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瑜斜躺在里間的床榻上,以手支頤,涂著鮮艷丹蔻的指甲,更襯得其皮膚膩白如玉,光滑潤澤。她眼眸中似噙著水意,波光瀲灩,眉眼流轉之間,媚意橫生,妖嬈冶艷。
見外間的男子凝眉不語,杜瑜有些不高興。她面上的笑意淡了些,撐著床榻起了身,「你是南夷人?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還站在外間有些不知所措,他還不知道這里面的女子是誰,是好人還是壞人。而杜彎彎有恩于他,他當然不想把恩人的信息透露給一個陌生人。誰知道里面的女人轉眼就換了話題,問他的名姓。
男人心里警惕,微微側首間,卻看見身後那兩個面目凶狠的年輕人,心里又顫了顫,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我叫曲比曲比奢哲。」
杜瑜下了床榻,和旁邊一個相貌明艷,眉間有朱砂痣的女子使了個顏色,便緩緩的步出里間。
掀起水色光紗,杜瑜婷婷裊裊的身影出現在曲比奢哲的眼前。她今日穿了一件水紅色的湖綢襦襖,淡藍色的綢面棉褲外,罩著一條月白色的套莎綢群。行走間,裙擺搖曳,曲比奢哲垂著頭,只能看見杜瑜水綠色錦紅鴛鴦的繡鞋。
杜瑜在曲比奢哲面前站定,眉眼一挑,掃了一眼那兩個下人。兩人會意,躬了躬身,悄然離開了二樓。曲比奢哲十分緊張,從閣樓的裝飾,再到杜瑜身上的料子判斷,這女子的身份應該不低,只是不知道她抓自己來繡坊做什麼。
「只要你說出今日在城門,那個小娘子從你手里都買去了什麼東西,我就馬上讓你回家。」杜瑜身子微傾,女子專用的香粉味兒,絲絲縷縷的傳進曲比奢哲的鼻腔,讓他慢慢紅了耳根,面上也燥熱起來。這個小娘子也忒不講究,怎能靠自己這般近?
看著曲比奢哲通紅的臉龐,杜瑜滿意一笑,聲音卻透著冷意︰「你若是不說,我有辦法讓你這輩子都回不去南夷!」她面上的笑意散去,眸光冷厲,直盯的曲比奢哲渾身發冷,汗毛倒豎。他只是南夷一個小部落里的村民,無權無勢的。憑這女子的身份,就是她殺了自己,別人也不會知道啊!
說不害怕是假的,尤其是想到家中還重病的母親,曲比奢哲就心急如焚。他自認不是什麼英雄漢子,但是起碼的良知底線還是有的。不管怎麼樣,要不是城門外的那個小娘子,他連抓藥的機會都沒有!無論如何,恩人是不能出賣的。
曲比奢哲想通之後,心中便不再那麼糾結,他喉結滾動幾番,才大著膽子說道︰「這位小娘子,我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但那位娘子有恩于我,無論如何,曲比奢哲是是不能背叛恩人的!我們部落中的巫師說過,忘恩負義之人,死後是得不到神靈接引的,只能深陷黑暗的無邊沼澤!」一說起巫師的話,曲比奢哲的口齒都伶俐許多,對著杜瑜所產生的那種恐懼,也淡了不少。
杜瑜額上冒黑線,嘴角抽動兩下,心火直冒。她畢竟是南國長大的,不是大乾土生土長的人。南國同南夷一般,巫師就是神靈的代言人,巫師的話自然也是神聖不可冒犯的。對于曲比奢哲的心理,杜瑜十分理解,但就是因為理解,所以才內傷。
里面那位眉間有痣,身段兒玲瓏的女子似是看不下去杜瑜這般磨磨唧唧,語氣不善說道︰「你只用遣個人去南夷,將他的家人騙到梨城來,我倒要看看,是那子虛烏有的神靈重要,還是他的女人親娘重要!」
她本來是一番好意,給杜瑜出謀劃策,誰知道杜瑜不僅沒有一絲感謝,還出乎意料的惱怒反駁︰「神靈豈是我們這些無知凡人可以褻瀆的!」
就連曲比奢哲也是一臉憤慨,毫不畏懼的說︰「就是把我的家人帶到我面前,她們也不會允許我背叛恩人的!我們南夷人都是神靈虔誠的信徒,不管是什麼情況下,我們都不會背叛神靈!」說這話的時候,曲比奢哲已經忘記了他妻子是大乾人的事實。
里面的女子頓時目瞪口呆,隨後便是難以抑制的怒火。這個愚蠢的南夷人就算了,怎麼杜瑜這個賤人也來反駁教訓她?!要不是她人蠢腦子笨,半天問不出個一二三來,她才不會多此一舉!現在可好,這個賤人不僅不感激她,竟然還譏諷她是無知的凡人!
杜瑜以為她是什麼身份?要不是卞成貪戀她的身子,她根本就一錢不值!杜瑜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口氣不好,得罪了人,面上連忙擠出笑意,訕訕說道︰「穩娘,我剛才說錯了話,你可別放在心上。」
穩娘嘲諷一笑,淡然說道︰「我怎麼敢記瑜娘的仇?誰人不知瑜娘是卞郎君的心頭好,我供著你還來不及呢。」一個玩物罷了,卞成真正心心念念的,還不是福來食肆的那個小娘子?也就杜瑜這個蠢貨,以為卞成對她是十分真心!
眉梢一挑,穩娘也掀了紗簾出來。一身大紅綢群,襯著穩娘明麗的面容,更添了三分艷色,連杜瑜也遮不過她去。
「瑜娘既然不願意去尋他的家人,但你可以求卞郎君幫幫你啊!」
杜瑜一听這話,瞬時黑了臉。她還沒忘記之前卞成在城外是怎麼一番作為,那色胚根本就一直惦記著杜彎彎!現在她要算計那個小賤人,怎麼可能通知卞成?心中有些不喜,杜瑜沉著臉沒說話。
穩娘知道自己戳中了杜瑜的痛處,卻仿若不知的繼續言道︰「你只要別告訴卞郎君,我們算計的是誰。到時候叫身邊的跑腿丫鬟去縣衙鳴冤,就說有人強霸了外地商人的財物,讓你給救了。但是現在這商人受了傷,不能親自來此鳴冤。和卞郎君隨意說說,只叫差役去拿人就是了!」
杜瑜皺著眉頭,心里還是有些不安穩。如果能問出杜彎彎都買了什麼東西,如果能說服曲比奢哲去縣衙狀告杜彎彎,那才是萬無一失!反正當時圍觀的人,誰也沒看見杜彎彎給了多少錢。
可是現在看著曲比奢哲那瞪大的眼楮,想起方仲對杜彎彎百般照顧卻避自己如蛇蠍,還有卞成在杜彎彎面前急于撇清自己的樣子,她就怒意橫生。
也罷,就算是被人識破又如何?她能感覺到卞成現在還離不開她,只要有卞成在,她就不信,這梨城還能有誰動的了她!
杜瑜面上扭曲,目光陰冷的盯著曲比奢哲︰「穩娘的辦法極好,就照你說的辦。至于這個不識好歹的人,就打斷他一條腿,叫他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