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的嘴唇地顫了顫,無聲地念了兩個字。江澄幾乎當場就站了起來。
是魏無羨。
可是,除了那張臉,這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一點像原來的那個魏無羨。
魏無羨分明是一個神采飛揚、明俊逼人的少年,眼角眉梢盡是笑意,從來不肯好好走路。
而這個人,周身籠罩著一股冷冽的陰郁之氣,俊美卻蒼白,笑意含森然。
眼前所見景象太出乎人的意料,再加上屋內形勢未定,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縱使屋頂上的兩人都震驚無比,卻都沒有貿然沖進去,只是把頭壓得更低、離瓦縫更近了。
屋內,一身黑衣的魏無羨徐徐轉身,和顏悅色地道︰「真巧,又遇到你們了。」
溫晁遮著自己的臉,已經只剩下氣音了︰「溫逐流……溫逐流!」
聞聲,魏無羨慢慢彎起了眼楮和嘴角,道︰「都這麼多天了,你還以為叫他有用嗎?」。
他朝這邊走了幾步,踢到了腳邊一個白生生的東西,低頭一看,正是溫晁剛才扔出去的肉包子
月為你而生。至于心性?」
他反問道︰「我心性究竟如何,你又知道些什麼?」
藍忘機怔了怔,忽然怒道︰「……魏無羨!」
魏無羨也怒道︰「藍忘機!你一定要在射日之征的關頭跟我過不去嗎?想我去受你們姑蘇藍氏的禁閉?你以為我真不會反抗?!」
他臉上陡然之間戾氣橫生,藍忘機放在避塵劍柄上的手骨節發白,江澄冷聲道︰「藍二公子,別怪我再說句不客氣的話。就算要追究,魏無羨又不是你們家的人。如今溫亂未除,人人自顧不暇,姑蘇藍氏的手,就別伸得太長了。」
魏無羨緩了顏色,道︰「不錯。只要殺的是溫狗就行了,為何要管我是怎麼殺的呢?藍湛,我知道你看我一向不順眼,但這個時候,你就別糾結我邪不邪、操心我正不正了吧。」
藍忘機道︰「我,並非……」
話音未落,角落里的溫晁動了動。
魏無羨與江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繞過藍忘機,繞過被紫電懸吊著的溫逐流的尸體,站到溫晁那顆血淋淋的光頭之前。
溫晁緩緩地掀起眼皮,半死不活的,一睜眼,就看到了上方正在俯視他的兩張臉。
這兩張臉一樣的年輕,一樣的面熟,都曾經在他面前露出過或絕望或痛苦或恨意刻骨的神情。而此時此刻,他們居高臨下的面孔,也是一樣冷笑森然,一樣的眼現寒光。
他叫也不叫、逃也不逃了,痴痴傻傻地捧著自己沒有十指的雙手,流起了口水。
魏無羨提起他的斗篷,將他踢成朝著雲夢方向下跪的姿勢。□□的骨肉相互摩擦,使得溫晁發出啊啊的淒厲痛叫,在空蕩蕩的驛站里格外刺耳。
江澄道︰「他聲音怎麼尖?」
魏無羨道︰「沒了一樣東西,當然尖。」
江澄道︰「你割的?」
魏無羨道︰「這麼想可有點惡心了,當然不是我割的,是他養的那女人發瘋咬的。」
藍忘機還立在他們身後,正注視著這邊。魏無羨忽然又記起了他的存在,轉過身,微笑道︰「藍二公子,接下來的場面,可能不太適合你觀看。請回避一下吧。」
江澄也客氣而疏離地道︰「不錯。藍二公子,溫晁、溫逐流一支已全滅,我們的任務完成,也該分道揚鑣了。此為家仇私怨。請回避吧。」
藍忘機與魏無羨對視片刻,魏無羨率先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回身,背對著他。
藍忘機轉身下樓。
他出了驛站,在門口守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有離去。
寂靜的夜色,被溫晁的嚎叫聲劃破。藍忘機抬起頭,白衣和抹額在冷風中獵獵而飛。
黑夜已過,天上的太陽,就快升起來了。
而地上的太陽,該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