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照旋清的手機卻沒有人接。
厲俊知道,大概是她在練舞,所以手機都沒有帶在身邊,更甚至是調了靜音。
他已經來不及去舞房通知她了,所以繼而發了條信息過去。
信息發送完畢,厲俊朝司機喝道,「開快點去機場!」
洛杉磯城區,一處大樓里,舞蹈房內舞者們正在翩然起舞。這組舞者中西方面孔居多,只有為數不多的是東方面孔。而照旋清,則是其中一位。她正隨著音樂,隨著老師的節拍跳動著,她認真凝眸,不肯放松一絲一毫。
已是傍晚時間,老師拍著手用英文道,「好了,男孩兒女孩兒們,今天的練習結束,明天早上請準時。」
舞者們紛紛收拾東西離去,人影漸漸散去。
有同伴喊道,「旋清,一起去吃飯?」
照旋清朝那+.++人笑笑,「不了,你們去吧。」
「哎?今天你的男朋友沒有來接你嗎?」。
照旋清笑笑,沒有多說什麼,那人又道,「那我們先走了,拜拜。」
「拜。」照旋清朝對方打了聲招呼,瞧著練舞房里所有的舞者們逐一都離去了。
她這才不疾不徐走向了一旁,拿起窗台上的手機來瞧。屏幕里顯示了一通未接來電,還有一則未讀信息。
那是厲俊的未接來電,信息也是他發來的。
短短一行字,照旋清瞧見了——我有急事要回去。你自己小心。
照旋清盯著那一行字看了好久,若是從前,她也許會在第一時間就打過去詢問他,到底是什麼急事。但是現在,她已不會了。甚至都不用去猜想,還有什麼能夠比她還要重要。
那唯獨只有一件事情,只關于藍星夜的事情!
照旋清淡淡一笑,眉頭卻是微蹙。隨即她慢慢放下了手機,而後拿起礦泉水來喝了小半瓶。
再之後,她又走到了練舞房的中央。她將音樂開啟。獨自一個人在舞房里練舞。
照旋清,這一次你不能再為任何事情而絆住。
這一次,你一定要達成你的夢想。
你已經沒有退路,已經沒有了。
幾乎是立刻。在接到這通電話的第一時間。厲俊就趕了回來。
厲俊趕到S市的時候。院子里已經聚了一些人,都是同村的鄰居。
外婆已經奄奄一息,她還撐著一口氣。不知道是在等待誰回來。
就在那幢房子里,厲俊終于沒有來遲,他終于見到了外婆。同時,他也看見了藍星夜,更看見了房子里的另外一個男人,那是秦之安。
秦之安並沒有見過厲俊,但是听聞過一些事情,比如說去年的時候和藍星夜難得一日踫面時候偶遇了厲凌顏。當時厲凌顏和他們發生了爭執,而他雖然不知情況,卻也是立刻出面維護。後來私下里,秦之安問過藍星夜,也從她的口中,知道了一些情況。
她和厲俊,曾經訂婚過。
齊亞厲氏,秦之安後來有過一些了解,S市也是有所名望的家族,更知道外公以前是在厲家給厲老太爺當司機的,所以兩家有些淵源。
此刻,秦之安和厲俊還是第一次見面。
秦之安是在昨天下午剛剛回來的,這下子是所有人都到齊了。
外婆看到秦之安回來,又看見厲俊也回來了,她很是高興,可是她已經快說不出話來了。
外婆只是微笑著,而後她的手觸踫向藍星夜。
藍星夜跪拜在地,跪倒在外婆的床沿。
外婆很是高興,她握著藍星夜的手,她的聲音很輕很輕,最後的時候,只說了一句,「阿夜,你看,你看啊,你身邊還有這麼多人,你不是一個人是不是……」
外婆只是念著那一句「你不是一個人」,藍星夜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
她的淚水全都盤踞在眼眶里!
到了最後,外婆閉上了眼楮,直到她的呼吸停止,藍星夜的淚水卻怎麼都沒有落下!
「外婆——!」
「藍女乃女乃——!」
只听到耳畔是厲俊和秦之安的呼喊,外婆的笑容漾開,她好似很快樂,不知道瞧見了什麼,在最後時刻臨走的時候,卻也是微笑著的!外婆走的很快,也好似沒有痛苦,更甚至是微笑著的!
藍星夜听到了哭泣聲,不知道是誰的,她看見厲俊和秦之安,兩人的眼楮都很紅很紅,可是她已經看不清他們了。
她只知道,她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
外婆的葬禮,簡單而樸實,村長和一些村民都有來相送,張思思來了,厲俊來了,秦之安也在,而就連歷凌成,也在下葬那日有到來。藍星夜捧著外婆的遺像,來到墓碑前,親眼看著守陵人將骨灰盒放進墓碑里,又瞧著那名字由朱紅色染成了漆黑。
外婆的墓碑,和外公在一起,他們還在一起,並沒有分開。
其實這樣挺好。
藍星夜想要說點什麼,但是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想了很久很久,她才淡淡說,「院子里的梨花,花都開好了,花都開好了……」
往昔往年,梨花盛開,並肩觀賞梨花的人還在,可是今年,早已經人去樓空。
外婆下葬後,很多人都說著同一句話,「藍星夜,你要好好的。」
藍星夜應著,她當然會好好的,她怎麼會不好呢?
歷凌成說,「阿夜,有什麼事情都來找我。」
厲俊說,「星星。讓我照顧你。」
秦之安說,「姐,跟我一起出國吧。」
藍星夜全都拒絕了,她一個人也沒有問題,她不需要別人照顧,她更不需要出國。
將所有人都送別,一一允諾他們,藍星夜一直都微笑著。
眼看著祭日已過,四月也眨眼過去,五月來臨。
秦之安一直陪了她大半個月。藍星夜說道。「小安,你出來這麼久了,你快回去吧。」
秦之安卻是央求藍星夜和他一起出國,藍星夜搖了搖頭。更是對他道。「小安。姐姐不想去那麼遠的地方,你快回去念書吧,要好好的。姐姐向你保證。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
厲俊要接藍星夜去城區那邊的公寓住,藍星夜亦是搖頭,「不了,我去思思那里住,那里也挺好的。小俊哥,你別擔心我了,快回公司去吧,都出來這麼多天了,這樣真的不好。」
歷凌成又舊事重提,關切地要為她解決工作的問題,藍星夜依舊搖頭,「我自己會找的,我會找工作的。」
在外婆去世後,藍星夜就搬回了西苑公寓。
秦之安有去看她,瞧見她已經開始在尋找工作了,一切好像都很太平。而他已經在S市逗留了許久,不能再繼續留下去,他再次請求,「姐,你和我一起去法國吧!」
「不去了,姐姐就在這里,哪里也不去,你去吧,听話。你放心,姐姐一定不會有事的。外婆雖然走了,可是日子還要過下去,你說是不是?」藍星夜微笑說著,像個沒事人一樣。
秦之安這邊,秦少康已經為他定好了機票,就在後天,他試圖要做最後的挽留。藍星夜卻直接送他去機場,在機場即將告別,她眼中有不舍,秦之安不是沒有察覺,他拉住了她的手,「姐,你跟我一起走吧!」
藍星夜微笑,拍了拍他的手,輕輕松開了,「小安,姐姐不想走了。」
廣播里正在播放著航班訊息,催促著他登機。
秦少康也有來送行,低聲開口,「之安,時間到了,登機吧。」
就在藍星夜的微笑注目中,秦之安萬般不舍,卻也只能登機離去。
就在機場送別了秦之安,藍星夜也要離開。
秦少康卻喊住了她,「藍小姐。」
藍星夜停步,她回過頭來,秦少康開口道,「我听之安說,你最近在找工作。公司這邊最近也缺人手,我想邀請你進秦氏,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秦氏企業,生意針對海外,但是S市卻是數一數二的集團。
只是藍星夜卻是輕聲拒絕,「謝謝秦先生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藍星夜不曾忘記,就在那一年,當秦家帶著秦之安找上門來的時候,就是他秦少康,將一張支票遞給了他們,更說著那樣的話語——之安雖然和你們藍家有血緣關系,但他是秦家的人,他姓秦,而不是姓藍。所以,這件事情,我希望你們能夠守口如瓶。
他說的沒有錯,他是秦家的人,他姓秦。
所以,不要再有這樣的牽扯了。
「藍小姐,你是在為當年的事情介意嗎?」。秦少康微微皺眉,低聲詢問。
藍星夜微笑間搖頭,卻是坦然道,「不,秦先生,你說的沒有錯。真的謝謝你的好意,工作的事情就不必你麻煩你了,再見。」
到了如今,已經都不重要了。
因為她已經無所謂了。
「阿夜,你還有我,你要好好生活知道嗎?」。張思思亦是放心不下她,她不只一次這樣說。
藍星夜點頭,她更是告訴自己要好好生活。
張思思下班後一回來,就看見藍星夜在客廳里,茶幾上攤開了滿滿都是報紙,而且都是招聘的頁面。
「阿夜,你在找工作嗎?」。張思思問道。
藍星夜點了個頭。
也許,她是該找點事情來做,這樣就不會空閑下來,這樣就不會無所事事。
一听說藍星夜在找工作,厲俊立刻又來找到她,「藍星夜,到我的公司來,或者,我可以幫你找個工作?」
藍星夜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找到的。」
她再三的拒絕讓厲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厲俊有些氣悶起來。他更是擔憂,不禁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能不能不這麼 ?」
「你能不能讓我自己來!我都說了我會好好的,你還想要我怎麼樣!」藍星夜一下大喝出聲!
厲俊僵住,他關切的眼眸映入藍星夜眼中,她突然不能自己,竟是無比的愧疚,「對不起,小俊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自己也可以,工作我自己會找到的,所以你不要為我擔心了……」
她有些六神無主的樣子,讓厲俊軟了心。他哪里還能說出一句重話來!
厲俊只能道。「那你要是遇到什麼麻煩了。一定要告訴我。」
「好。」藍星夜微笑著點頭。
已經多日了,一直奔波在求職的隊伍里。
藍星夜近乎于盲目的,如此盲從的投著簡歷。她去了無數家公司面試。可是她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往何處。其實那些公司早就有打來錄用電話,但是藍星夜卻沒了方向。
一個人走在喧嘩的大街上,藍星夜像是一抹靈魂一般,這個世界如此之大如此熱鬧,可是哪里是屬于她的,又有什麼是真正屬于她的。到了今時今日,她又要如何好好生活?
藍星夜茫然地站在街頭,過了好久好久,她攔下了一輛車。
師傅在前方問她要去哪里。
藍星夜說,「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里?」師傅又是詢問。
藍星夜卻一下說不出來了,她的家在東園村,那里有媽媽有弟弟,有外公和外婆,可是現在,他們都已經不在那里了。
所以,最後她只能說,「春嶺墓園。」
在午後的時候,藍星夜來到了這里。
春嶺墓園里葬著她的家人。
藍星夜只身站在園口,她想著要先去看誰才好。抬頭望去,台階高高的衍生而去,她卻一步也動不了。
藍星夜孑然一生,這一刻她才肯承認。
其實,她說謊了。
其實不是我想一輩子都陪著你們。
其實是,我想你們一輩子都陪著我。
******************************
邵氏集團——
在邵明陽離開了幾日後,再度突然回歸,自然積壓了無數的工作。從早上一進公司,便是處理文件開會,幾個項目等著審查,一番工作事宜匆匆忙碌下來,一刻都沒有停歇。就算是中午的時候,他也是在辦公室里。
盈安在請完婚假後就回來上班了,中午的時候為他送去了午餐,但是收走的時候,卻發現還是滿滿的不曾怎麼動過。
「邵總,工作再重要,可是身體也重要吧?你怎麼一點沒有吃?」盈安不禁叮嚀詢問。
邵明陽連余光都沒有掃過,只是低聲道,「把這些文件分派下去,讓期貨組的主管過來見我。」
邵明陽低聲一句,盈安只得抱起文件退出去。
邵明陽抽了一支煙,繼續低頭埋首于工作之中。
這邊,卻又有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那是張子安的來電,邵明陽拿起手機接起,那頭卻是道,「邵總,剛剛收到一個有關藍小姐的消息。」
邵明陽抽了一口煙,張子安在那頭沉聲道,「藍小姐在昨天下午將房子轉賣給了別人。」
「你說什麼?」指間的煙一下子有了凹印,是用力過猛導致!
「藍小姐在昨天下午將房子轉賣給了別人,對方已經到恆廣公司簽署了房屋買賣協議!」張子安又重復了一遍!
「給我截住那個人,我立刻就到!」邵明陽冷聲喝道。
幾乎在下一秒,邵明陽驅車趕到了邵氏旗下子公司恆廣。
恆廣這邊的經理趕緊出來相迎,而後帶著邵明陽前往會客室,「邵總,您這邊請,您請!」
會客室的大門由助理打開,邵明陽高大的身影走了進去!
而在會客室里,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等候著。他甚至都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本來是到這里來簽房屋合同的,可是誰能想到,合同倒是沒有簽完,就讓他在這里等。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來。男人還有事情要處理就想要走了,但是對方又不讓他走,他這邊也是急到不行,更不知道此刻到底是怎樣的狀況!
這下子,他突然瞧見會客室的大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讓他一驚!
因為男人那張俊美的臉龐上,是一抹冷酷無比的神情,讓人心中發寒!
中年男人還沒有意識過來,就听見男人冷聲喝道。「說!她是什麼時候把房子賣給你的!」
莫名的。中年男人被他這麼一喝,竟然就老實回答了,「是在昨天下午!」
「幾點!」
「下午三點!是三點!」
「她怎麼可能把房子賣給你!是你威脅她的是不是!」邵明陽猛地又是冷喝,那神情暴戾無比。一雙眼眸聚集起龍卷風。讓人不寒而栗!
中年男人被嚇到了。他一下跌坐在椅子里,「我沒有威脅她!我沒有!是她自願的!是藍小姐她自願的啊!」
事實上,中年男人也是一個小投資人。他知道邵氏集團近日有意開發東園村那邊的地皮。所以在這個時候就想來找找買家。之前就一直詢問是否有人願意賣出,但是現在的人都已經學聰明了,哪里肯賣出。
「她怎麼可能自願!一定是你威脅她!」邵明陽的目光如冰冷的海水,刺向了他!
「是藍小姐主動聯系我的!她說她家的房子想賣掉!然後我就去了,我找到了她!藍小姐很爽快,直接就和我簽了協議,我就把錢給她了!」男人哆嗦著回答,他已經一頭霧水,更是恐慌不已!
邵明陽卻是猛地上前,一下攥緊他的領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會賣這個房子!她外婆都還住在那里!」
男人喘不過氣來了,一張臉通紅,更是求饒著,「我真的沒有騙人!是藍********我的!而且……她的外婆……她的外婆早就去世了……」
這一句話傳入耳中,邵明陽眼眸一睜,眼中迅速閃過了不敢置信的光芒來。這讓他如何能相信,他又是冷喝,「你剛剛說什麼!」
「藍小姐的外婆已經去世了!所以她才想把房子賣了!」
「什麼時候去世的!什麼時候!」邵明陽怒吼!
「我不知道啊……大概就是前幾天……」中年男人被嚇得不輕,都快要哭了!
「她一定是想離開這里,才把房子賣了的!而且,賣的好便宜,她只開價五十萬!」男人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又是惹來邵明陽震驚。
「她只賣了五十萬?」邵明陽不敢置信!
「是,我開價比這個高,但是她卻說五十萬,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我听錯了!可是她說,她只要五十萬!」男人的話語傳來,這讓邵明陽想起了一些什麼!
這個時候,又有人敲門而入,卻是張子安。張子安急忙上前,手里卻是拿著一份快件,「二少,這份快件是剛剛送到事務所的,上面寫明要您簽收,而且是藍小姐寄過來的!」
邵明陽立刻接過一看,將快件迅速打開一瞧,卻發現里面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張單薄的支票!
這個剎那,邵明陽的耳畔回響起當年,她和他第一次相見是在夜總會的門口。
她跌倒在地,卻抓住了他,當時她說︰先生,求您買我吧,五十萬,我願意陪您,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情……
此刻,他的手指捏住那張支票卻是如此用力,紙張都被攥破!
支票上所寫的金額赫然映入眼簾,如此觸目驚心竟然是——五十萬!
「二少?」張子安在旁邊自然也瞧見了,那快件里面竟然是一張支票,是五十萬的支票。他現在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所以只能開口詢問。
而那中年男人,不知道要怎麼辦,更是被嚇到不行,「我現在可不可以走了?」
「五十萬,這個房子你賣不賣!」邵明陽眯起眼眸質問!
「啊?」男人欲哭無淚,這下子他是一分錢也沒有賺到了?
「這不是屬于你的東西,你最好物歸原主!」邵明陽攥緊了這張支票,他丟下一句話,而後慢慢走了出去,「讓他簽轉賣協議!」
「是。」張子安應聲。
隨即,邵明陽轉身而去,只剩下會客室里的中年男人恐懼過後哭喪著臉。
邵明陽這邊離開了恆廣,他站在公司大樓的門口,望著那一片天空,午後的陽光總是那樣刺目。
他瞧著這前方,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突然之間,腦海里一片空白。
竟然,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直到手機響起鈴聲,是盈安打來的,在那頭焦急催促,「邵總,下午您還有會議,馬上就要召開了,您在哪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