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縣尉震懾,巫師、村正、村紳等人皆噤若寒蟬,獻祭河伯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縣尉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他不希望這里再次出現河伯娶親的事情,更不希望巫師等人,借此機會魚肉村民。
此次獻祭不成,他們剛揣進兜里還沒捂熱的錢財,也得不情不願的再拿出來,還回去
什麼?不還?!那好啊!縣尉上任三把火,你不信邪,他自然有百般手段招待你,叫你服服帖帖,吃了苦頭依然要吐出錢財來。
巫師等人都是人精,這點道理怎麼會不懂?可是肉痛啊!
這件事情究其原因,岔子還是出在杜家那個傻女身上。
且不說當初她是不是真的傻,也不說她為什麼會心甘情願的替代杜瑜。單單她被縛手縛腳之後,扔進河里還能爬出來,巫師就覺得這個少女不是普通人。
三個人回到巫師那里,將所得財物全部攤在桌上,圍桌而坐,唉聲嘆氣。
「你們說,那個杜家的傻女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到了河里還能出來?難不成還真像她說的那樣,是」村紳頓住,斜眼瞅了瞅巫師,「是河伯把她送回來了?」
村正也有些不敢確定,對于河伯,他可不敢妄言。
巫師听罷面上更黑了,嘴角抽搐,額上青筋泛起︰「一派胡言!落沙河河淺水渾,雖說能淹死個把人,但哪個河伯那麼不開眼,會把家安在這里!再說了,就算真的有河伯,哪怕不喜歡,那也就是丟在河里,怎麼可能送回水面?那個鬼丫頭一定是使了詐!」
早知道如此,讓她上筏子的時候,就應該好好搜一番身!沒想到常年打雁的人,到頭來卻被雁啄了眼!
「那現在可如何是好啊!我那份已經送給鄉紳了!這要我從哪里弄那麼多的財帛?」村紳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滿臉頹喪。
巫師面色不善,雖說這次的事情是因為村正和村紳貪婪,暗自換了人選才弄出來的事情。但是歸根究底,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是杜家人。想要事不關已安然過日子,那是絕不可能的!巫師看著和村紳一樣,如熱鍋螞蟻一般的村正,眸子中一抹厲色閃過。
「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出氣,河伯的買賣是不能做了,但是杜家的財物卻能吞下去。」
村正和村紳一听,面上頓時冒出喜色來。杜家那兩個吝嗇鬼向來節儉,手里的東西雖說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否則也不會讓村紳和村正暗自做主換下杜瑜。
三人圍著桌子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算計起來。
屋外霏霏細雨不停,在天與地之間拉出一道巨型且透明的幕布。一只鳥兒淋濕了羽毛,停駐在巫師的屋檐下,勾著頭用尖細女敕黃的小嘴,愛惜的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屋里三人低啞的說話聲音,似乎驚動了這只可愛的小鳥,它倏的停下動作,烏溜溜的圓眼楮漆黑透亮,歪著頭,似是在傾听屋內人的說話聲。
突然,圓頂屋里傳來一陣大笑,夾雜著村紳阿諛奉承的話語︰「巫師此計甚妙!既能除了杜家,又能吞下杜家的錢財,最重要的是又能讓我們大撈一筆啊!」
「哈哈哈」
屋里笑聲不止,屋檐下一根縴細的樹梢有些微晃動,原本停駐在這里的小鳥,早就受驚飛走了
杜彎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那破舊的茅草屋的。
「咳唔」剛想要開口說話,卻感覺自己的嗓子里似是冒了火,一陣陣的澀疼。鼻腔里也是熱疼不已,只是吸了一口氣,就已經倍覺難受了。
杜瑜被村紳勒令來照顧杜彎彎,本就一肚子的火氣。此時陰雨綿綿,杜彎彎的破草屋里又四面漏風,凍得杜瑜渾身打哆嗦。想要去把村紳兒子送她的獸皮穿上,又覺得杜彎彎身上晦氣太重,怕沾染上不好的東西,一直硬撐著,等杜彎彎醒過來。
正是焦躁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杜彎彎略帶痛苦的聲音。
「哼!你還真是命大!巫師說你染了寒病,日子不多了,沒想到你還能清醒過來。」杜瑜見杜彎彎醒來,也有些微驚訝。
白天的時候,杜彎彎眾目睽睽下突然暈倒,巫師礙于村民在場,為杜彎彎做了一番診治。杜瑜分明听巫師說,杜彎彎是染上了極為嚴重的寒病。
入夜之後,巫師和村正又來了一次,巫師再次診治的時候就說,杜彎彎這病癥是活不了了,就算是請神唱巫,那也是無力回天的。
村里人曾經有得過寒病的,都知道這病過人,所以嚇得全都沒了影。巫師在杜家唱了巫,說只有杜瑜照顧杜彎彎,才不會被寒病沾身,杜瑜這才不情不願的答應下來。
但巫師說了,杜彎彎這是冒犯了神靈,冒犯了河伯,所以河伯才降下寒病,懲罰杜彎彎。要是村里人不想被寒病沾身,還要繳納大量的錢帛,為河伯祭祀,以平息河伯的怒火。
杜瑜一直以為杜彎彎醒不了了,只要她死了,自己也不用待在這個破地方了。
見杜彎彎一臉莫名的看著自己,杜瑜覺得心里好受了不少。她巴拉巴拉的把巫師說過的話,全都講給了杜彎彎听,最後冷嘲熱諷一番,搓著手離開了。
這個鬼地方實在太冷!既然杜彎彎醒了,那麼自己也沒必要待在這里了吧!
杜彎彎剛醒,就听到了這個讓她冷笑連連的消息。
冒犯?!簡直是胡說八道!滑天下之大稽!她冒犯誰了?難不成是河里那些魚蝦?!還要交錢祭祀,看來因為自己那番話,縣尉斷了巫師等人的財路,他們這是報復自己的同時,還想要再撈一筆!
「咳咳!」掙扎著坐起身,杜彎彎大喘了幾口氣,慢慢平復著胸腔中那股灼燒的痛意。那身紅色麻布衣裙還套在她身上,濕漉漉的,身下的干草也潮濕起來。手上的口子裂開來,像是為了求食而張開的小嘴,輕輕一踫,就是鑽心的疼。
借著星光,看不太清楚傷口的具體情形,但那有些粘膩的手感讓杜彎彎察覺到,自己的傷口可能是發炎感染了。干瘦的小手再撫上額頭,額上燙人的溫度讓她暗自嘆息一聲︰寒病啊!原來是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