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道︰「看什麼看。看得再用力一千倍,在我身上也看不出一個窟窿。」
眾人都屏息凝神等他放馬過來,結果放過來的就是這猶如混混耍無賴、幼兒磨嘴皮般的一句,頓時猶如雷霆一拳打在棉花之上,霹靂一腳踢到空氣之中,渾身無力,臉色齊黑。魏無羨又道︰「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說的不是實話嗎?現在在這個伏魔殿之中,靈力尚存的只有兩撥人。我,含光君一撥,這群幾天前被抓上山來的小朋友一撥。其余人,我用手無縛雞之力來形容,不為過吧。我若是想對你們做什麼,這群小朋友能擋得住嗎?」。
蘇涉哼道︰「廢話少說,你要殺便殺
肖妮的軍裝。若是殺了走尸之後有什麼古怪的粉末或液體噴出,我們還不至于都沒覺察到異常之處。」
那名以為自己捕捉到玄機的少年臉一紅,抓耳撓腮起來,他的父親連忙把剛才激動過頭的兒子拉下去坐好。魏無羨道︰「確實是和殺走尸有關。不過,問題不是出在走尸身上,而是出在殺走尸的人身上。」
他轉向藍啟仁,道︰「藍老前輩,我想請問你一個問題。」
藍啟仁漠然道︰「有什麼問題,你不會問他,還要來問我?」
藍啟仁雖然迂腐,卻不是莽夫,是以耐著性子听了這麼久。可臉色還是難看的很,不過魏無羨從小就被他甩臉色,後來更被無數人甩過臉色,早不以為意,想想這是一手帶大藍忘機的叔父和先生,更覺得沒什麼好生氣的,模模下巴笑道︰「我這不是怕當著您的面問他太多事情,您要生氣嗎?不過既然您都叫我問他,那我就問了哈。藍湛啊。」
藍忘機道︰「……嗯。」
魏無羨道︰「秣陵蘇氏是從姑蘇藍氏分離出去的一個家族,對吧。」
藍忘機道︰「嗯。」
魏無羨道︰「雖然分離出去了,但秣陵蘇氏的絕技還是從姑蘇藍氏‘借鑒’來的,是嗎。」
藍忘機道︰「是。」
魏無羨道︰「姑蘇藍氏的秘技之一破障音有驅邪退魔之效,其中以七弦古琴最為深奧高超,所以,修琴的人也是最多的。秣陵蘇氏有樣學樣,他們家也是琴修最多,沒錯吧。」
藍忘機道︰「不錯。」
魏無羨道︰「秣陵蘇氏的家主雖然帶技出走姑蘇藍氏,自立門戶,他自己的琴技卻並不如何登峰造極,教出來門生也時常錯漏百出,是不是?」
藍忘機坦然道︰「是。」
伏魔殿中數千人看著他們兩個坐在台階上,一唱一和地譏諷蘇涉,看看這邊,又去偷瞅臉色鐵青的那邊。雖說都覺得魏無羨言語刻薄陰損,可同時也覺得他說的都是大實話。因為蘇涉過往莫名高冷,早得罪了大大小小不少家族,此時看他當眾被揭疤、被人把臉放到地上踩,在這生死攸關危急時刻,竟也生出了一陣不合時宜的幸災樂禍、痛快泄恨之感。
藍思追卻暗暗奇怪︰「含光君並不喜歡當眾給人難堪,雖然看這位蘇宗主下不了台我還挺……咳,但為何含光君今天如此不留情面?」
魏無羨和藍忘機你一眼,我一語,旁若無人地問答。越來越多的人都漸漸听出,他們並不是在單純地譏諷蘇涉,而是在抽絲剝繭,因此听得越來越認真。接下來,魏無羨緩緩地道︰「……也就是說,就算上亂葬崗殺走尸時,秣陵蘇氏彈奏的戰曲之中,有一段旋律不對勁,姑蘇藍氏也會見怪不怪,只覺得是他們技陋出錯,記岔了曲譜,卻並不會留意究竟是失手彈錯,抑或是故意彈錯的,是這樣嗎?」。
听到這最後一問,蘇涉瞳孔一縮,壓在劍柄上的手猛地青筋暴起,劍鋒悄然出鞘了半寸。
藍忘機不動聲色地抬起眼楮,和魏無羨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隱隱的了然。
他道︰「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