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殿里滿堂權貴濟濟一堂,季舒玄即使在燃著無數火盆的殿里仍然披著白色狐裘,一臉病容時不時還咳嗽兩聲,即使風儀閑雅面如春風瓊玉,仍是讓君霄沉了臉十分不虞.
他比璃篁小了八歲,自幼最崇拜的便是這個表姐,眼看著絕代風華的表姐嫁了個這樣的病秧子更是深為其不值.
如君霄這樣的目光還有好幾道,季舒玄被這幾道目光盯得如芒刺在背,暗自苦笑.君霄長身而起端著酒杯到了季舒玄席前,笑道:」今日得見青海王實在三生有幸,我敬王上一杯,祝願王上身子康健,千秋萬代.」
季舒玄凝視著遞至面前酒水蕩漾的白玉九龍杯,咬了咬牙正待接過已被一只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手接了過去,」六皇子盛情,我代家兄多謝了.不過家兄身子不適不能飲酒,這一杯還是我代勞吧.」
阜陵候,青海王一&}.{}母同胞的弟弟,季舒玠,已被冊為青海王弟,下一任的青海王.
一身簡簡單單的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錦袍卻被他穿出了龍章鳳姿君子如玉的風姿,跟季舒玄比起來,他面容更為完美俊逸,一雙眸子澄澈溫柔,眉眼含笑,跟他比起來,平素被人夸贊溫潤如玉的程陵鈞和君潤都不禁黯然失色.
季舒玠一飲而盡亮出了杯底,君霄悻悻然陪著干了,微嘲道:」王上滴酒不沾,可別把侯爺灌醉了.」
季舒玠微微一笑,凡是向季舒玄敬酒的都被他擋了駕,這一中午不知喝下了多少杯卻還是目清眉淡平靜如初,絲毫看不出酒意.
季舒玄手指微動,素衣卻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後,干巴巴地道:」王上,王妃讓奴婢來看看王上喝酒了沒有?」
季舒玄有些尷尬,那般神色疏離高傲的人臉上竟露出了討好,陪笑著道:」沒有沒有,哪能喝酒呢,都是玠弟喝了,快回去陪著王妃,告訴她不必擔心.」
君霄瞪大了眼楮,簡直不敢相信,再看季舒玠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這才省起自己那舉世無雙的表姐的本性,再想想自己剛才想要灌季舒玄的酒,不知怎的就打了個冷戰,灰溜溜地想要回座.
還沒走出兩步,便听素衣話里滿是惡意地道:」六殿下,王妃說幾年不見殿下不知功夫退步了沒有?改天去六殿下府上討教.」
這下輪到君霄噤若寒蟬,回想起自己從八歲到十五歲這幾年璃篁時不時的」討教」,他滿心苦澀勉強笑著道:」不敢不敢,素衣,回去就說誰敢讓王上喝酒,就先過我這一關.」
素衣撲哧一笑,目光所及卻凝固在了臉上,收起笑臉立刻變得一臉呆板木然，恭恭敬敬地見了個禮:」世子爺幾年不見,一向安好?」
卻是一身玄衣的程凌燁噙著一縷令人膽寒的笑意站在了幾人面前,素衣哪怕在君霄面前都談笑自若,見了程凌燁卻規規矩矩老實無比,不由讓」飽受荼毒」的季家兄弟驚詫萬分.
程凌燁淡淡頷首,」挺好的.你跟著璃篁姐去了青海，倒是挺風光的啊.」素衣笑容僵硬,匆匆行了個禮:」世子爺說笑了,王妃那邊還等著回話.奴婢先告退了.」
說完不等程凌燁說話,一溜煙地就跑得不見人影了.被這一鬧,幾人倒是親近了些,季舒玠含笑道:」今日喝的不盡興,改日請六殿下和程世子賞光,咱們再行喝過.」
單說素衣匆匆回到璃篁身邊耳語了幾句,璃篁笑著听了目中卻微有怒意,偏笑得燦爛:」過幾日去看望看望君霄那小子,幾年不見,還是怪想的.」
素衣羅衣齊齊抖了一下,心中為君霄默哀,六皇子,你慘了!
宴席散了,人就分成了幾撥,宋皇後領著一眾命婦去了牡丹台听戲,璃篁卻領了一眾年輕的公主小姐們移步御苑賞花.
這時節說是賞花其實也只梅花,好在暗香疏影園里梅樹的種類很多,不過十月已有幾種早梅開放:玉台照水,玉蝶龍游,台閣朱砂或白或紅開得燦若雲霞,攏煙罩紗.
園子極大,進了園人便三三兩兩地分開了.樂妤和憶貞連同君晨同行一路沿著林間小徑欣賞幽香隱隱的花樹繁枝.
君晨嘰嘰呱呱地道:」我最喜歡的還是別角晚水,又美又香,顏色也好.玉台照水白白的跟梨花差不多,也看不出哪里好.」
樂妤含笑,」別角晚水太過名貴,艷麗無雙,玉台照水素淨,也不錯.」憶貞接話侃侃而談:」梅花與百花皆有不同,冰天雪地的時候,花枝與雪相映成趣,傲骨頓生.我還是最喜歡金錢綠萼,素雅別致,孤清冷傲.」
君晨連連點頭,又問道:」樂妤姐姐,你喜歡哪種?」樂妤愣了一下沒說話,憶貞撲哧一笑,」你妤姐姐喜歡臘梅.」
君晨懷疑自己听錯了,」什麼?」樂妤翻了個優雅的白眼,」是的,我喜歡臘梅.臘梅有什麼不好?暗香浮動,冷冽清幽,金黃如蠟累珠,高雅又不媚俗,清香又不妖艷.」
君晨怔了怔,小聲地道:」也沒什麼不好,不過普通了點…」樂妤無語凝噎,索性看向另一邊.憶貞忍笑安慰君晨,」是啊,比較普通,不過的確是很好的.」
三人說笑著漸漸走入林中深處,君晨眼尖,瞅見前面人影,歡喜地喊出聲:」璃篁姐姐,懷敏姐姐.」
兩個皆穿著紅衣的女子並肩而站,同樣的美貌如花宛如一對姐妹花.懷敏今天心情很好,一身大紅瓖金邊芙蓉花枝蜀錦窄袖束腰衣裙顯得艷麗非凡,可跟身邊端然而立眉目宛然的璃篁一比卻不禁黯然失色,璃篁的傲氣是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大氣,懷敏的傲氣卻只是跋扈和刁鑽,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樂妤暗忖,璃篁郡主只怕是唯一比懷敏美貌還讓懷敏心悅誠服滿懷敬仰的女子了,璃篁見君晨歡喜地跑過來,一把拉住了她,笑著跟行禮的憶貞和樂妤點了點頭.
懷敏皺了皺眉,看向憶貞和樂妤的目光不怎麼和善,話卻是跟君晨說的:」你這丫頭,怎麼會在這里?」
君晨明顯對懷敏有些畏懼,訕訕地不說話.璃篁明亮如晨星的眸子隱含笑意看著樂妤,似是帶著善意,口中的話卻是對懷敏說的:」你是姐姐,怎麼跟晨兒說話呢?」
懷敏剛被璃篁訓了一頓,心里正不自在,便不由自主把氣發在了君晨身上,被璃篁一說,表情更為不自在,隨便找了個借口道:」適才寶慶她們找我,我先去了,璃篁姐姐.」
這個懷敏,璃篁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去吧去吧.」等她走了,璃篁才笑著道:」這位應該是定遠侯府的大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