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負琴走在長街之上。
四周行人都對這名俊雅的年輕男子行注目之禮,對此,姑蘇藍氏的子弟皆早就習以為常,藍忘機更是從十三歲開始便能視若無睹,泰然自若。
一個身穿彩衣的少女和他匆匆擦肩而過,忽然扔了一樣東西在他身上。
藍忘機臉上不動,出手迅捷無倫地接住了那樣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只猶帶露水的雪白花苞。
藍忘機︰「……」
正凝然不語,又一個婀娜的身影迎面走來,揚手擲出一朵淺藍色的小花,沒砸準,砸在他肩頭,又被藍忘機拈住。目光移去,,那女子嘻嘻一笑,掩面遁逃。
第三次,則是一個頭梳雙鬟的稚齡少女,蹦蹦跳跳地走來,雙手抱著一枝綴著零星紅蕾的花枝,丟到他胸口,轉身就跑/
天煞寵後。誰知道跑得太急,又忘了帶燈籠,半路摔了一跤,摔進一個坑底,把腦袋也跌破了。
江厭離伸手把弟弟從坑里拉起來,掏出手帕敷在他流血不止的額頭上。江澄神情萎靡,黑眼珠偷偷瞅一瞅魏無羨。江厭離道︰「你是不是有話沒有對阿嬰說?」
江澄壓著額頭的手帕,低低地道︰「……對不起。」
江厭離道︰「待會兒幫阿嬰把席子和被子拿回去,好不好?」
江澄吸了吸鼻子,道︰「我已經拿回去了。」
兩人的腿都受了傷,行走不得,此時離蓮花塢尚有一段距離,江厭離只得背上背著一個,懷里抱著一個,魏無羨和江澄都摟著她的脖子,她走了幾步就累得氣喘吁吁,道︰「你們這讓我怎麼辦呀。」
最終,她還是走一步停一步地把兩個弟弟運回了蓮花塢,輕聲叫醒了醫師,在他給魏無羨和江澄包扎治療完畢之後連聲道謝。
江澄看著魏無羨的腳,神色緊張。如果被其他門生或者家僕知道了,傳到了江楓眠耳朵里,江楓眠知道了他把魏無羨的席子丟出去,會更不喜歡他的。這也是他剛才為什麼只敢自己一個人追出去,而不敢告訴別人。
魏無羨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江叔叔的。這是我夜晚忽然想出去爬樹,所以才傷了。」
聞言,江澄松了一口氣,發誓道︰「你也放心,今後看到狗,我都會幫你趕走的!」
見兩人終于達成了友好協議,江厭離高興地道︰「就是應該這樣嘛。」
折騰了小半晚,兩人也餓了。江厭離便自己到廚房去,給他們一人熱了一碗蓮藕排骨湯。
香氣縈繞心間,至今不散。
魏無羨蹲在院子里,把喝完湯的空碗放到地上,望了一會兒稀星點點的夜空,微微一笑。
今天他和藍忘機在蘭陵的樓台之上偶遇,他很努力地想營造一種和以往求學雲深不知處時一樣的氛圍,一直把話題往過去的那些事上引。
而藍忘機則在一直執拗地提醒他,回不去了。
可是,只要回到蓮花塢,回到江家姐弟身邊,他就能有一種仿佛什麼都沒改變的錯覺。
魏無羨忽然想去找找當年那棵被他抱過的樹。
他站起身來,朝蓮花塢外走去。沿路的門生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禮點頭,都是陌生的面孔。他熟悉的那些猴子一樣不肯好好走路的師弟們、那些會擠眉弄眼不肯老實敬禮的家僕們,一個都不在了。
穿過校場,邁出蓮花塢的大門,便是一片寬闊的碼頭。
無論白天黑夜,碼頭上總有賣吃食的小販。今天的小販賣的不知道是什麼,鍋里的油一炸,香味四溢,魏無羨忍不住走了過去,正想開口詢問,忽然發現這名小販之旁,蹲著一個渾身髒兮兮的人。
這人抱著膝蓋正在哆嗦,似乎又冷又疲倦。魏無羨的陰影投了下來,這人猛地抬頭。
魏無羨雙目微睜,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