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他喜歡下棋,愛喝幾杯酒,要是喝多了,外婆就會念他了,我外公開車很好的……」藍星夜自顧自說著話,那聲音虛無地飄來,「我媽媽她會唱歌,很好听……還有小辰,小時候我都牽著他的手,夏天的時候去小河里游泳……」
藍星夜喃喃訴說著小時候的過往,她的聲音很輕的傳來了。
前方,邵嘉英和藍星夜說著話,轉移著她的注意,而後邊楊戩等候著,不斷地看向身後。
只听見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奔跑上來!
那是邵明陽和邵洛川!
邵明陽一下闖進了天台,邵洛川緊隨其後!
兩人一踏上這片露台,卻就看見了黑壓壓的一群人,還有,站在前方的,那一抹泛白的身影。
邵洛川心驚不已,「藍星夜……」
邵明陽一言不發,眼中深邃住她的身影,只是一下邁不開步伐來。
她還穿著醫院里的病服,是白色的病服,只裹著一條大披肩,是紅色的,她的頭發,黑色的,飛揚在空中。她整個人飄飄欲飛,就像是一只蝴蝶,讓人無法捕捉,好像下一秒,她就會踏出去,隨風而去,這樣的畫面,如此驚險,卻像是一幅油畫,深沉而凝重!
「藍星夜!」邵洛川上了前去,他放慢了步伐,走到了邵嘉英的身邊,「藍星夜,是我啊!我是邵師兄!」
藍星夜回過頭來,她側頭瞧向他,好似認出了他,又好似沒有認出。
「是我,我是邵師兄,藍星夜,你不要站在那麼高的地方,來,到我這里來,我扶你下來吧……」邵洛川就要走近!
藍星夜卻是攥緊了那披巾,「不要過來!你們一過來,他們就要走了!」
「他們是誰?」邵洛川愕然!
藍星夜卻又不說話了,「他們就會走的……」
邵嘉英在旁道,「是她的弟弟,媽媽,外公還有外婆……」
那是她的家人,都已經長眠于地下,不再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邵洛川心驚膽戰,若說之前趙倫的綁架已是最緊迫的時刻,那麼現在,卻是讓人窒息!
她在風里,那樣桀驁的姿態,好似再也沒有人能夠攔住她!
「那里不是他們!」邵明陽卻是上前一步,他沉聲喝道!
藍星夜一下定住,她茫然而恍惚的神情,有著一抹彷徨,「你說謊!他們明明就在那里!」
藍星夜將手一指,「就在那里!」
「你看錯了!他們不在那里!」邵明陽喝道。
「他們就在那里!」
「他們早就死了!早就死了!」他說出了那殘忍的真相!
「你說謊!他們都在!」
「他們葬在春嶺墓園!他們全都葬在那里!」邵明陽又是走近她,他冷聲喝道!
藍星夜瞳仁一縮,她像是無法相信,「他們明明就在那里!」
她的動作激烈,一下沒有攥緊那紅色的披肩,就這麼墜落而下,有風吹過,披肩被吹了好遠,漸漸落下——
眾人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喘息,可是她的臉龐,偏執中卻帶著一抹悲戚來,那絕望之色,讓人心生出無數的情緒來,竟是不能自己!
「我要和他們在一起!」她微笑著說,長發貼過臉龐,那麼美麗。
「你看清楚!他們都已經死了!」邵明陽的喝聲比她更要響亮,他指著那片她所指的那片天空道,「那是幻覺!那里沒有藍景辰,沒有你的媽媽,更沒有你的外公還有外婆!那里什麼都沒有!」
「藍星夜,你要是去了那里,你就再也見不到城城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顫開于風中!
藍星夜卻是道,「城城也在那里!他們都在一起!」
「今天是星期三,城城今天上學,早上有數學課,再過一個小時,他就要吃中飯了,下午是體育課,然後睡午覺,等到放了學,李姐就會帶他來看你,他每天都有來,你不記得了嗎!」
「城城就要來看你!你要是跟他們去了,他怎麼來看你!」
「你說謊!你說謊!」藍星夜瘋狂吼道!
邵明陽已然在說話之間,步步逼近了她,他就距離了她一米,「我沒有說謊!你不記得了嗎?」。
「他們都已經葬在了春嶺墓園,可是城城卻還活著!」邵明陽眼眸緊凝,「你不是說嗎,你想看著城城長大,你不想離開他嗎?藍星夜,難道你只是說說就算的嗎?」。
藍星夜一動不動。
城城,城城。
我還要看著你長大,我要留在你的身邊,我怎麼能就這樣走。
藍星夜的眼前,親人的容貌和模樣全都消散而去,空無的眼底又有了一抹色彩,不再是暗淡的光芒。彷徨之中,她仿佛認出了來人,
「藍星夜,到我這里來,城城還在等你,你到城城這里來。」
「他不能沒有你!」
「不能沒有你!」
邵明陽走到她的面前,他朝她張開了手臂,讓她下來,「到我這里來。」
就在眾人屏息之中,看見藍星夜居高臨下的站著,邵明陽在她的下方,他朝著她伸出手,迎接著她。
藍星夜定楮了許久,眾人瞠目,只見她張開了手臂,朝他跳了下去,墜入了他的懷里!
「阿夜!」邵明陽緊緊抱住了她,那麼緊的擁抱,好似要揉進骨子里,再也不分開!
藍星夜突然覺得好疲憊,身體沉重到不行,但是意識開始清醒,她蹙著眉,哀戚說道,「我怕我等不到了……」
這一刻,驀然感到哀戚的不只是藍星夜一個人,听到這句話的邵明陽,他心里也空茫起來。
但是,他仍不肯放棄,仍在堅持著,「怎麼會!你一定等得到!」
他這麼堅定的說著,藍星夜卻只是搖頭,「我等不到了……」
只是耳畔听到楊戩在喊,「二少,快帶藍小姐回病房去!」
邵明陽緊緊抱住了藍星夜,便是疾步奔走著,帶著她下樓去。一路上,他不斷地說著相同的話語,「藍星夜,你說過的,你要看著城城長大,你一定等得到,相信自己,相信你自己……」
就這麼奔走了一路,眾人都尾隨在後方,好不容易從這一撞樓的高樓上,回到了住院的病房里。
楊戩趕緊讓邵明陽放下了藍星夜,護士取來了藥物,克制她體內的病毒。這種藥物,卻只能夠讓她暫時鎮定,並且減少少許產生的幻覺,實質對病毒卻是沒有根本的效用。
「藍小姐,請吃藥吧!」護士將藥送到了她的嘴邊。
藍星夜卻是搖頭,「我不吃了……」
「這……」護士一下沒轍了。
「我來!」邵明陽低聲喝了一聲,立刻從護士手里奪過了那藥!
邵嘉英已然繞到了她的身邊,將她稍稍扶起,邵明陽的手里握著那藥,就送到了她的嘴邊。
藍星夜只是搖頭,「我不吃……」
「藍星夜,你要吃藥,吃了藥才能好啊!」眾人都在紛紛勸說,莫不是相同的口吻。
江紹明道,「阿夜,你快吃藥吧!」
「我們已經找到了新的醫生,很快就會研制出抗體了!」謝宇南更是勸說,他焦急道,「就在昨天,我們去了瑞士,你知道瑞士制藥嗎?那里有最嚴謹最優秀的醫生,專門對病毒有研究的……」
「藍星夜,你一定要吃藥!快把藥給吃了!晚上的時候,城城還要來看你!你難道不想見到他了嗎!」邵洛川試圖拿城城來讓她改變!
可是藍星夜只是搖頭,「我要見城城!我現在就要見他!」
「等你吃了藥!」邵明陽冷聲喝道!
她卻緊閉了唇,不肯吃藥。
「阿夜,你要听話,快點吃藥。」邵明陽溫聲哄勸著她,用那麼柔的聲音。然而他的手,卻是激進的動作著,將那藥片往她的嘴里送去,藍星夜死死的抿住了唇,她就是不肯張嘴!
「你要吃藥!」邵明陽見她如此頑固,他的耐心也仿佛隨著她的瓦解而一同耗盡,就在呵斥之中,他硬是用手捏住她的下顎,直接掰開了她的嘴巴,而後將那藥送進了她的嘴里!
「唔——」藍星夜難受地掙扎,卻被制住無法動彈!
那藥片入了嘴里,在喉嚨出卡住,她的面色也開始泛紅!
「拿水!」邵明陽見她一臉痛苦,他趕緊又是吩咐,水杯遞到了他的手邊,他又是喂她喝水。
清水也一並入了口中,混合著那藥片,開始在口腔里融化,一起順著食管進了胃部里去。
但是什麼在翻滾著,那沖鼻的藥味讓藍星夜無法忍受,她一下翻身側倒在床邊,整個人開始嘔吐。並沒有嘔血,卻是將方才服下去的藥物全都給吐了出來,緊接著開始干嘔!
她近乎是撕心裂肺,好像要將五髒六腑全都給吐出來!
眾人又是驚住,瞧見她這麼痛苦的樣子,全都不忍直視,邵洛川的眉頭緊皺成一團,根本無法再舒展開!
邵明陽還握著水杯,他面無表情,溫漠的俊臉不再從容,只是一張冷酷的臉龐,他死死的注視著她!
那水杯被他握的那麼用力,快要被捏碎!
「全都吐出來了,這不行,再服藥!」楊戩也是顫了聲,他又是讓護士來取藥!
水杯還在手中,邵明陽再一次取了藥,邵嘉英扶起了藍星夜,兩人就要像方才那樣,繼續強行喂她吃藥。
可是現下,藍星夜卻是不再任由他們壓制住她了!
身心俱疲的她,已經再也忍受不了!
她開始無法冷靜的反抗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吃藥!我不要吃藥——!」藍星夜開始怒吼,她憤怒地掙扎著,絕望地想要逃離!
那力氣開始膨脹起來,那就像是一根弦,繃緊著到了某個點之後,就開始崩裂,再也無法控制!
「啊——!放開我——!」藍星夜瘋了一般,她整個人都扭作了一團,她只想要逃離!
那力量在這個時候卻是大的嚇人,邵嘉英竟也一下壓住不住她!邵明陽手里的藥片和水杯,都在她的掙扎中倒在了床上!
「不要喂她吃藥了!」楊戩眼見不對,又是呼喊了護士,準備強制的鎮定劑!
楊戩拿起了針管,那液體便從針尖滲透而出,邵明陽和邵嘉英壓住,藍星夜眼看著楊戩接近,她的眼楮睜大,她卻是在楊戩接近的時候,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胳膊!
「啊!」楊戩痛的呼喊!
病房頓時又是亂作一團!
眾人都慌忙起來了,藍星夜就在此時搶過了掉落在床上的針管,而後猛地翻身下了床來,她要往病房外面跑!
邵洛川一下擋在了她的前方,「藍星夜!」
「我要出去!我要離開這里!你讓開!」藍星夜吼道!
江紹明和謝宇南都在側邊呼喊她,可是藍星夜仿若未聞,「我要出去!」
邵明陽則是在她的身後,「阿夜。」
藍星夜扭頭,瞧向了他,目光一定,「我知道是你,又是你,你不讓我走!我現在要去看城城!你讓我走!」
「你需要治療,吃藥打針,城城晚上放了學就會來看你!」
「不!我現在就要去看他!」藍星夜堅決,她手里的針管對準了他!
眾人又是不敢上前,他們只怕下一秒,那針管就會對著她自己!
邵明陽默了下道,「好,我現在就讓人帶城城過來!」他掃了邵嘉英一眼,邵嘉英便明白了,趕緊出去,「我去接城城!」
藍星夜退後靠去,身體緊貼著牆而站,她赤紅了眼楮,看著周遭的眾人,此刻在她的眼中,他們都好似怪物一樣!
江紹明道,「阿夜,你相信爸爸,我們已經去找了最好的醫生過來,一定可以研制出抗體的!」
「對!已經去實驗室了,已經去研究了!」謝宇南應聲。
邵洛川也是道,「小師妹,你把針管放下來吧,你不要見城城嗎?嘉英已經去接他了,很快他就過來了!」
「我不信!」藍星夜瘋狂咬牙道,「你們一個個都只會騙我!你們都只會騙我——!」
邵明陽眼眸一厲,他一個大步走到她的前方喝道,「藍星夜!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說什麼要看著城城長大,還說什麼不想離開他,全都是在騙人!你說你想活,這就是你說的想活嗎!你不吃藥,你不打針,你不听醫生的勸說,你這樣任性!你還怎麼照顧城城!你才是在騙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