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046 真-奶娘

作者 ︰ 非10

小茶是府里的家生子,起初她曾問過小仙一些有關小茶爹娘的情況,據小仙說小茶的父親早年已經去世,其母也在園子里做事,似乎還是個管事的職位。

于是馮霽雯雖起初疑惑,但隨後又想到大概是有什麼難處需要她幫忙。

她點頭示意小茶說下去。

小茶似有些緊張,低著頭,垂下來的雙手在衣袖中攥成了一團,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她讓奴婢跟姑娘說,當年之事全是她的疏忽,她自覺對不住姑娘,但還是想求得您一句原諒……」

馮霽雯這下是真的傻眼了。

听這話,似乎里頭還牽扯到了陳年舊事?

可這一點,小仙似乎沒有給她進行過任何科普啊。

望著連頭都不敢抬的小茶,馮霽雯糾結了片刻之後,不置可否地說道︰「我知道了。」

試問除了這個,她還能說什麼?

只是這句話落在小茶耳中,卻讓她心底涌現了一抹淡淡的失望來。

果然姑娘還是不願意原諒嗎?

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馮霽雯制止了︰「此事改日再說,我這兒還有些賬目要核對,你先下去守著吧。」

多說只怕多錯,還是等她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弄明白了之後再談的好。

小茶卻將此當作了她不願听到與當年之事有關的話,想到以往的種種,頗有些手足無措地道︰「是奴婢多嘴了,奴婢不該說這些的……」

說罷,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叩頭道︰「請姑娘責罰奴婢……」

這到底是玩兒的哪一出?

完全跟不上節奏啊……

馮霽雯雲里霧里地看著跪在那里,不勝自責的小茶,強自鎮定地道︰「你沒什麼錯,且下去吧。」

強行掐斷話題才是上策。

小茶聞聲唯有起身行禮退了出去,卻仍是一副戰戰兢兢的表情,仿佛是自己犯下了十分不可饒恕的過錯一般。

馮霽雯心下疑竇叢生。

「姑娘,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吧。」小仙進來說道。

馮霽雯點頭,直待躺進了浴桶中,耳房中只留了小仙一個加水的丫鬟,方才開口詢問起了心中的疑惑來。

「我記得你同我講過小茶的母親乃是後花園管事,對麼?」

站在浴桶後的小仙聞言忽怔了一下。

「之前可是同我有過交集?」馮霽雯又問道。

小仙這才口氣猶豫地道︰「姑娘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馮霽雯一听這話便知里頭果真有事兒,不答只問道︰「你只管將你知道的說給我听便是了。」

「奴婢說了,只怕姑娘不願意听……」

之前的姑娘,是最忌諱听人談起那段時間里所發生的任何事情的。

卻听馮霽雯道︰「只管說罷。」

小茶因此事找到了她跟前,已然不是她願不願意听的問題了。

她執意要問,小仙也不好再繼續隱瞞,唯有道︰「那時奴婢雖然尚且未進府里伺候姑娘,但這兩年來也听人說過不少回,縱有些出入,但應也差不了太多……小茶的母親秦嫫現如今確實在後花園里做管事,可她之前是……是姑娘您的女乃娘。」

馮霽雯驚愕地問道︰「我的女乃娘不是桂嬤嬤?」

她一直以為桂嬤嬤因為是馮霽雯的女乃娘,所以才得到重用的。

「不是啊……桂嬤嬤只是管事嬤嬤而已。秦嫫才是將您女乃大的女乃娘。」

「之前怎麼沒听你說過?」

「姑娘您也沒問啊……」

馮霽雯表情復雜地沉默了片刻,只有讓她繼續說下去。

「姑娘您六歲之前,秦嫫是一直待在您身邊伺候的,只是那年……老爺夫人在外地遇難,秦嫫的丈夫也在那場意外中喪生,當時府中上下亂作一團,秦嫫或許是因悲傷過度,一時沒能照顧好姑娘您,有一回更是因為她的疏漏,而讓姑娘不慎落入了前院的那口大井中,險些因此而喪了命……」

「從那之後,老夫人便不再讓秦嫫伺候姑娘了,本是給了她們母女一筆銀子放她們出府去的,可秦嫫不知道為何不願離開馮府,苦苦求了老夫人甘願留在府中做一個粗使婆子。老夫人念她女乃過姑娘,才網開一面讓她們留了下來。」

因提到此事難免會牽扯到馮霽雯父母去世時的情形,故而從此後馮霽雯便對秦嫫小茶母女二人很是排斥忌諱,雖沒有刻意為難,但也不願與她們再見面。

這也是小仙一直未有主動同她說起此事的原因所在,便是不願她平白想起那些讓人不開心的往事來。

可因馮霽雯到底不是本尊,故此時听她說起這般前因後果來,雖有感慨,卻並無太多傷懷。

「奴婢听說秦嫫為人處事很有手腕,是個極有能耐的人,縱是出了府去應也不必發愁日後生計,她本可以拿著老夫人給的銀錢去做些小生意,得個自由身,可卻一直留在馮府不願離開……」小仙說到這里,悄悄看了眼馮霽雯的臉色。

秦嫫不願意離開馮府的原因,其實並不難猜想。

不外乎是對馮霽雯心懷愧疚心結未了,或是看重感情。

這一點,通過今晚小茶代她轉述給馮霽雯的那句話便可看得出來,這些年來她對當年的失誤一直無法釋懷。

「姑娘,事情過去多年,您就不要因往事而傷懷了。」小仙輕聲安撫道。

馮霽雯點頭回了聲「嗯」。

……

另一邊,丁子昱被汪士英親自請去了汪府做客。

席上汪黎雋被父親強逼著跟丁子昱當面賠了不是,那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卻又不得不屈服的模樣,丁子昱看在眼中,無奈之余,又隱隱覺得挺痛快……

但他作為一介勢單力薄的書生,深知自己的身份與處境,故對于汪黎雋的致歉,他唯有表露出既往不咎的豁達甚至是謙卑的態度來。

汪士英見他如此識趣,很是松了一口氣。

若此事當真鬧大,對他產生的影響不可估量。

宴畢,汪士英這邊剛讓人送走了丁子昱,後腳便對長子一番教訓。

「你這個只知道給我惹麻煩的不肖子!你可知經此一鬧,險些就毀了為父我等了多年極不容易才等來的升遷機會!」

「……我哪來能料得到會被人發現,我不過只是想教訓教訓他罷了,又非什麼大事,再者說他一介寒衣,父親怕他作甚?」汪黎雋反倒還因自己被迫同一位窮書生道歉而深感憋屈。

「若只是普通寒衣還且罷了,可他再不濟,卻還是英廉府上請來的先生!有著這層關系在,事情若真鬧大,要如何壓的下去?」汪士英恨鐵不成鋼︰「如此淺薄的道理都看不明白,是也不知你這些年來學的東西都到哪里去了!」

說罷,一記響亮的耳光就扇了過去。

沒有防備的汪黎雋往後踉蹌了兩步,察覺到面頰上的陣陣刺痛感,既驚且怕地看著滿面怒容的汪士英。

他的父親雖不比母親那般溺愛于他,但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對他動手卻是頭一遭。

「此事暫算作罷,可你若再膽敢胡作非為,做出如此不顧大局之事,休想再如今日這般輕易揭過!」

汪黎雋心下羞惱交加,可在父親面前卻不敢發作半分,唯待汪士英離去之後,沒膽去摔那些擺件瓷器撒氣,只狠狠地踹倒了兩張椅子,怒氣沖沖地出了飯廳去。

不知自己走後飯廳中還上演了這麼一出兒的丁子昱,在途經汪家花園中一方淺塘邊之時,隱隱听得了一陣夾雜著呵斥的嬉笑聲。

凝神一听,像是少女的聲音,丁子昱不敢失禮看去,唯有將頭又垂了幾分,隨著引路的僕人向前走去。

只是眼楮不去看,耳邊的幾道談話聲卻隨著腳步的靠近越來越清晰。

「瞧瞧三姐這帕子繡的,針腳兒可越發細致了,明年大選,沒準兒還能憑著這手繡技月兌穎而出,得了宮里哪位貴人的青眼呢。」

「嘁,我倒沒听說過宮里哪位主子是憑著繡技好上了位的,到底不過是下人就能做的低賤活兒罷了。」汪黎珠滿臉不屑。

「四姐……你怎麼淨說實話呢?」

涼亭中其余幾名年紀稍小些的女孩子咯咯笑了起來。

汪黎芸坐在圓桌旁,嘴角緊緊抿著始終未有說話。

就因為她不願意和其它庶出的姐妹一樣奉承巴結汪黎珠,便遭到了府中姐妹的排擠,出言嘲諷欺負不過只是家常便飯。這種生活她早已習慣,只要她們做的不是太過分,她總能按照姨娘交待的那樣,一忍再忍。

丁子昱雖不知是什麼情況,卻也深知大戶人家兒女成群背後的矛盾,只是這同他並無干系,故仍然垂首前行。

背後卻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來人焦急慌張,丁子昱下意識地避讓到一側。

小丫鬟提裙疾奔,全無半點冷靜可言,還未近得前方涼亭,便顫巍巍地喊道︰「三小姐!靜姨娘她自縊了……您快回去瞧瞧啊!」

亭中的笑聲戛然而止。

片刻,丁子昱便察覺到有人迎面跑了過來,腳步踉蹌不穩,在經過他身側之時,還重重地撞到了他傷勢未愈的肩膀。

丁子昱惶恐之余下意識地抬了頭,視線中一張驚懼而蒼白的少女面龐迅速掠過。

「靜姨娘上吊了?」

亭中其它幾個女孩子回過神來,這才嘰嘰喳喳地走了出來。

「好端端的為何要上吊,該不會是故意嚇唬人的吧?」

「就是,大半夜的瞎鬧騰什麼呢?」

「咱們也快去瞧瞧!」

幾人邊說邊匆忙地走,待來到了丁子昱跟前,這才瞧見了還有外男在,只當是府上的文客,又見他低著頭一副謙恭的模樣,便未有多加注意。

待幾人走遠了些,丁子昱方才抬起了頭來。

想到方才那一閃而過的臉龐,似隱隱帶著幾分熟悉感,他不禁輕輕皺起了眉頭。

是那日同他道歉的小姐嗎?

汪府南苑偏僻一角燈火微顫,小小的院子里亂作了一團。

府里真正受到影響的主子卻是沒有幾個。

汪黎雋听罷,不過也只是冷笑了一聲,旋即帶著小廝出了府去。

他最厭煩的便是這些後宅之事,又因才挨了汪士英一耳刮子心下難平,便思索著出府找個‘清淨地兒’平復平復。

小廝跟在其身後,不必去想,便知自家爺定是要逛煙花巷吃花酒,也不敢多嘴,只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頭。

只是剛出府門兒沒走上百十步,卻見走在前頭的汪黎雋忽然頓下了腳步。

兩座府邸之間的走道小巷中,狹窄而昏暗。

巷中再次傳來了女子的幽幽一聲呼喚。

「汪公子……」

汪黎雋方才便是隱約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方才停下腳步,眼下證明不是自己的幻覺,瞎燈黑火的卻不免生出了幾分懼意來,往燈火通亮處移了幾步,適才凝著眸子問︰「巷中何人?」

身後的小廝也一臉戒備地望著巷口處。

極輕的腳步聲響起,巷中緩緩行出了一道深灰色的身影來。

對方裹著偌大的舊披風,卻依稀可辨是女子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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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這章算是兩章合並的~然後謝謝006060和zhichun-2003的打賞~謝謝大家的留言和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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