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妤乖乖地坐著,微笑著看顧氏忙來忙去準備給生母顧老恭人準備六十大壽的賀禮,眼里俱是柔軟和笑意.
顧氏拿起和田玉雕的笑彌勒佛像,皺著眉左右端詳不甚滿意,總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出來,樂妤見她苦惱的樣子不由」噗嗤」一聲笑道:」娘,哪有長輩過壽送彌勒佛的?當然要送南海壽星翁才對啊.」
顧氏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頭,」看我都忙糊涂了.」樂妤起身扶她坐下,笑道:」只要咱們回去好好陪陪外婆,外婆就高興得不得了了,哪還記得什麼禮物?」
顧氏嗔怪地看她一眼,」胡說.你外婆自然是不在意的.」樂妤心下一哂,在意的是那個舅母吧.顧家也是大族,這些年人才凋零,早已今時不同往日,蕭邦維娶了顧氏之後連帶提攜顧家,當年還是七品書辦的舅舅如今已是四品的理藩院左參政,舅母朱氏猶自不足,時常對顧氏冷嘲熱諷的.前世蕭家覆滅,顧家也受了牽連,舅舅舅母俱被流放千里,表哥表姐成奴.
想到這,樂妤心中一軟,到底是自己一家連累了他們,那個舅母也是嘴巴刻薄,貪財罷了,在外人面前還是很維護顧氏的.
蕭邦維還未進門便看到了這樣一幅景象,淺紫掐腰窄袖小衫八幅分水裙的顧氏身姿柔美俯子挑揀錦緞,臉上的笑意溫柔喜悅,不時與一旁的樂妤說著什麼.樂妤淺碧紗衣燈籠裙子活潑明麗,笑意頑皮慧黠,母女倆美得像一幅畫,無端端便讓人心生溫暖和向往.
蕭邦維踏進門,揚聲笑道:」妤兒又在搜刮你娘的存貨了嗎?」樂妤聞聲忙放下茶盞,笑著起身福了福,便拉著蕭邦維道:」爹回來了,」守了規矩後便翹起了嘴唇,」爹冤枉我,我才沒有呢.」
顧氏也放下手里的東西,伺候著蕭邦維更衣,等蕭邦維換了身月白的竹葉暗紋棉質長衫從里間出來,才笑著道:」沒有嗎?那你們在做什麼?」
顧氏端上八分熱的雲霧毛尖,笑道:」下個月初便是我娘親六十壽辰,我們在這挑壽禮呢.」
蕭邦維近來忙著青海王萬壽節入京之事已有兩日沒回家了,這會拍拍腦袋搖首笑道:」我這幾天都忙糊涂了,可不是快到七月初八了,正是岳母的壽辰.」
顧氏便有些忐忑,咬著唇道:」老爺若忙,便不必陪妾身回去,有妤兒便行了.」樂妤看看蕭邦維睜大眼無辜的樣子,再看看自家娘親一臉委屈幽怨偏還故作大度,不由笑出聲來,斂襟一禮:」女兒先回去了.」
被自己女兒取笑了,顧氏頗有些不好意思,掩飾著轉身把要帶去的錦緞分揀出來放好.屋里幾個大丫頭都忍著笑,知趣地掩上門出去了.
蕭邦維也是忍俊不禁,睥睨朝堂威勢凜然的眼里只剩下了柔情,上前從身後環抱住顧氏,下巴抵在顧氏肩上,語氣纏綿:」傻瓜,我怎麼會不陪你回去?再忙也會抽空的,快別生氣了,小心妤兒都笑你了.」
顧氏紅了臉,輕啐一口道:」我哪有生氣?不過是不想你為難罷了.」蕭邦維朗聲一笑,扳過顧氏豐盈合度又不失窈窕的身子,已有兩日沒見顧氏,聞著妻子身上淡淡的幽香不由有些動情,情不自禁地深深含住顧氏嫣紅小巧的唇瓣,駕輕就熟地探出舌在顧氏潔白的齒間掃蕩糾纏,顧氏身子軟綿綿地倒在蕭邦維懷里,嚶嚀一聲,羞紅了臉.
見到爹娘恩愛,樂妤心情甚好,用過飯晚上跟著蕭邦維顧氏去給老夫人請安,也都是眉眼笑盈盈的,乖巧柔順地給老夫人請安,倒讓老夫人心中詫異.
說起顧母壽辰,老夫人沉吟片刻,便道:」顧老恭人大壽,我也要有份表示方才不失禮.韓媽媽,從我的私賬里走,選一對上好的玉如意,一根紫檀木拐杖送過去.」
這是在給顧氏做臉面了,顧氏喜不自勝,微微屈膝,真心誠意地道:」媳婦替我娘謝過母親.」老夫人輕輕一哼,倒也默認了,又道:」既是大壽,便帶著幾個丫頭一起去,那也是她們的外祖母,不可失了禮數.」
樂嫻一直安靜坐著不聲不響,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她行事越發安靜,只一心侍奉老夫人,跟樂妤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兩人仍是談笑自若,時常坐行一起親密無間,這會捧著茶盞笑道:」既是外祖母大壽,咱們姐妹也應該一個做個東西賀壽才是.」
蕭邦維正襟危坐,聞言贊道:」還是嫻兒想得周到,你是大姐,便由你帶著妹妹們給她們些意見,到時候做得好了,豈不是你的光彩?」
老夫人贊許地看樂嫻一眼,先前程凌燁的事她對樂嫻有一絲愧疚,也就越發疼愛寵著她,也覺她行事更加穩重,心里不由十分安慰.
樂妤坐在樂婉下首,手里的雪白紈扇遮住了唇邊一縷似笑非笑的弧度,樂嫻如今變聰明了呢,不再急于找回場子,懂得忍耐了.可不出聲的狼才是最狠的,樂妤心想,只有激怒她,她才會露出破綻,自己才會有致勝的機會.
老夫人環顧四周,看見周氏魂不守舍,不由皺眉道:」老二媳婦,府里要單給顧家一份禮單,你要親自看著,比往年再加兩成.」
周氏想著自己的心事,丈夫愛好美色,自己早就獨守空房,眼看著管家權也快保不住了,冷不丁听見老夫人叫她,忙慌里慌張地站起來,」母親…」老夫人更是不悅,」我在跟你說話,你在想些什麼?」
周氏更是窘迫,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顧氏心軟,忙替她圓場道:」母親,二弟妹像是操勞家事累著呢,不打緊的.」說著又將老夫人的話又轉述了一遍給周氏.她本是好心,卻令周氏更是憤恨,心中更是警惕.
樂嫻看在眼里,只是淡淡笑著,表情絲毫不變,只眸子深處閃過一絲令人捉模不定的冷意.
七月初八一大早,顧氏便帶著幾個女兒浩浩蕩蕩地出了蕭家徑直往育德坊的顧家而去.顧家今天里里外外張紅掛彩,打掃得一塵不染,從巳時便陸陸續續有賓客上門,顧氏到時顧家大太太朱氏早得了消息,笑著迎了出來.
朱氏三十出頭,打扮得十分精神干練,笑起來也是格外爽利,她幾步迎上前拉住顧氏,笑道:」可把你等回來了,娘眼楮都望綠了.」
樂妤幾個紛紛屈膝行禮,不管情不情願都叫了一聲」舅母安」.朱氏忙笑著應了,將幾人帶到內院正房,顧母一身新衣精神很好,早已翹首以盼,見到幾人才緩緩露出笑意.
顧氏也很激動,帶著幾姐妹在下人鋪設好的軟墊下跪下行了大禮,」女兒祝娘親壽比南山，青松不老。「
顧母連連叫起，幾個女兒由樂嫻首先拿出了賀禮，她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道︰「外孫女樂嫻祝外祖母健康長壽。「她今日發髻上插著一支流蘇步搖，長長的流蘇垂在臉際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顧母對樂嫻是有些客氣的，忙攙起來給了大大的封紅。樂嫻送的是一幅親筆書寫的壽字，碩大的字十分吉祥，樂婉送了自己繡的炕屏，樂妍則是李姨娘做的抹額，輪到樂妤時，看她奉上那凝聚著拳拳孝心親手做的仙鶴祥雲紫紅對襟瓖邊錦袍，不禁心里歡喜，拉過樂妤，只恨不得摟在懷里，顧忌著樂嫻，便嗔怪了一句︰「熬燈拔油的，怪傷眼楮，以後別做了。」
樂妍退下來便悄悄捏了捏袖里的封紅，被樂嫻看個正著，倒是樂婉目不斜視，只帶著得體的笑容端正立著。
這時候先來的已有一些低級京官的家眷，紛紛奉承著蕭家的姑娘們，說這個春華秋茂，那個端莊嫻靜，特別是樂嫻和樂妤，被人夸了個遍。
朱氏極有眼色，見幾人不自在，忙拉過樂妤道︰「你表姐在冬雪閣招待各家小姐們，你知道地兒，舅母今天忙的不可開交，便交給你了，帶著姐姐妹妹們去玩吧。」
樂妤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眨眨眼道︰「沒問題，我也是半個主人，自然要幫著表姐待客的，不過待會舅母可別忘了要給我個大紅包。」
說著笑著拉了樂婉幾人去了，朱氏有些意外，以往那個生怕跌了身份，走一步說一句都要斟酌再三的樂妤如今竟這般落落大方，語氣中又帶了自然的親近，直叫朱氏一個勁感嘆長大懂事了。
顧家並不大，今日賓客盈門，到處都是人，樂妤拉了幾人東彎西拐走了一會便到了顧家大小姐顧清的院子冬雪閣。
顧清迎出來幾人寒暄了幾句便進了屋，屋里已坐了好幾個小姐，顧清一一介紹，樂嫻有些意興闌珊，這些小家之女看見她們有些畏縮膽怯，有些討好阿諛，有些故作清高做出不卑不亢的樣子，在她這樣真正的天之驕女看來，都是可笑且無趣的。她今天跟著來，只不過是一種姿態，並不是她願意的，現在也只想著敷衍過去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