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安平郡主用意的杜芷萱,無需刻意回頭,都能感知到那幾欲將自己射成篩子的仇恨目光的源頭,正是那自見到屋里的武候王妃後,就一直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錢詩雅,遂嘴角微勾,狀若未聞,微微曲膝,行禮道︰「見過武候王妃。」
「品貌端方,舉止有度,不愧太後和皇後交口稱贊的‘榮華縣主’!」武候王妃拉著杜芷萱的手,笑得一臉的和藹慈祥,仿若未曾听出安平郡主的話外之意似的,更仿若這些年來之所以未見過杜芷萱,純粹是她潛心禮佛之故。
「這些年來,苦了你了。」
「人生在世,誰不苦呢?」杜芷萱抿唇淺笑,忍耐著武候王妃那仿若蛇身似冰冷滑溜的手,拉著自己手臂輕拍帶來的發毛感覺,「不然,又豈會有‘梅花香盡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的感嘆呢!」
「這丫頭,確實伶牙俐齒!」武候王妃對著安平郡主笑道︰「瞧我,才說了一句話,她就回我了這麼多句。」
不待安平郡主回話,武候王妃又一臉贊賞和欣慰地看著杜芷萱︰「不過,這樣的性子,才能立起來,嫁入我們這樣的世家,也才能支撐起整個家族的運轉。」
杜芷萱對武候王妃的來意有了個模糊的猜測,心里輕哂,臉上的神情卻沒有多少變化︰「謝武候王妃夸獎。」
「唉……」武候王妃嘆了口氣,凝視著杜芷萱的目光里滿是憐惜︰「也怨我,早知道,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會做出這等事,我就不該撒手不管王府的庶物,只住在小佛堂里,竟被那些听命于這小子的下人給瞞了個徹底!」
說到這兒時,武候王妃特意頓了頓,換上了一種混合著祈求和希翼的神情︰「孩子,想來,你是能體諒我的吧?」
「父母之愛,于兒女來說,永遠是偉大的。」杜芷萱說得一臉的懇切,卻並不代表她就能原諒在武候王妃有意的漠視之下,這些年來武候王世子待原身的嫌惡姿態,和武候王世子私下里同錢詩雅來往一事,對原身帶來的絕大傷害。
更不用說,若非武候王妃不滿意「劣跡斑斑」「惡名遠揚」的原身,並隱于幕後推波助瀾,煸風點火般令錢詩雅生出將原身碾壓成泥,就能踩著原身肩膀,順利嫁入武候王府的野望,原身又豈會頻繁地遭到錢詩雅和武候王世子兩人聯手的算計。
一句「不知情」,就能一筆勾消?
這世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呢?!
武候王妃笑了笑,正準備說些其它的,就只見早就不滿武候王妃的安平郡主,再也按奈不下滿月復的煩悶和厭惡之類的情緒,冷笑一聲,並不顧及周王妃尚且在一旁,就毫不客氣地說道︰「行了,武候王妃,真當旁人不知道你打的主意呢?」
「今日,我就將話擱在這兒了!」安平郡主並沒有理會錢詩雅那祈求的目光,繼續說道︰「武候王府家業大,權勢旺,我們家的姑娘可高攀不起!」
武候王妃的面容有瞬間的扭曲,不過,很快,她就再次抬起頭,輕笑道︰「瞧,郡主這話說的!我家小子和萱兒可是太後賜婚,又有幾年的情誼,就算如今兩人私下里有些爭執,卻也不過是小兒女之間鬧口角,沒幾日就會和好如初的。」
說到這兒時,武候王妃還特意頓了頓,滿臉深意地補充道︰「畢竟,這世間,‘寧拆十間廟,也不能毀一樁親’哪!」
她就不相信了,這些年,杜芷萱對自家兒子的情誼,能那麼輕易就割舍掉!否則,這世間又豈會有諸多「痴情女」的故事呢!
至于那一直隱于暗處窺視武候王府的錢詩雅?
呵!
不提錢詩雅那庶出嫡女的身份,單錢詩雅那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關鍵時刻能將一心依重和信賴自己的嫡親表妹杜芷萱往死里摁的為人處事姿態,就讓她不敢將那偌大的武候王府交到錢詩雅手里!
因此,無論如何,錢詩雅都不能以正室的身份入武候王府。
更何況,從最初,她就存了利用錢詩雅的心態……
「多謝武候王妃垂愛。」杜芷萱的神情淡然,並不像武候王妃預料中那般羞澀難忍,眼眸里一如既往地清澈透底,也不打算猜測短短時間里,武候王妃眼底那變幻莫測的情緒由何而來。
「只是,想來,武候王妃大抵不知道,早在我請求太後賜婚之前,武候王世子就已有心上人,卻因我之故,而耽擱了整整四年多。如今想來,我倒是頗為後悔和懊惱。」
「幸而,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杜芷萱佯裝漫不經心地瞥了眼雖微垂眸,但,臉上一閃而逝的驚惶和緊張之情,卻將其出賣了個干淨的錢詩雅,道︰「如今,我的及時退出,倒是恰好成全了一對有情人,想想,心里就覺得頗為歡喜。」
「想必,武候王妃這樣的和善人,定也能體諒我這番心情。」
「你!」怎麼也未料到杜芷萱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的武候王妃傻眼了,很快就反應過來,然後,氣勢洶洶地指責道︰「這就是你對長輩的教養?」
杜芷萱眨眨眼,一臉的委屈和無辜,仿若不太明白明明說了真話的自己,為何會突然激怒了武候王妃似的。
「撲哧!」小公主忍不住輕笑出聲,面對杜芷萱看過來的「在這樣緊張的環境里,你竟然笑得這般燦爛,小心將仇恨值全部拉過去」的目光里,攤手,聳肩,一臉的純然無辜。
仿若,方才發出那笑聲的,並不是她自己似的。
武候王妃的面容又扭曲了下,長睫掩住眼底的憤懣,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咽下了到喉的訓斥之言。
說到底,在皇宮里都能橫著走的小公主,還真不是目前只掛了個武候王妃的名號,實則卻因著諸多原因,並不被頂級貴族圈子接納的她能招惹得起的。
于是,武候王妃也沒去理會周王妃看向自己時那詭異的目光,只是偏頭,對安平郡主說道︰「郡主,你怎麼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