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下子,藍星夜又開始翻找,在這個時候,還做著最後的奢求。她急忙地找尋著鏡子,想要看一看自己的樣子!包里忘記帶了,化妝鏡又不夠大!藍星夜猛地翻下了遮陽板,對著那鏡子,整個人那麼清楚地呈現在鏡子里!
藍星夜在看自己,到底哪里像,哪里和白淑寒一樣了?
可笑的是,一點也不像,不是白淑寒的眼楮,不是她的鼻子,不是她的唇,就連身形,也差了十萬八千里。
嗨,藍星夜,原來你連替身都不是。
藍星夜,你怎麼那麼傻,你早該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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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嘉英開著車,往醫院而去。
半道上,她抬頭看了前車鏡里一眼。
車後座的白淑寒低頭不語,而邵明陽的目光平視著前方,他似乎已經恢復了神智。
忽然,听見他開口詢問,「淑寒,你要不要緊。」
「沒事。」白淑寒輕聲回道。
醫院里面,邵嘉英開著車,邵明陽陪同白淑寒一起趕到了。
這邊楊戩接了電話,也早先等候著來迎接。
白淑寒不是第一次來醫院,楊戩也不是第一次認識,只是看見她那個樣子,倒也是一怔。
此刻的白淑寒,身上披著被顏料染了色的白布,而她的身上全都是玻璃碎片扎入,滿是破碎的傷痕。而她的長發凌亂,依稀可以看見破敗的衣服,總之那模樣瞧著很是驚心。
楊戩迎上去道,「上樓去。」
立刻的,三人跟隨著楊戩上樓前往治療室。
在治療室里面,護士在旁端著酒精棉等等器具,而楊戩則是親自動手取出那些碎玻璃。
白淑寒就坐在椅子里,楊戩低聲叮嚀道,「白小姐,可能會有點疼,請你忍耐一下。」
白淑寒抿著唇,她點了個頭並不說話。
楊戩開始處理傷口了,手里拿著鑷子,將那些碎玻璃從肌膚里一點一點清理取出。這個過程很細致也很緩慢,邵嘉英在一旁等候著,邵明陽亦是在旁靜候著。
「唔!」一片碎玻璃被取出,白淑寒忍痛悶哼了一聲!
楊戩額頭有汗水滲出了,只怕弄傷了這位大小姐。好不容易胳膊腿上等部位清理好了,剩下的就是比較隱私的部位,比如說背部胸……口處等等。
楊戩喊道,「二少,還是請先出去吧。」
邵明陽沉默頜首,他瞧了白淑寒一眼道,「我在外面等著。」
白淑寒輕輕「恩」了一聲,朝他微微一笑。
邵明陽這才轉身而出。
裙子是用剪刀剪開的,白淑寒雙手揪緊了遮擋的衣服,讓楊戩為她繼續處理傷口。
因為疼痛,白淑寒的眉頭蹙的很緊!
邵嘉英原先是陪同著的,但是看了一會兒後,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悄悄推開門,也到了外邊喘口氣去。
治療室的回廊外,邵嘉英扭頭瞧了一眼,找尋著那道身影。
終于,她看見了邵明陽在回廊盡頭的抽煙。
邵嘉英走了過去,她聞到了那煙味,不禁開口道,「哥,這里不準抽煙的。」
指尖還夾著煙卷,那麼細長的一條,邵明陽卻是默然不應。
那回廊的牆上卻是明確標注著,禁煙的標識,那麼清楚可見。
邵嘉英卻沒有再叮嚀提醒,因為此刻,他或許是需要靠尼古丁來讓自己平復。
半晌沉默後,邵嘉英道,「哥,剛剛你失控了。」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要像十年前一樣,發生那樣可怕恐怖的一幕!
在他溫雅貴公子的背後,在他那具紳士的軀體深處,卻有著那麼猙獰的靈魂!
邵明陽猛抽了一口煙,他溫聲道,「沒有。」
他的斷然否認,讓邵嘉英凝眉。
沒有嗎?
可是那一刻,他又怎麼會像是沒有!
邵嘉英默了下,記起當時藍星夜奮不顧身地奔跑向他抱住了他,又記起藍星夜是如何的呼喊他勸說他,更記起她最後所說的話語︰白淑寒,淑寒她流血了,她有暈血癥……
此刻,究竟誰才是更重要的存在?
邵嘉英秀眉緊蹙,冷麗的臉龐上,是一抹不明的情緒。可靜靜一想後,畫面又定格于邵明陽垂落下的手,那奇跡的一幕,她似乎又有了遲疑,隨即她開口又是問道,「藍星夜和淑寒,對你而言,誰比較重要?」
邵嘉英終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那仿佛不單單是她一個人想要知道的,更是所有人都困惑的事實。
只是邵明陽沒有說話,唯有沉默。
又過了一會兒,治療室的大門終于被推開了。
邵明陽立刻捻滅了煙,和邵嘉英雙雙而入。
走進去以後發現,白淑寒已經換了醫院的病服,她躺在病床上昏睡了過去。因為取碎玻璃的過程,實在是太過疼痛,在情理完畢後,她終究不堪負荷閉上了眼楮。
楊戩道,「二少,那些玻璃都已經取出來了,傷口也消過毒,不會有任何問題。白小姐因為太勞累,所以睡了過去,一會兒休息好了,就會醒的。我現在讓她先轉移到病房里……」
立刻的,護士推著白淑寒的病床,轉到了單人病房里邊。
白淑寒還在昏睡。
邵嘉英道,「哥,我留下來陪她,你回去休息吧。」
邵明陽看著白淑寒,他低聲道,「你先回去。」
「哥……」邵嘉英遲疑了下,這算不算是一種選擇,她不知道,可又好似他已經做了決定。
邵明陽堅決道,「你先回去。」
邵嘉英只得作罷,帶上門走了出去。
突然安靜了下來,病房里寂靜一片,白淑寒很沉靜地躺著安睡著。邵明陽在床畔站了好一會兒,他這才踱步到一把椅子前坐了下來。沒有抽煙,也沒有說話,他看了她片刻,將視線移開,望向了窗外的藍天。
S市今日,是一個燦爛無比的晴空。
白淑寒這一睡,卻是睡到了午後。時間不算長,三四個小時,卻也不算太過短。畢竟早上突然的這一出狀況,連帶的連鎖反應,都會讓人在身體和心理上造成創傷。
白淑寒朦朦朧朧地睜開眼楮來,她的意識漸漸清醒。
瞧見了病房的天花板,也瞧見了照射而來的陽光,和微熱的夏風。
還有,白淑寒緩緩扭頭,側目看見了床畔的那座椅子里面,一直靜坐著的邵明陽。
他只是坐著,卻是一動也沒有動。
那視線,直直地注視著窗外。
白淑寒卻是望了他好一會兒,她動了一下,想要起來。
不等她開口,邵明陽率先有了知覺,察覺到她是醒來了。他剎那也是回頭瞧過去,對上了白淑寒。
「你醒了。」邵明陽溫聲開口。
白淑寒點了個頭,邵明陽便是起身,他體貼地扶著她起身,又為她將枕頭翻起墊在她的身後,讓她可以舒服的倚靠。
「感覺怎麼樣?」邵明陽又是問道。
白淑寒輕聲回道,「沒事了。」
「傷口也不疼了?」
「不疼了。」
邵明陽默了下又是問道,「我推你的那一把,也不疼了?」
「恩,是我自己沒有站穩,才會摔倒的。」白淑寒微笑著說。
事實上,哪里會有人去相信。
邵明陽也並不相信,因為有些事情有些經過,在事後回憶起來,就會變得清清楚楚。他凝眸望著白淑寒,用很低沉的聲音說,「淑寒,對不起。」
白淑寒的心,卻忽然寂靜無聲,比起這間病房里的安靜來,更是深沉的寂靜。
「對不起什麼?」白淑寒開口詢問。
邵明陽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回道,「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似乎在白淑寒十年後重新回到S市之後,他能給予她的,卻唯有這三個字了!
可是,這一刻,白淑寒的手猛地攥住了被角!
因為她的腦海里,響起了早上的時候,那個男人在她的耳畔所說的話語!
「十年前,我離開S市,其實你知道我是因為什麼而離開的,是嗎?」。白淑寒在內心一陣掙扎之後,她突然開了口!
她沒有忘記,更是如此清楚記得,邵凌勁所說的話語!
他說︰白淑寒,你當年為什麼會離開S市,又為什麼會和我去吃那頓飯,他知道所有的原因,可他還是讓你走了!十年了,他都沒有去找過你!他根本就不要你!他不要你!是他不要你!
他又是質問︰白淑寒,你以為他不知道?你真當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什麼都明白!……
此刻,那些話語再次席卷而來,白淑寒面對的人,不再是邵凌勁,而是他,是邵明陽,剎那間,只想將事情全都明白個徹底!
白淑寒專注地望著他的臉龐,只看見他溫雅的俊臉上,平靜的沒有起伏。
他遲遲沒有出聲,白淑寒突然不堪負荷,她大喝了一聲,「你說啊!邵明陽,你全都知道是嗎!你回答我!你告訴我啊!」
邵明陽望著她,他的目光那麼深邃。
他的沉默,卻好似給了她一個回答,那是最痛楚的答案!
白淑寒死死攥緊了那被子,這一刻,她突然感到如此崩潰!
如果說這十年的等待里,她執著而頑固地等待著他,可是她卻認定著,他什麼都不知情!
因為他不知道她離開的原因,因為她對他說,她要出國去學習畫畫了!
因為他沒有承諾,他沒有開口對她說,他會和她一起走!
因為他沒有原諒她!
因為他不願原諒她!
可是為什麼,在十年後的今天,卻才發現,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白淑寒感覺這樣的事實,讓她太過恐慌!
「邵明陽,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對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白淑寒痛苦不已,十年的相思,到了今天,退而不能,進而不能。只剩下一個斑駁的執念,她只想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對她!
在她的質問聲中,邵明陽低聲一句,「對不起,淑寒。」
還是這句話,只有這一句話!
白淑寒失神著,邵明陽卻是起身道,「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要走,他就要走!他怎麼就這樣走了!白淑寒恍惚的眼中,看見他站起身來,那道身影一如多年前,當她犯了錯,當她去找他的時候,在那個午後,他也是轉身這樣離開!
白淑寒慌忙了,她不願在此刻就這樣讓他走!
白淑寒一下扯開了被子,她跌撞間下了床去,來不及穿拖鞋,直接光著腳踩在地板上,她那樣慌忙地追著他的背影,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
「邵明陽!你為什麼不回答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白淑寒那樣痛苦,她是那樣的瘋狂,「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都知道,是爺爺讓我走的,我不是自己願意要走的,我不是自願的!我是沒有辦法,你知道的!可是為什麼,你當時一句話也沒有說!為什麼在我走後的十年里,你一個電話一封信你都沒有和我聯系過!邵明陽,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嗎?你知道我從沒有忘記過你啊!」白淑寒痛苦的喝問,她的聲音在顫抖,她的手也在顫抖!
邵明陽的身體定住不動,他看向白淑寒,她的臉龐是一抹悲戚的神色,讓人看著揪心。
半晌,輕輕抬手他輕握住了她的手。
「淑寒,對不起。」邵明陽低聲說著,就要拉開她。
白淑寒眼中一空,她一下抱住他,更是緊抓住他的衣襟!
「為什麼不肯原諒我!邵明陽,你給我一個理由,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原諒我!你明明知道,我沒有辦法,當時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想這樣!」白淑寒的淚水,全都盤踞在眼眶里,那樣滾動著,不斷的滾動。
「你怪我,我知道!」白淑寒悲傷道。
邵明陽垂眸看著她,「淑寒,我不怪你。」
白淑寒抬眸對著他哽咽喊道,「是我錯了!是我在當時沒有告訴你!可是,我以為我自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陽!是我錯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原諒我?我只錯了一次!」
「只有一次,只是一次而已!」白淑寒緊抓住他的衣襟,她不肯松開手來!
十年前,當那一晚過後,一切都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在事發後,白淑寒請求原諒,她知道他怨她怪她,可是邵明陽當時已經變了,那樣的冷漠,是溫柔的冷漠,比起冷酷來,更讓人駭然!
可是不明白,為什麼她只犯了一次錯,他就是不肯原諒,他明明都知道,她並非有意!
「你怪我!你就是怪我!所以你十年了,都不肯聯系我!」白淑寒愈發痛苦!
「不,淑寒,我真的沒有。」邵明陽低聲說,他的目光柔軟到好似有一汪湖水,「對不起,淑寒,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他那歉疚內疚的眼神,足以讓白淑寒千瘡百孔!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所思所想,原來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可是——
白淑寒緊緊抓住他,「為什麼不聯系我!為什麼!邵明陽,你告訴我!為什麼一次機會也不給我!一次也沒有!」
她不斷的想要一個結果,她究竟敗給了什麼。
只在歇斯底里,混亂不堪的談話聲中,突然又是一片沉寂,過了許久,邵明陽的目光里只剩下深沉一片。
瞳孔驟然一縮,白淑寒只听見邵明陽說,「他是我大哥。」
他是我大哥。
他是我大哥。
邵凌勁,邵明陽。邵凌勁,邵明陽。
白淑寒的手,忽然徹底的松開了,再也看不見他是如此的身影,只是在很久以後,她突然頹敗地跌倒在地!
白淑寒那樣痛苦,在十年後的今日,她跌坐在地上,再也承受不住,淒厲地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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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英,你去醫院陪著淑寒。」邵嘉英在午後,接到了邵明陽的電話。
不容邵嘉英再多說半句,隨即電話就掛斷了。
而後邵嘉英立刻驅車又趕至了醫院。
在那醫院里面,邵嘉英看見白淑寒半躺在病床上。
來的時候,邵嘉英遇見了楊戩,楊戩對她說,「剛剛白小姐的情緒有些失控,盡量讓她穩定。」
邵嘉英敲門走了進去,她買了點水果來。
將水果放在一邊,邵嘉英問道,「淑寒,想吃什麼?」
白淑寒並沒有看向那果籃,只是瞧著邵嘉英,她的眼楮,分明是哭過後的痕跡,那樣的空洞而悲傷。
邵嘉英心里一揪,她動了動唇道,「吃個橘子吧?」
邵嘉英只能找著話語,可是白淑寒卻是道,「嘉英,你說如果換作是十年前的你,你會怎麼做?」
白淑寒的話語一出,讓邵嘉英失了身。
十年之前,那一段往事,背負了白氏的包袱,邵嘉英在事後不是不知道,可是此刻,若是換作了邵嘉英,她卻也無法去做出選擇,她又究竟要怎麼做。邵嘉英沉默了,她說不出話來。
白淑寒卻是笑了,她的眼楮里全是血絲,「是我錯了。」
半晌,邵嘉英仍舊是說不出話來。
「淑寒,都過去了。」很久過後,邵嘉英輕聲說。
白淑寒的目光渙散,她幽幽說道,「如果,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絕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邵嘉英心里咯 一下,突然空茫一片。
如果。
每個人都可以幻想著如果說著如果,可是哪里又真的有如果,哪里又可能會早知道這樣。
這樣的選擇,哪里又會知道有這樣的結局。
不過是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
醫院這里楊戩正在巡房,他拿著記錄本,一邊走在回廊里,迎面和衛玲撞了個正著。
衛玲停步,喊住了楊戩,「楊醫生。」
楊戩素來愛嬉笑,他嬉皮笑臉回道,「喲,衛醫生,怎麼了?」
「白小姐的情況怎麼樣?」衛玲問道。
楊戩眼中一凜,似乎明白過來,他笑著說,「衛醫生這麼關心白小姐,真是稀奇。」
衛玲只是等待著他的下文,楊戩回道,「白小姐的傷不嚴重,不過情緒不大穩定。」
衛玲听明白了,她點了個頭就又要走過。
「衛醫生。」楊戩又喊住了她,衛玲停步。
楊戩狐疑問道,「其實我很好奇,當年這樣的情況下,你怎麼會瞞住藍小姐沒有打掉孩子的事實?」
楊戩和衛玲同是邵家的私人醫生,但是楊戩是邵明陽這一派,而衛玲卻是邵家大少那一派的。
邵明陽當時讓邵嘉英跟了進去,就是為了要徹底清楚明白,因為她不放心衛玲!
那麼衛玲呢?當時真的因為邵嘉英,就心軟放了手?
她可不像是這樣的女人,畢竟每天都要經手無數的引產手術。
衛醫生,可是有一顆堅強堅韌的心。
衛玲淡淡一笑,「我不過是听命行事。」
听命行事!
楊戩一怔,衛玲已經擦肩而過,走向了回廊那一頭。
所以說,當時放過那個孩子的人,不單單是邵嘉英,更有衛玲背後的邵家大少?
邵凌勁,他又是怎麼想的?
楊戩愈發困惑。
衛玲在尋房完畢後,她回到了辦公室里。門一關上,她拿出手機來,立刻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衛玲立刻稟告,「三少,白小姐安然無恙,傷不嚴重,不過……」
那一幢公寓里邊,空蕩蕩的客廳里,邵凌勁靜坐在沙發上,而邵哲東則是坐在另一側。
他的手里握著手機,听到了那頭的話語,沉聲應允後掛了線。
邵凌勁的手上,是一杯酒。
他的臉上,那些傷口剛剛經過處理,已然上了藥。但是那痕跡,卻還是留了下來。
邵哲東掛了線後,他收起手機,默了一會兒道,「淑寒沒有什麼事,只不過,情緒不大穩定。」
邵凌勁只是徑自抿著酒,獨自一人喝著。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而那臉上的淤青,卻是那樣明顯。
兩人又靜坐了一會兒,邵哲東道,「大哥,你臉上的傷不輕,這兩天在家里休息幾天。」
堂堂邵氏勁總,這個樣子去公司,只怕會惹人非議,確實不大好。
邵凌勁笑了,「也好,只當是放假了。」
邵哲東也沒有多留,他回了幾句後,便要起身離去。只是離開的時候,他卻還是停步,不禁說道,「大哥,以後不要這樣對淑寒了。」
「哈。」邵凌勁放肆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卻是有一抹自嘲意味來。
他凝眸,注視著邵哲東幽幽道,「老三,換作是你,你也會這樣。」
邵哲東劍眉一蹙,他淡淡說道,「我不會。」
他回答的很輕慢,卻也是很堅決。
「老三,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長大,總有一天你會。」邵凌勁調侃了一句,邵哲東打了聲招呼,便是離去了。
邵哲東走後,空蕩蕩的公寓里面,唯有邵凌勁一人了。
邵凌勁的酒杯放下了。
他坐在空無一人的房子里面,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個認知。
長大,其實並沒有那麼快樂。
窗外的天空,卻是已近暮色,傍晚來襲,夜晚又要降臨了。
六點時刻,理應是晚餐的時間。
在這片燈火闌珊里,不知道哪一扇窗戶里面,留著的那一盞燈,是在等待誰的歸來。
那輛黑色賓利在街頭漂泊了很久,最終還是開回了那一處公館。
車子在公館前方停下,可是卻遲遲都沒有下車。
男人只在車子里,他抽著煙,一支又一支。那煙蒂迅速的累積,像是一場盛世的煙火,可最終還是要沉寂到灰暗里。
最終,天色也灰敗了。
突然公館里面,有一抹小小的身影跑了出來。他提著一袋垃圾,是要去扔垃圾的。只是突然,就看見了車子里的身影,小家伙步伐一停,顧不得手中的垃圾了,趕緊奔了過去。
小家伙一下子躥出來,他來敲窗戶了,依稀喊著,「爸爸!爸爸,你回來了!」
車子里面,邵明陽回過神來,他將車窗降落而下。一瞬間,在那夜色燈光下,他看見了孩子天真的臉龐。
那是城城!
城城好些日子沒有看見邵明陽了,分外想念他,此刻看見了,更是興奮到不行!
「爸爸!你怎麼不進來呢?」城城詢問著,他朝著他微笑。
邵明陽看著兒子的笑臉,心里是復雜的情緒交織著,在壓抑彷徨窒悶過後,忽然一陣暖流涌了上來。他沒有發現,此刻他的臉龐上,那笑容很輕很柔,他喊了一聲,「城城。」
小家伙趕緊的打開了車門,而後拉著邵明陽下車。
「爸爸,今天學校的老師帶我們去寫生畫畫了……」一邊扔了垃圾袋,一邊城城就拉著邵明陽往里面去。
今天是周末,李姐一般這個時候不會再下廚,因為藍星夜會親自包辦。
她剛剛煮了飯菜,熱氣騰騰的,端了出來,等著城城回來吃飯。
在一切發生之後,她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媽媽,爸爸回來了!」城城高興地大喊,歡喜地進了玄關,趕緊的,又是拿拖鞋又是倒水。
邵明陽換了拖鞋,又接了水杯,他緩緩抬頭瞧去,視線定格至藍星夜。
「先生回來了。」李姐笑著呼喊。
藍星夜還系著那圍裙,是記憶里所熟悉的樣子,穿了一件棉質的居家服,頭發被她挽起了。煮飯的時候,她不愛落發,因為那太過麻煩。一定是燈光太昏黃太柔和,所以此刻的她,竟要比平時更要暖上幾分。
听見了兒子的呼喊,藍星夜也抬頭望去,果然,她看見了他。
他穿著早上的衣服,是西服襯衣,卻不是筆挺的了,已經有了褶皺,殘留著那場斗毆留下的痕跡。
他沉默凝望她,有著很遠的距離,卻又好似很近。
「爸爸,吃飯了。」城城牽著他的手,就往餐桌走。
邵明陽的步伐沒有動。
直到藍星夜說,「吃飯吧。」
他的心里好似有什麼波動,因為她的話語,緩緩的放穩了,他這才邁開步伐,和他們一起上了桌。
吃飯,和往常一樣,正常到不行。
三菜一湯,不算多,不算太過豐盛,卻是宜室宜家足夠了。吃飯的時候,全是城城的歡笑聲,孩子多日不見他,總有說不完的話語,邵明陽靜靜聆听。于是,這一頓飯便也吃的格外緩慢。
等到晚餐過後,小家伙就要上樓去,因為寫生的作業還沒有完成,只差一點點了,他想著趕緊畫完了,就可以拿下來給他們瞧。
小家伙很是高興的就往樓上跑了,「爸爸,我一會兒拿我畫的畫給你看!」
李姐先吃好了,她見邵明陽還沒有吃完,便先去忙別的了,等著一會兒再來收。
唯有藍星夜,還坐在餐桌的椅子里,陪同著等著邵明陽吃完。
瞧著他最後一口飯咽了下去,瞧著他放下了碗筷,也瞧著他慢條斯理地拿起餐巾來擦拭過,晚餐結束了,一切都已結束。
凡事,都該有一個了斷。
藍星夜這才開了口,「邵明陽,我們談談吧。」
他沉默,等待著她繼續的話語。
藍星夜又是緩緩道,「我想過了,其實繼續這樣下去,對你對我,對大家都不好。」
「所以,」藍星夜的聲音平穩中,帶了一絲死寂般的平靜,邵明陽的眼中,倒映的燈光光芒猶如一簇火燃起,在听到她最後所說的話後,又灰飛煙滅。
她輕聲說,「我們離婚吧。」
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簡單的五個字,在邵明陽的心里邊,默默念了好幾遍。
只是一剎那,整個公寓里都安靜到不行,沒有了半點聲音。可是那五個字,卻如巨石一般,狠狠得砸在他的心里邊,迅速的,泛起了無數的浪濤來!在那拍岸過後,是狂潮蜂擁而來,再也無法平息!
邵明陽的俊容,沒有了笑容,他沉靜的,那份溫漠中帶著一絲冷冽,只是這麼望著她。
忽而,他亦是開口道,「這就是你要和我談談?」
藍星夜仍舊是平靜的目光,望著他點了個頭,「恩。」
「你這是要和我談?還是,你早就做了這個決定?」邵明陽的眼眸,突然變得陰鷲!
「繼續這樣下去,到底是對誰不好?對我?還是對你?又或者是對哪一個人?」邵明陽冷聲質問。
藍星夜靜坐在那里道,「邵明陽,對我們都不好。」
「呵!」邵明陽冷笑了一聲,「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什麼是我們?哪里是我們?是對你不好才對!藍星夜,你現在來跟我談離婚,你又要去哪里?回北城去,又要去哪個城市重新開始?你又要和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