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顧母房里用過飯,樂妤不過坐了會便起身告辭,顧母朱氏都不舍挽留,顧清早就猜到樂妤有事便反而幫著樂妤說服兩人,親自把她送上馬車遠走得看不見了才轉身回去.
大街上人來人往,攤檔貨物琳瑯滿目,人聲鼎沸十分熱鬧.蕭家的馬車走得並不快,在一座三層朱漆雕棟的酒樓前停下,這是京城很有名氣的」醉仙居」,以好酒」白玉腴」聞名,一壺數金,極受貴族豪門推崇.
醉仙居裝修得很氣派,上下三層一樓散座,二樓三樓皆是雅間,桌椅杯盞無不精致貴重,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這會雖不是飯點卻也很熱鬧,門口迎客的小二眼楮毒得很,見樂妤衣衫精致上乘氣質高貴端莊,身邊的兩個丫頭也都是衣著講究容貌清麗月兌俗,忙堆起笑臉迎著道:」小姐快請進,是吃飯還是小坐?」
樂妤面色冷淡,卻不說話.珠璣接話道:」找個樓上的雅間,沏兩壺上好的金駿眉來,再送幾盤上好的點心.」這一幕正好被酒樓樓上東首雅間窗邊的一名青袍男子看在眼里,不禁皺了皺眉,」她怎麼會在這里?」
小二唯唯應了領著主僕三人徑直上了樓右轉推開一扇紅木雕花門,上面匾額」若蘭香」的包間,笑道:」小姐請先坐,茶點一會兒便來.」
樂妤視若未聞,駐足窗邊凝望著大街上的人來人往.珠璣關上門問道:」姑娘,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樂妤眼底有疑色有猜測和不安,淡淡地道:」等.」珠璣不敢再問,自從前幾日明路回話說發現了一些異常之後,樂妤便時時發呆,似是有抉擇不下的事情.
東首」花前飲」包間里,六皇子和君旭對坐談笑正在下棋.君霄心有疑慮便有些舉棋不定,君旭目朗如星灑月兌一笑:」你想什麼呢?這一招有這麼難嗎?」
君霄緩緩將黑子落在縱橫交錯的局中,淡淡笑道:」不難,不過還是得多想想,怎麼才能用最少的步數讓你舉械投降.」他心中還想著剛才驚鴻一瞥見到的女子,上次真的是她幫了自己嗎?還是她只是為了幫助君潤?
君旭滿面洋溢著自信,飛速應了一著:」可沒那麼容易.」君霄下的不慢,目中睿智溫和,」璃篁姐應該明日就能到了,到時候讓她收拾你,看你還敢不敢嘴硬.」
君旭想起那個對他們幾個毫不手軟的」邪惡」姐姐,忍不住哆嗦一下,」算你狠!」說著又略帶了一絲促狹和惡趣味,」璃篁姐已經嫁人了,咱們也長大成人,青海王難道竟管不住她?還能由著她跟我們廝混?」
君霄氣定神閑,心頭掠過那一抹刻骨銘心的身影,不知不覺便帶了淺笑:」她這樣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活得極好,青海王又如何?必定也是待她如珠如寶,百依百順的.」
樂妤端著熱氣裊裊的茶盞,溫厚醇和的茶香卻仿佛影響不了她的心緒,仍是黛眉微鎖水眸含愁.
前些日子她注意到樂嫻身邊的錦書時常出府,便讓明路留意.
明路接連跟了數日回話說錦書每一次都去了同一個地方見同一個人,那人是個嬌嬌怯怯的女子,兩人每次都會悄聲商量許久.
樂妤有些不放心,便讓青玫也暗中去了一次,帶回來的消息卻讓她震驚不已.青玫不敢靠得太近,隱隱听到」初一」」安平街」」我們老爺」幾個支離破碎的字,卻並不完整.
今天正是十月初一,樂妤借故出府,也為的是不知樂嫻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牽涉到蕭邦維,由不得她不懸心.
沉思中,房門被人敲響,三人齊齊一驚.青玫看了樂妤一眼,樂妤點點頭,青玫這才緩步走向門邊,手按在了門上,另一只手卻蓄勢待發擱在了暗藏軟劍的腰間:」誰?」
門外一道平和沉穩的聲音響起:」可是蕭四姑娘當面?君霄冒昧.」樂妤眸中波光一閃,神色莫測,不多時便緩緩笑起來,」六皇子請進.」
青玫拉開門,門外果然站著一身青衣腰間佩著璃龍玉佩負手而立的君霄.樂妤已經起身含笑施了一禮,」不知殿下在此,蕭樂妤失禮了.」
君霄五官硬朗沉穩,他踱步進屋笑道:」不知者不怪,更何況相逢鬧市,不過都是來品酒品茶的人,哪來什麼身份?」
樂妤陪著君霄坐下,吩咐珠璣:」給殿下倒茶.」轉目君霄歉然笑道:」不知殿下可喜歡這金駿眉的口味,將就著喝吧.」
君霄低頭飲茶,醞釀著如何開口,良久決定開門見山,畢竟如此聰慧的女子跟她兜圈子是毫無意義的:」這茶很好,甘醇厚重自有底蘊,上次的事,君霄還未謝過四姑娘援手之義,實在慚愧.」
樂妤目光含笑並無半分意外,」我不知道殿下在說什麼?」君霄暗忖一番,緩緩道:」上次在行宮的事,之後我旁敲側擊問過二皇子,他說是蕭大姑娘派了丫頭提醒他說了一句,’這是一個標榜自己收攏人心的好時機’,二皇子也不傻,得了這樣的提醒才及時解圍,自己賺了聲譽,讓大皇子吃了虧.」
說著他緊緊地盯著樂妤,沒有放過她面上任何一絲異樣的神情.樂妤如他所願地配合著微微變色,反駁道:」那殿下也應該感謝我大姐姐才是.」
君霄自覺心中有了數,成竹在胸地笑道:」是嗎?那麼蕭大姑娘為何不讓自己的丫頭傳信呢?」不待樂妤否認,又道:」我打听過,二皇子對令姐十分傾慕,對她的話想必也會多听幾句.可對四姑娘卻頗有微詞,若說是四姑娘提醒,他必然嗤之以鼻.我也想不出四姑娘有任何幫他的理由.」他目光深邃,帶著淡淡的壓迫,展露光芒的樣子氣勢立變,自信霸氣,再不是那個默默無聞甘于平庸的皇子.他凝視著眸光明亮如星的樂妤,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我也想不出你幫我的理由.
樂妤滿意地笑了,總算不是君潤那樣空有皮囊庸懦蠢笨的偽君子,想來自己會輕松許多.
她不再掩飾,漸漸坐直身軀,不再是適才柔順端莊的樣子,目光冷冽漠然,神情帶了一點點的睥睨和傲然,仿佛藏在鞘中的利劍漸漸露出它的猙獰和爪牙:」殿下也是皇子,流淌著君家的血脈,如今儲位未定,殿下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