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後冷冷地看著他,心中盡是說不出的失望,」本宮教導了你這麼多年,竟還是這般不曉事!皇室一直忌憚青海,三年前你父皇不惜與太後鬧翻也要將璃篁嫁過去借以控制青海!青海固然是助力,卻遠水救不了近火,哪個皇子與之走得過近,只會招惹你父皇猜忌!」
大皇子心中懊悔,撲通在宋皇後面前跪下,垂首道:」母後,兒臣愚鈍,母後恕罪!」他本就資質平庸,既沒繼承皇帝的城府謀略,也沒能繼承宋皇後的隱忍綿柔,這些年活在宋皇後的陰影下,越是努力想證明自己,就越是做多錯多,于是便更加自卑狂躁,自負陰鷙.
宋皇後卻並不動容,目光如雪亮的刀鋒般冰寒:」我還沒說你,在行宮公然羞辱小六,囂張跋扈,愚蠢自大!」說著她重重地拍了一下堅硬的妝台,顯是怒極!
大皇子听到那一聲」砰」,高大的身子竟有些瑟縮,垂淚道:」兒臣也是想結交那些王孫…」宋皇後定定地盯著他,怒火更熾,語氣刻薄:」欺凌沒有依仗的親弟弟算什麼本事?傳到你父皇耳中該怎麼想?還被君潤擺了一道,他賺了小六的感激和眾人的贊賞,你就得了個污名!你是嫡長子,直到現在都沒有能立為儲君,還不知道反省!滾出去!」
壓抑著屈辱和羞愧,或許還有些怨恨,大皇子強忍著將要月兌口而出的反駁和不服踉踉蹌蹌地退了出去.
宋皇後發過火之後見兒子狼狽的身影不禁有些後悔,卻抹不開面子,只得煩惱地悶坐,狠狠地摔了一只犀角杯出氣.
天氣漸漸涼爽,中秋佳節已至,各家各戶都紛紛做了月餅饋贈親友,宮中每年都會在這一天拜月,老夫人和顧氏是有品階的命婦,都得按品大妝隨同蕭邦維蕭邦紘一起進宮,家里便讓葛巾協助樂嫻樂妤布置安排,等他們出宮一家人再團聚.
拜月儀式隆重繁瑣,祭祀完月神領了賞賜的月餅瓜果之類,蕭家一家人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出宮,自家人團聚賞月.
蕭邦維端了酒杯領著一家人先敬早已去世的蕭父再敬老夫人,老夫人含笑領了,很是和樂.蕭邦維沉吟了會才對蕭東衛道:」你明年就要成親,咱們家沒有爵位,到時候也不是很好看,皇上也知道此節,賞了你一個五品的御前親軍校驍騎百戶,過幾日便去宮里上任.明日你回國子監向祭酒稟明再回來,好生謝過師恩,準備一下赴任.」
蕭東衛大喜,連忙離座垂手侍立:」是,父親.兒子一定好生努力,不丟父親的臉面.」蕭邦維微微頷首,吩咐顧氏:」你準備些禮物讓東衛明日帶去,不可失禮.」顧氏也喜笑顏開傻傻地為蕭東衛高興,」是,我知道了,老爺.」
樂妤心中微冷,轉著手中的酒杯,不得不在樂嫻的帶領下恭喜蕭東衛.前世也是這個時候,蕭東衛得了皇恩成為五品百戶,正式得了官身.
樂嫻十分高興,蕭東衛得了官職對她也是個依靠,更是對著樂妤投去了得意的眼神,湊到樂妤耳邊狀似親密地耳語,看在旁人眼中似是姐妹倆說悄悄話,實際她吐出的話語如陰冷的毒蛇般惡毒:」誰讓你娘生不出兒子呢?蕭家早晚是我們兄妹的.」
樂妤渾身激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神色平靜看不出異樣,手中被捏得變形的錦囊卻泄露了她此刻心中的激蕩.
老夫人很是高興,也吩咐道:」東衛的親事也該預備起來了,老大,請去蘇家請期的人選你屬意哪位?」
蕭邦維對獨子的婚事還是很重視的,笑道:」兒子有意請定安王世子和世子妃前去請期,母親意下如何?」
定安王是皇上堂兄,定安王世子名譽極不錯,與世子妃恩愛互敬,兩人育有二子二女,在京中貴冑里是極有口碑的.老夫人十分滿意,笑道:」極好,定安王世子夫妻親自出面,也是給足了蘇家顏面了.」
蕭東衛含笑不語,像是有些害羞,樂嫻打趣道:」真是大喜事,等到大嫂進了門,咱們家就該熱鬧了.」
老夫人很是喜悅,拍拍樂嫻的手,」咱們家很久沒辦喜事了,務必得熱熱鬧鬧的.」蕭邦紘也湊趣笑道:」母親不必心急,等到新媳婦進了門,你的體己有的是機會給出去.」
一時逗得大家大笑,場面異常溫馨和睦,像是人人都在為蕭東衛開心,賞月,閑話,坐到二更才散.
回到房里,樂妤遣散了丫頭,一個人獨自坐在窗前望著天空皎潔圓滿的月亮出神.那個蘇氏不是簡單的角色,重活一次,樂妤發現,樂嫻雖然恨自己,手段也凌厲毒辣,卻也還不如前世的不留余地和決絕,想來,前世這個蘇氏對樂嫻的影響很是巨大呢.
樂妤靜靜坐著,月光如水落在她縴弱孤單的身影上,像是蒙上了一層輕紗般朦朧迷離.她深深吸了口氣,看來,自己要加快步伐了!
蕭東衛得了吩咐，果然第二日一大早便帶著顧氏精心準備的謝師禮去了國子監。與此同時，為袁家做媒的禮部尚書夫人也如約上了門。
因是談婚事，老夫人讓幾位姑娘出來給尚書夫人見了禮便打發了出去。樂嬈心知今天是為何，刻意打扮了一番，顯得光鮮靚麗精神奕奕，與那日的憔悴大相徑庭，看得老夫人奇怪不已。
尚書夫人袁氏本就是出自袁家，與袁偉濤家乃是族親未出五服，是以才會被請來當媒人，袁氏身材中等微胖，打扮得體大方，面如銀盤的臉上笑容滿滿，顯得和藹可親，舉止也很是嫻雅，顯是受過十分良好的教養,她笑著贊道:」大長公主家真是好教養,幾位姑娘個個都是極安靜嫻雅的,我看著真是好生羨慕.」
老夫人穿著見客的絳紫對襟祥雲百蝠紋直身雲緞衫褐色百褶瀾邊裙子,笑得平易近人:」趙夫人過獎了,不過是瞎淘氣罷了.倒是袁家的教養是出了名的好.」
趙袁氏順勢笑道:」別的不說,我那佷兒倒真是個好的,一心放在讀書上,房里也只有一個通房丫頭照料,既謙和又孝順,將來必定對二姑娘愛重非常.」
老夫人很滿意袁家的態度,這是在向蕭家保證樂嬈的地位了.兩人談得順利,約好九月十八袁家送納采禮來,老夫人也取出準備好的樂嬈的庚帖交給趙袁氏,由袁家佔卜問名.兩家的親事算是初步有了意向.
老夫人對趙袁氏印象不錯,便笑著留她用飯,並吩咐顧氏陪客,從此兩家有了來往,年節喜事也都隨禮往來,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