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候府眾人,竟沒一人想到要跟杜芷萱行禮,白嬤嬤眉頭微蹙,上前幾步,提醒道︰「幾位,該與縣主見禮了。」
見禮?
見禮!
看似普通的兩個字,如晴天驚雷一般,震得眾人神魂不舍,驚惶不已,看向杜芷萱的目光里有著再也無法掩飾的憤懣和怨懟,不甘和妒恨。
從沒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人清楚地認知到她們和杜芷萱身份的天差地別!
老夫人垂眸斂目,一臉的思索,仿若未曾听到白嬤嬤這番話似的。
見狀,錢氏忍住心里那些翻騰不息的憤怒之焰,更無視了二房于氏和三房王氏兩人看向自己時那頗有深意的眼神,硬著頭皮,僵硬地行禮道︰「見過榮華縣主。」
這世間,有什麼能比得上自己的仇人,之前還只是路旁隨處可踩死的螞蟻,突然凌空一躍,變成了令自己也需要仰望的鳳凰來得更令人痛苦和憤怒?
尤其,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天意,杜芷萱受封的榮華縣主,竟是有爵位,有封地的三品實權縣主,恰好,就在品級上高了錢氏那麼一點點。
在這一刻,錢氏也難得地怨憤起杜尚書來。
按理來說,如今,杜尚書已是有實權的正三品實權刑部尚書,上一封為錢氏請封的奏折,卻是輕而易舉的。偏,也不知杜尚書心里是怎麼想的,雖有上書,卻是為老夫人請封。以至于如今,老夫人已是一品誥命夫人!
這樣忍辱負重的錢氏,和明明滿臉羞憤,卻依然克制住自己的杜芷薇,令杜芷萱心里更添了一絲戒備和警惕。
就連李姨娘也難得地高看了錢氏一眼,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扭著水蛇腰,如柔弱無依的楊柳似的,行到杜芷萱面前,行了一個特別規矩的禮儀︰「見過榮華縣主。」
這樣的情況,令原本站于一側,打定了主意要好生看熱鬧,適當的時候煸風點火一番,再偶爾推波助瀾一把的二房于氏和三房王氏,也不由得有些怔然。
不過,雖心里轉悠著許多念頭,但,于氏和于氏兩人卻不約而同地上前幾步,同樣行禮道︰「見過榮華縣主。」
既然候府三房的主母都已經行禮了,那麼,杜萍、杜芷薇、杜芙、杜蓉、杜芷菱和杜薔六人也齊齊壓下心里的不甘和惱怒,上前與杜芷萱見了禮後,然後,就猶如後面有鬼鬼在追趕著似的,忙不迭地回到原處,並紛紛垂眉斂目,竭力將自己等人偽裝成一根壁柱。
想也知道,接下來,杜芷萱又會和老夫人撕逼!
為避免她們這些無身份,無地位,無依靠的「三無炮灰」,無辜卷入這樣一場戰火,被燒得邊尸骨都找不到,還是乖乖地保持沉默吧!
「四丫頭,就算你是太後欽賜的榮華縣主,但,說到底,你的身上依然流著我杜家的血液,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依然是這偌大的勇誠候府。」
老夫人微抬眼皮,淡淡地看著杜芷萱︰「勇誠候府是你唯一的娘家,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酒樓。候府里的人,都是你的長輩親人,不要動不動就用那套‘君臣之道’來強行將願意和你親近的親人推遠,否則,往後,你會後悔莫及!」
「祖母說的極是,只是……」
杜芷萱眉頭微蹙,頓了頓,補充道︰「這‘無規矩,不成方圓’,該遵守的,卻還是該烙刻在骨子里,時刻謹記。不然,往後,若出府赴宴,大家也都是這樣的姿態,那麼,即使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卻也不能拯救整個候府都被皇室記恨的結局!」
老夫人捻動著佛珠的手指頓了頓,避重就輕地問道︰「你這是在埋怨往日,我疏忽了你?」
「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疏忽與否,又有什麼關系呢?」杜芷萱抿唇淺笑,臉上的神情無比淡然︰「更何況,相比起那些將自家孫兒當成仇人來看待,恨不能立刻就置他們于死地的偏心愚昧的老人家來說,祖母只是漠視我,無視候府其它主子和下人恣意地欺凌侮辱我,卻並沒有取走我這條小命的打算,否則,我又豈能安穩地活到現在呢?」
「說到底,你還是怨我們候府。」老夫人搖了搖頭,臉上竟浮現一抹疲憊和倦怠,像極了自己付出諸多心血,卻不被子孫理解的老封君一樣,有那麼一絲無法忽視的哀傷和失落的情緒,從她的身上流瀉出來。
「只是,候府的規矩,向來如此。」
說到這兒時,老夫人又是一聲長嘆,眼眸里浮現一抹哀傷︰「若非你們這一代,竟突然出了十位姑娘,我又豈會啟動杜府傳承了幾百年流傳下來的‘淘汰廝殺制’,以將闔府的資源傾注在一位或幾位才貌雙全,心機謀略皆勝人一籌的姑娘身上,避免出現那種人人皆有的不知上進奮斗,只顧享受榮華富貴,碌碌無為度日,而不懂為得為家族榮耀添磚加瓦的姑娘!」
「原本,你們這一代,不論容貌才情,還是心機謀略,蓨兒都是當之無愧的‘候府明珠’。只可惜……」老夫人搖了搖頭,一臉的遺憾和嘆息︰「她什麼地方都好,唯一略遜的,也就是出身。」
而,自古以來,「嫡庶」之間,都有著一條無法超越的鴻溝,這一點,並不因老夫人待杜蓨的偏寵,並特意將杜蓨接到自己身旁親自教養而有任何不同。
杜芷萱微微垂眸,長睫掩住眼底的譏誚和嘲弄。
于情于理,若,真對勇誠候府好的話,那麼,老夫人就應該將她這位生母已逝,慘遭繼室捧殺的長房嫡長女接到身旁,悉心教養,而不是將杜蓨這位貴妾的女兒接到身旁,隱隱地抬高了杜蓨的地位,從而令杜蓨那本就扭曲的三觀,遭受到了徹底的毀滅。
如此,也避免了原身被候府一眾人坑害算計,就連唯一認可的錢詩雅這位嫡親表姐,和傾心愛慕的武候王世子也都聯手背叛,並被推到可怕的崖底,從此之後,再也無法翻身的淒慘結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