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候王府
「世子妃,那秦王,太可恨了!」翠芙柳眉倒豎,粉面含怒,挾著一股凜冽的寒風,從門外竄了進來,卻依然未能澆息她滿月復翻騰不息的怒焰。
偏偏,錢詩雅仿若未聞,神情一如既往地慵懶愜意,仿若,外間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無法給她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似的。
倒是一旁侍候的白卉,狠狠地剜了翠芙一眼︰「不過些許小事,哪能擾到世子妃的清淨?!」
「可,這明明不是小事啊!」
翠芙簡直不敢相信,未嫁入武候王府時,每每提及武候王世子時,就粉面含春,情意脈脈,恨不能天地間僅僅他們這樣一對有情人的錢詩雅,在嫁入武候王府後,短短不到一年時間里,就從最初的暢想美好未來的情深意重,到如今的度日如年的冷漠殘酷。
「那又如何呢?」白卉淡淡.+du.地說道,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毫不猶豫地截斷了翠芙的未盡之言,道︰「以世子妃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需要放段,抹下臉面,親自出手對付那些不知羞恥為何物的賤人嗎?」。
即便翠芙和白卉兩人,在很早以前,就因錢詩雅那心狠手辣,翻臉無情的姿態而寒了心,但,倒底是侍候錢詩雅多年,早早就被洗腦,生不出任何背叛錢詩雅的心思。
故,在如今這種「主僕榮辱于一生」的情況下,也不怨翠芙會因錢詩雅的「不作為」而焦灼不已,更不怨早已知曉錢詩雅心思的白卉,用一種「不可理豫」的目光瞅著翠芙。
——做為忠僕,理當在主子不方便出手的時候,就私下里收拾了那些急欲冒頭的賤人,而不是任由這些賤人跑到主子面前耀武揚威,更不是像今日這般,在主子尚未察覺到的時候,就怒氣沖沖地跑到主子面前,將此事徹底揭開!
就如白卉隱隱揣摩出錢詩雅的心思一般,錢詩雅也早就對翠芙和白卉兩人的性情了如指掌,並不被白卉隨口一說的話所糊弄住,而是難得地板著一張臉,皺眉問道︰「翠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秦王出ど娥子,已不是頭一次了。
倘若,這次,真如往常那般,想必,翠芙也不會這般驚惶不安。
難不成……
心里隱隱浮現出一個看似荒謬大膽,卻是唯一能解釋眼下這種情況猜測的錢詩雅,不由得柳眉一挑,眼底掠過一抹厲色,籠在衣袖里的手指也不自知地拽緊。
「這……」被白卉一通說教後,翠芙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莽撞。如今,听得錢詩雅這般問話,不由得求救般地看向翠芙。
白卉恨不能扼腕,簡直不敢相信,早早就被調到錢詩雅身旁當差的翠芙,竟到現在依然會時不時地犯蠢!
偏偏,眼下,還真不適合再繼續隱瞞此事。
心里轉悠著許多念頭的同時,白卉也在錢詩雅那看向自己時意味不明的目光里,微微垂眸,低聲道︰「世子妃,秦王又遣人送來了十二位官妓。」
「哦?」錢詩雅挑了挑眉,冷笑一聲,「都說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第二個吃螃蟹的人也是聰明的,是真正意義上的人才。唯有第三個吃螃蟹的人是令人嘆息的,因為他們是令人無從挽救的蠢貨!」
「加上這次,已是秦王第三次使出這樣的手段了吧?」錢詩雅一臉的嘲諷和譏誚,唯有眼底卻隱隱地流露出恨不能立刻就摁死秦王的刻骨仇恨,「枉我往常還以為秦王是個‘大智若愚’的人,心里忌憚不已,如今瞧來,一切,不過是我的錯覺!」
「即便,以我一人之力,對上秦王,不過是‘以卵擊石’,會被踫個頭破血流,但,若合十人之力,百人之力呢?」
說到這兒時,錢詩雅仿佛覺得喉嚨有些干澀,遂端起茶杯,輕抿了口水,臉上的神情在裊裊的茶煙中看不太真切,唯有那仿若毒蛇般滑過身體的陰冷恐懼的聲音,透過那淡淡的薄霧,清楚地傳遞到翠芙和白卉兩人耳里。
「這世間,從不缺見利忘義之人,更不缺那些被榮華富貴迷了眼,惑人心,從而拼上一家子性命,僅僅為了攀附權貴之人。」
「不然,又豈會有‘鳥為食亡,人為財亡’這句話呢?」
「即便秦王手段狠厲,但,只要杜芷萱一日不死,他就會得杜芷萱那所謂‘福星’命格的庇護,而能活得像一個正常人那般。」
「這樣的恩情,幾可謂是性命之恩,對于秦王這類生下來就待在黑暗里,從未見過光明的人來說,還真是抓住了,就不願意放過。」
「但,這世間,從沒有任何事是一成不變的。今日,杜芷萱能仗著秦王的‘恩人’身份而毫無忌憚,肆意妄為,那麼,待到秦王厭了杜芷萱數十年如一日的手段和心機時,又會如何待杜芷萱呢?」
「待到那時,說好听些,杜芷萱就是個秦王繼續像普通人一樣活著的‘藥引子’,一如既往地供養著杜芷萱錦衣玉食的生活。說不好听些,杜芷萱就是個被秦王遺人關在院子里,並遣了無數人看守起來的‘稀罕藥材’!」
「‘藥引子’是需要花費諸多心血和精力,最好能真誠待之的。但,‘稀罕藥材’這東西,說到底,不過是一能持續提供補品的良藥,如同小貓小狗一般,想起來的時候,就去看上了看,沒想起來的時候,不就隨意擱置一旁,無需理睬?!」
……
「世子妃,你這是想?」白卉心里有所了悟,卻又覺得眼前依然籠罩著一層薄紗,只覺得那個令自己冥思苦想許久的答案,明明已近在咫尺,卻怎麼也沒辦法順利地揭開那層薄紗。
萬般無奈之下,白卉只能用一種期盼中混合著希翼的目光看著錢詩雅,等待著錢詩雅的解惑。
錢詩雅抿唇一笑,顯然是很滿意白卉這種猶如「仰望天神」一般,發自肺腑的恭敬和畏懼之意,待到她微抬眸光,看向另一側雖同樣在冥思苦想,卻下意識地用一種茫然不解的目光瞅著自己的翠芙時,又不由得一聲長嘆。
生平頭一次,錢詩雅懷疑起自己那素來引以為傲的識人之術來。
可惜,眼下,即便想將翠芙換掉,卻也很難像教翠芙和白卉那般,無所畏懼地耗費數十年光陰!
畢竟,時不我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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