚?」尉繚子見狀連忙扶起梓笙說道。
「師父,師父幫梓笙解了這毒,梓笙無以為報!」梓笙有些哽咽,說話間又行了個大禮。
「•••」尉繚子看著梓笙,沒有再多說什麼,良久才開口說道︰「梓笙,看著你的身體日漸恢復,為師心里自是欣慰,還有方才你對甲乙兩國的見解也著實令為師驚訝,以後的路你自己如何走,為師都尊重你的選擇,但是為師只希望我的好徒兒能喜樂一生。」尉繚子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梓笙的頭,眼里滿是慈愛和關懷。
感受著這種久違的溫情,梓笙的眼淚奪眶而出,啪嗒啪嗒的落在衣擺上,輕聲抽泣著,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尉繚子看著泣不成聲的梓笙,淺淺笑著,眉間卻掛上一抹擔憂,如今的梓笙雖然看似明朗,可眼神里卻總會時不時的顯出一抹憂傷和無奈,這麼長時間,尉繚子對梓笙了解的多了,自然也看得出,梓笙心里最放不下的不是王翦,而是嬴政。也許,對于王翦,梓笙有情,而對于嬴政,梓笙卻是愛和不舍。尉繚子捋了捋胡子,一向能夠輕易洞察一切的他,如今心里也是沒了底•••
昏黃的日頭早已掛在咸陽城的城牆上,永安宮里一片燈火通明,今晚的嬴政一襲鴉青色外衫,卸了頭冠,只是簡單地用玉環束在一處,平添了幾分隨性,有些慵懶的倚在案幾旁,看著尉繚子新寫的兵書。
不多時,就听趙高來報︰「陛下,王賁將軍和夫人,還有蒙恬將軍已經到了。」
「讓他們進來吧。」嬴政放下竹簡,抬頭說道。
「諾。」趙高應完便轉身推門將三人迎了進來。
三人一進門便恭敬地向嬴政行了禮,嬴政見狀連忙從案幾前走下來,說道︰「今日這禮免了,今晚沒有君臣,只有兄弟,來,坐。」嬴政袖子一揮,笑著說道。
三人听罷也便收了禮,款款落了座,一旁的趙高眼楮伶俐,一面笑著,一面連忙將幾人的酒樽都滿上以後才轉身退下。
待趙高退下以後,嬴政才緩緩啟唇︰「來,你我四人本就一起長大,何況今日又是王離滿月,寡人也備了份賀禮。」嬴政一說完,就見門外的趙高端著青銅盤子走到王賁面前,紅色的絲綢一扯,就見一小巧精致的長命鎖金光閃閃的躺在里面。
王賁和苒熙連忙起身行禮道︰「謝陛下。」
嬴政笑著說道︰「你們夫婦二人就不要再多禮了,快坐下。」
「諾。」王賁和苒熙接過那串長命鎖,沒有再說什麼,便又重新落了座。
「哈哈,今日不必拘謹,有什麼便說什麼,寡人也好久未與你們暢懷了。」嬴政大笑著說道,說完,便一仰頭,一飲而盡。
王賁和苒熙還有蒙恬見狀,也拿起酒樽一飲而盡,四個人說說笑笑,記憶起往昔的青春年少,日子好像突然回到了那年光景,仿佛一切都還可以改變•••
看著席間的嬴政,苒熙心里總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自從上次他偷偷一個人跑去王府,不顧君臣之別,不顧秦王身份,一切都只為能見梓笙一面,後來看著他有些落寞的背影,苒熙似乎有些明白了嬴政對梓笙的那份執著。
如今再見嬴政,他雖然只字未提王翦和梓笙,可是眼底那份孤獨和哀愁,苒熙卻也看得出幾分。夜已漸深,苒熙看著喝的酣暢的三個男人,淺淺一笑,起了身想去外面透透氣•••
剛一出門,一陣涼風拂過,吹得苒熙整個人神清氣爽,苒熙慢慢走到永安宮內的回廊,燈火將兩側映的通亮,火光搖曳間,苒熙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呆呆的坐在回廊盡頭。
苒熙快步走了過去,試探的喊了一聲︰「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