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乾各地流言四起的時候,東北的幾處礦山挖出大量金銀礦,折子快馬加急,在第一時間送進了都城。
皇帝身體狀況不佳,已有多日未曾上朝,左右丞相早已被架空,現在都城中掌權的乃是御史大夫公羊初。公羊一族在大乾可謂是顯赫之至,中宮皇後乃是公羊初的幼妹,皇帝的原配,前太子的生母,九皇子的養母。公羊皇後比自己的長兄小了近二十歲,但也年過四十,在宮中早已無寵。可是母家勢大,雖然死了親子,皇帝卻允了她領養九皇子,腰板依然很硬。
公羊家子嗣繁茂,公羊初這一輩有三個兄弟在朝中做官,自己的幾個兒子也是實權人物,長孫女更是九皇子的正妃,一門榮華,一人之下,也不過如此。
眾位大臣正在乾武大殿中等候皇帝,不出意外,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匆匆自後殿中出來,在公羊初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才揚聲說道︰「今日陛下不朝,國事皆有公羊大人與眾位大人合議!」尖細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之內,大太監傳完話,微微弓著身子又回了後殿。
「既如此,諸位大人可有本要奏啊?」公羊初站在首列,面對著眾位大臣,聲音低沉的問道。
多數的臣子都是垂著頭沉默,只有一小部分人相互看著對方眼色,知道今日的計劃又要泡湯。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依然忍了下來。公羊初默默看著那些人的小動作,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嘲諷。亂吧!越亂越好!
「報——!」大殿中一片沉寂,殿外忽然傳來加急奏報,打破了默然的氛圍。
立在龍椅邊上的小太監,一溜兒小跑,速度極快的接過了內殿侍衛手中的奏報,直接呈給了公羊初。公羊初眉心微蹙,接過手里的奏報細看了一番,這才露出釋然的笑容。
「駐在東北一帶的銀官傳來消息,十日前,東北深山里,又開出了幾個金銀礦,我大乾的財力將更上一層樓!」听到奏報的百官均是面露欣喜,大乾的金銀礦不豐富,民間使用的貨幣也以銅幣為主,大宗交易時,若沒有足量的金銀,十分不方便。
早在很久之前,皇帝就有心改革幣制,只是幾番商討,朝堂上意見不一,這個想法也只能擱淺了。
這一天的早朝和平常一樣,皇帝沒有出現,想要上奏的官員也依舊捂緊了袖袋里的奏折,郁郁而歸。東南一帶的流言得不到有效的管制,被傳的沸沸揚揚人心浮動。朝堂上沒有消息,百姓們更是覺得心驚,哄搶糧食和鹽的事情屢有發生,而大乾境內的糧食價格和鹽價,也屢屢攀升。
不良的商家早就開始囤糧,只等事情越演越烈的時候,好抬高糧價,狠賺一筆。
如今還是冬季,地震畢竟沒有來,洪水也沒有爆發,因此東南一帶尚在觀望的人也不少。這其中,就有杜彎彎一個。
杜彎彎本以為事情發生不久,都城一定會有旨意出來,以平息流言。不管是哪個皇帝,都不希望自己的子民,將「上天示警皇帝不仁」這種話口口相傳。可是事實偏偏相反,都城一直沒有消息傳出。
流言已經傳遍了大乾,但是東南地方的亂局遠比其他地方嚴重,梨城也不例外,糧食和鹽價已經漲到了平日里的三倍還多,杜彎彎都要考慮,自己是不是可以賣糧賣鹽了。
卞縣令在流言傳出後,保持了沉默,對外間百姓們要求開倉放糧一說也直接無視。就連一直呆在十三里橋的趙陵,此刻也是毫無建樹,和卞縣令難得的保持了意見一致。杜彎彎已算是後知後覺,如今又過去了兩日,梨城的局面也越來越動蕩。
糧價上升,鹽價暴漲,直接導致了物價普遍上漲,不只是糧食和鹽,酒、醋、藥材、布匹衣物等等,也一日比一日貴。
就在杜彎彎蠢蠢欲動的時候,顏紹再次趕到了福來食肆。
福來食肆在昨日就已經歇業了,方老板和方仲也都回了方府,如今食肆里除了兩個護院,就只有杜彎彎一個人。
顏紹直接從後門去了杜彎彎的南跨院,杜彎彎這兩天多是窩在房里,偶爾會去東院跟兩個護院探探消息。她給顏紹開了門,顏紹一進入杜彎彎住的這間廂房,頓覺暖意融融,就連一直緊繃的皮膚,也似乎慢慢恢復了彈性。
「這年節時候,你怎麼到梨城來了?」杜彎彎倒了杯熱水放在顏紹手邊,又坐回了碳盆旁。
顏紹搓搓手,端著熱水喝了兩口,也不在杌子上坐了,直接席地盤腿,圍在了碳盆旁邊。
「我每年的年節,基本都會在不同的地方過。本是打算要在十三里橋的,只是葛大哥喜事將近,今年也不在十三里橋過年。」葛全和顏紹一樣,如今都是孤兒一個,無親無故。今年葛全和他相好的娘子說定了,要去那娘子家里過年,這樣一來,盤龍山上那個石頭小院兒里,就只有顏紹一人了。
杜彎彎了然的點點頭,他們兩人和自己的境況倒是差不多。她不想去方家過年,更不想回十三里橋。今日早上出門的時候,杜彎彎還遠遠看見衣著樸素了不少的杜瑜,想來她也是不願回去的。但是在這樣合家團圓的日子里,說心里不淒涼那是假的,她私心里希望方仲能陪著自己過年,但是也十分明白,方仲有父母親人,就算是沒有,想來他也不會願意單獨陪著自己的。
一想到顏紹現在還記得來看自己,杜彎彎心里也有些暖意︰「你這次來是有什麼要事嗎?」。
顏紹修長的手指伸開,攏在碳盆兩邊,靜靜的烤火。橘紅色的光芒投射在他的臉上,將他深邃的眉眼暈染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我需要你把之前清單上的東西準備好,直接送去這里。」顏紹將手上的紙條給杜彎彎,「還有你做的面膏脂粉,有多少就拿出來多少。你若是想要自己售賣一些,也可以,但是量不要太多。記得,所有的貨款,全都要銅錢!」
杜彎彎一愣,他急著要貨她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貨款一定要銅錢呢?杜彎彎猶疑著,想要再問問顏紹,但是一接觸到顏紹沒有一絲情緒的眼眸,杜彎彎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答應過顏紹,經營的手段方式,必須听他安排。他這樣篤定的吩咐她,那必然是有緣由的,她相信顏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