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妤皺起了眉，程凌燁的所為自己越發看不懂了，但足以看清他並不是什麼沒用的紈褲王孫，樂妤輕輕撥開青玫，笑道︰「去給世子爺沏壺茶來，再去請大姑娘和程二公子他們，就說世子爺要跟我下棋，請他們觀戰。」
青玫十分相信樂妤，見她發了話，也不猶疑，當真去了。程凌燁也不說話，只定定地看著樂妤，良久突地一笑道︰「四姑娘怎麼不問我有什麼企圖？」樂妤神色淡然，揶揄道︰「總不會是看上我了。」
饒是程凌燁臉皮厚勾引女子無數，也不由地被噎了個半死。他不可置信地想，老子居然被調戲了……
樂妤收起笑臉，淡淡地道︰「直說吧，為什麼幫我？你想要什麼？」程凌燁收起想要反唇相譏的打算，正色道︰「我的確有事想讓你幫我。」
樂妤哂笑，果然如此。剛接受了別人的恩惠，樂妤想了*想還是努力謙卑地道︰「就沖著上次你幫我，我也很應該幫你的忙的。說吧。」
程凌燁鳳眼眨了眨,小樣,想連上次的人情一並還了,想得美.他修長白皙的食指輕敲身下的青石雕直背椅子,笑意如刀:」要是今天沒河豚上桌,不知令堂會怎樣?
樂妤笑意隱沒,有些牙癢癢,」世子高義,樂妤不及.」小勝了一局,程凌燁得意地端起青玫剛剛端來的熱茶呷了一口,卻看見樂妤正愜意地端起冰鎮西瓜球的甜白瓷小碗,素白的縴手襯著艷紅西瓜,浮著細碎冰塊涼意宜人,讓人賞心悅目.
想著程陵鈞他們快到了,程凌燁咽下憋屈,打開棋盤,正色道:」令尊蕭大人有一副畫,是絕世孤品,我曾多次懇求相讓都被拒絕了,我要你幫我把畫拿出來.你若能辦到,我就當這次的人情你還清了.」
樂妤斂目垂首,遮住了目中的異色:」畫?什麼畫?」程凌燁也不問樂妤,自行持黑子當下落子,淡淡地道:」是一幅表面看起來平凡無奇其實內有乾坤的畫,蕭大人很是鐘愛,雖然你是他最心愛的女兒,想來也沒見過,不過必定收藏在最隱秘的地方.你若能找到機關暗門之類,里面的這畫就是我所要的.」
樂妤想了想,也不計較,笑著將白子落下,」好,我盡量幫你找.」樂嫻接到青玫傳話,心里疑惑不解,但蓋不住急切想看看樂妤葫蘆里賣什麼藥,又擔心樂妤有所惡意,竟帶了秦沐雙秦沐歡姐妹,安素素一起前來,幾人加上丫頭等人竟足有十來個.
那邊就連程陵鈞竟也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著六皇子和華平郡王府世子君旭.樂妤心內暗笑,這兩個人其實才是最相配的呢,一樣的謹慎,一樣的多疑,卻又一樣的狠毒.
樂嫻見樂妤閑適安然,表情錯愕,一瞬之間,心底已是轉了幾番念頭,幾人廝見寒暄,才分主賓坐了下來.程陵鈞生了一雙桃花眼,卻因慣常裝斯文俊秀不顯風流反顯精致,此刻他笑著道:」大哥的棋藝超凡,四姑娘可要撐得久些才好.」
這看似維護自家兄長的話卻讓敏銳的樂妤听出了一絲挑釁,不等樂妤開口,樂嫻已掩袖笑道:」二公子可別小看我四妹,我家幾個姐妹下棋可無人下得過四妹妹.」
在話語中心的樂妤和程凌燁卻都沒說話,只一心一意地下棋.君旭眉眼俊朗,腰挺背直英姿勃發,這會笑著道:」觀棋不語真君子,咱們還是好好看吧,嘰嘰呱呱反倒打擾他們.」
六皇子更是沉穩內斂寡言少語的主兒,更是含笑不語.還沒跟君旭程陵鈞搭上話的安素素秦家姐妹悻悻然地將剛欲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都不由在心里埋怨起說話直率的君旭起來.
樂妤前世苦讀詩書,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就是棋藝也是難逢敵手,這會跟程凌燁過招,卻頗有步步驚心之感.程凌燁棋風穩健,看似平常卻異常綿密,布局既大膽又周密,有一些暗手竟要十余步後才看得出端倪.
樂嫻看似含笑觀棋,心中卻驚疑不定.河豚出了事,樂妤如何還能氣定神閑地下棋?樂嫻早在十余日之前便吩咐人一日購幾條,積攢了三十余條河豚,只待今日河豚死光顧氏束手無策之時自己再拿出來解急博得父親和祖母的愛重,可今日出了事顧氏一直未通知自己,樂嫻也不好送上門去詢問惹人疑竇,是以一直按兵不動.
這一局棋下了一盞茶時光還難分難解,兩人每一步落下思考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程陵鈞和君旭也低聲交談了起來,時不時看一眼棋局.
青玫看到林外明路的臉一閃,自己悄無聲息地跟了出去,不多時回來湊到樂妤耳邊輕聲道:」姑娘,事情辦妥了,已經交到廚房,夫人接手了.」
樂妤心頭大石落下,悄悄接過青玫塞到袖子里的程凌燁的玉佩,朝著樂嫻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看在心里有鬼的樂嫻眼中,那個笑充滿了得意和,,挑釁.樂妤隨即將全副心思放在了棋局上,屢出妙招,殺得程凌燁神色凝重,眉宇間皺得緊緊的,看起來十分可愛好笑.
樂嫻高高揚起的心瞬間跌倒谷底,她見青玫耳語,見樂妤得意,心底升起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她,她竟解決了?明明是無解的難題,她怎麼可能解決得了?除非,,,
樂嫻不動聲色地身子緩緩靠在身後的錦書身上,用兩個人才能听見的聲音近乎耳語道:」趕緊去看看,還在不在.」
錦書會意,嘴唇動了動,還是什麼都沒說,悄悄出了人群而去.樂妤捻著棋子微笑,瑩白的縴指竟比白子還要細膩柔白,她什麼也沒說,只將棋子輕輕下在邊角上,仿佛隨意地看了青玫一眼.
這一子落下,局中形勢頓改,原本的半壁江山有一大半被黑子漸漸蠶食,可樂妤這一步破釜沉舟,竟是寧肯舍了一大片的白子直接將黑子苦心布成的大龍攔腰截斷,徹底壞了程凌燁的部署.下棋如看人,程凌燁目光越發幽深,君旭程陵鈞卻都忍不住」噫」了一聲,紛紛看了一眼面容平靜的樂妤.
勝負立分,程凌燁淡淡道:」四姑娘棋力高強,我輸了.」樂妤已是開始收棋子,安素素秦沐雙卻都嚷道:」哪里輸了?分明還勝負未明.」
趁著眾人都往前擠,青玫悄無聲息地退後循著錦書走的路跟了下去.收完棋子,果是程凌燁輸了一子,安素素等人啞口無言,看向樂妤的目光都充滿了不忿.安素素更是公然道:」若是換了程二公子,只怕未必會輸.」
樂妤厭惡她,又見她話語中瞧不起程凌燁,不知怎的,心底冷笑幾聲,柔聲道:」既如此,不如請程二公子賞臉下上一局.」
安素素咬了咬唇,既想鼓勵程陵鈞下又怕他輸了不好看,正糾結,就听程陵鈞語氣謙和表情真摯含笑道:」安大小姐抬愛,不過我自知棋力低微,是下不過四姑娘的,四姑娘還是饒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