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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笑嘻嘻地道:」大長公主說的是,就是這番眷顧才難能可貴呢.」
南燻殿挨著曲台殿,里里外外全用香楠木建造,牆中設火道,地下圍了地龍,一到冬天燒起炭來滿室溫暖如春,只穿單衣也不覺冷.
正殿三三兩兩坐了人,太後這等尊貴主子卻不在其間,只在偏殿暖閣與親近人等圍坐談笑.見老夫人進來,太後笑道:」快來快來,剛剛還說起你呢,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老夫人神色也不同往日,笑得極是暢快真摯,」讓我听听,是誰在背後嚼舌根子說我壞話呢.」
暖閣里或坐或站十幾個衣衫華麗滿頭珠翠的貴婦環繞,老夫人話音一落,便听一聲毫不掩飾的輕哼,樂妤瞧了一眼便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一本正經地給太後宋皇後請安.
輕哼的是坐在太後下首的一個中年貴婦,總也有四十好幾,雖也妝容精致儀態高貴,卻顴骨高聳怎麼看也有些刻薄相.守了規矩老夫人才淡淡看向那中年貴婦,」八妹倒來得早.」她站著沒動,顯見是等著那中年貴婦行禮問安.
那中年貴婦乃是先帝的同胞妹妹淑純大長公主,嫁給了上一代的澠國公,與老夫人一直不對付,前世因為顧氏嘲諷老夫人最多的就是她.澠國公老夫人欲裝作沒看見坐在椅上不動,卻被太後淡淡地瞥了一眼.雖說太後和老夫人也有些難言的心結,但關系皇家體面,太後是不容許任何人失禮的.
澠國公老夫人抿了抿唇,只得站立起來,草草屈了屈膝:」大姐來了.」老夫人這才放過她,轉身坐在了給她留的位置上.這樣的場合顧氏等人都不會有座位,都齊齊站在了老夫人身後.
挨著太後坐在炕上的璃篁卻站起了身,鄭重地給老夫人行了個大禮,」璃篁給大姑祖母請安,幾年不見,大姑祖母身子可安泰?」
滿屋子容貌氣質各異的美人,樂妤進屋第一個便瞧見了這個一身紅衣耀眼璀璨的女子,當時便肯定這樣容色氣質的定然是風華絕世的璃篁郡主,如今的青海王妃.
卻見屋里各人面上都有些詫異,卻不想如今貴為青海王妃的璃篁卻對老夫人如此恭敬,尤其澠國公老夫人更是面色不忿,她當時進來璃篁也不過淡淡讓了讓,如今卻對身份一樣的老夫人如此恭敬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老夫人卻神色泰然,扶起璃篁,眼底多了一絲真切的笑意,仔細打量了幾眼璃篁,笑道:」沒瘦,還跟以前一樣神采飛揚,看來這幾年你過得很好,這樣太後也就放心了.」這話太後听得十分熨帖,露出了笑意.
老夫人又道:」你們幾個還不給王妃請安.」
樂妤不錯眼地看著璃篁,眼底不容錯識地閃過贊賞和驚艷,身子卻已和著樂嫻幾人拜了下去,」樂妤見過王妃,王妃安好.」
璃篁連忙扶起顧氏,笑道:」嬸子快快請起.」又道:」幾位妹妹都快起來.」說著仔細打量站成一排春蔥一般的幾個姐妹,笑道:」這是嫻兒,我記得.」
看她還認得樂嫻,樂嫻笑意十分恬靜感動,」是的,王妃.」老夫人笑了笑,給璃篁介紹了樂妤幾個.璃篁的目光在樂妤身上停留了片刻,似是好奇卻沒有半分鄙視,讓人生不起半分反感,而在樂婉樂妍身上不過掠過罷了.
太後笑著道:」你大姑祖母是最有福氣的,幾個孫女兒個個出落得標致嫻雅,嫻兒是不必說了,就是妤丫頭也是個最狡猾的,不知從我這兒騙去了多少寶貝.」
這話听在旁人耳中無異于坐實了太後極為喜歡樂妤的傳聞,否則斷不會如此隨意取笑.璃篁沒有半分醋意,反而看向樂妤的目光多了一份真切的親近.
樂妤故作頑皮地一笑,偏著頭道:」誰讓太後娘娘的東西都是寶貝呢,自然怪不得我惦記.」逗得太後哈哈大笑.
澠國公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向顧氏,眼底飛快閃過了一絲蔑視,」這丫頭嘴皮子可真溜,生得也實在是好,跟她娘竟十分相似,大姐好福氣啊.」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在場貴婦都暗暗皺眉.在座的基本上都跟皇室有血緣或是沾親,說穿了都是一家人,你擠兌蕭家總是拿顧氏和蕭邦維的事情說事,難道他們沒了面子,我們就是有面子的?
老夫人眼底閃過怒意,卻不好跟她計較,宋皇後垂目裝作沒听見,太後只是皺了皺眉也不好說什麼,滿堂寂靜中只听樂妤語氣舒緩自然絲毫听不出怒意:」澠國公老夫人說的極是,樂妤也希望能像母親一樣溫婉賢良知書達理.有道是子女肖父母,听說澠國公府的幾位小姐個個都聰慧善良大度嫻靜,自然也是像澠國公夫人的緣故.」
澠國公府那一盤爛賬全京城的上流社會也是無人不知.澠國公夫人凶悍善妒,將澠國公的幾個妾室通房個個弄得半死不活,一個庶出子女都沒有,澠國公府出了門子的小姐也都繼承了其母的優良傳統,在夫家呼風喚雨搞得雞犬不寧.弄得京中有適齡公子的人家一听澠國公府,一個個都聞聲失色,至今澠國公府還有已年過二十沒出嫁的小姐.
樂妤說得慢條斯理溫文爾雅,話里的含義卻昭然若揭寒氣森森,听得在座眾人都想笑不敢笑,臉上表情分外古怪.
澠國公老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欲發作卻沒找到樂妤話里的漏洞,且當著太後皇後,她也不敢.
太後輕咳了一聲,努力將笑意壓下去,正色道:」時辰差不多了,都請移步去正殿吧.」
于是恰時給澠國公老夫人遞了台階,大家紛紛起身告退.臨出門時,澠國公老夫人狠狠地瞪了樂妤一眼,毒辣陰冷的樣子令人戰栗.
樂妤渾不在意,只安心扶了老夫人低眉順眼地跟著轉入正殿,在蕭家的坐席上坐了.殿里熱氣撲面暖香怡人,解下斗篷仍嫌燥熱.
老夫人面目慈祥含笑,儀態高華,坐在她身後的樂妤卻听見了細如蚊蠅的提醒:」那個淑純,氣量狹窄善妒,你今天得罪了她,她絕不會就此罷休,自己說話做事小心點,別被人抓到把柄.」
樂妤不易察覺地點點頭,卻沒說話.顧氏也听見了老夫人說的話,努力忍下眼里的潮意,眼底露出堅決和毅然.自己的懦弱無能總是連累女兒,還要她為自己出頭,這樣的母親有什麼用?絕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樂嫻柔聲勸慰顧氏,」母親,那個澠國公老夫人出了名的蠻不講理刻薄無知,母親不用理會她,公道自在人心.」
正說著,太後已由璃篁親自扶著從殿門進來,扶著宋皇後的卻是寶慶,接受了眾人的朝拜之後太後揮揮手宴席才正式開始.
皇家的宴席講究規制,青海位屬邦國,無疑是國宴,菜式做得花團錦簇氣派華貴,卻只是徒有其表,沒誰真的大動筷子,不過是略動動意思一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