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側耳听著,微微皺眉,像是想起了什麼,這才道:」韓媽媽,有幾次你出門不在給我捏腿的那個丫頭叫什麼?手法力道倒還不錯.」
韓媽媽想了想,」是叫綠竹,三等的.」她跟了老夫人幾十年,最為了解老夫人的意思,立刻便叫來綠竹.
樂妤仔細打量著眼前面容恭順垂手而立的綠衣丫頭,相貌並不突出,頂多是清秀,目光微垂顯得溫順懂規矩,只眼眸清亮稍顯靈秀,在蕭家眾多丫頭中絲毫不起眼.
樂妤收回目光,也是,要做一名成功的探子自然越不起眼越好,好比老丁,誰會在意他呢?
老夫人對樂妤道:」這個丫頭很會按摩,左右開了年要放一批大了的丫頭出去,便把這個丫頭給了你吧,讓她給你好好按按.」
樂妤連忙起身,自責地道:」既是祖母得用的姐姐,怎好給了我?」=.==
老夫人擺擺手,」不打緊,我有你韓媽媽,這丫頭也是個老實的,又只是三等,在你身邊反而是好事.」
樂妤這才罷了,」多謝祖母憐惜,妤兒生受了.」老夫人笑呵呵地點點頭,又看向綠竹,」都听見了?還不快去拜見你的主子?」
綠竹見機,連忙上前給樂妤磕頭,」綠竹見過四姑娘,給四姑娘磕頭.」
樂妤親手攙她起來,笑盈盈地將手上戴著的瑪瑙手串褪下來給她,」快起來。既是祖母賞賜,自從便是自家人了.這手串賞你吧.」
上好的瑪瑙手串,顆顆渾圓無瑕。顏色五彩繽紛,也是很不錯的了.綠竹寵辱不驚,收下手串,恭恭敬敬地道:」奴婢謝過姑娘,往後必定好好服侍姑娘左右.」
老夫人樂見其成,笑著道:」厚此薄彼可不成,既賞了四丫頭。也不能落下那幾個,韓媽媽你去挑幾個老成能干的,每位姑娘一個。也別忘了五姑娘.」
樂如生母只是歌姬,又早早就被周氏折磨死了,她在這府里猶如透明人兒,除了年節。平日難得露面.
樂妤暗服老夫人處事公正周到。屈膝笑道:」又連累祖母做散財童子了,妤兒親自下廚做一道好吃的,犒勞犒勞祖母.」
老夫人忍俊不禁,戳了戳樂妤額頭,」機靈鬼.」
既是說專給樂妤按摩,自然得做做樣子,等晚間回了房,樂妤便躺在榻上微眯著眼任由綠竹捏著肩。不時發生舒服的輕哼.等綠竹坐在小杌子上捏腿才緩緩地道:」你家世子將你借給我使,你可願意?若不願意。我可以仍將你送回和凝堂.」
綠竹心底冷笑,平凡無奇的臉閃過一絲譏諷.她不過是個探子,主子將她送給這位四姑娘,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哪里輪到自己願不願意?自己費盡心機韜光養晦,在蕭家好容易站穩腳跟,現在卻為了世子爺的一句話便前功盡棄!四姑娘已經知道自己是世子爺的暗探,又怎麼可能將自己還送回和凝堂繼續傳遞消息?
綠竹手上不停,恭恭敬敬地道:」世子爺將綠竹送給了姑娘,綠竹以後就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姑娘的丫頭,再無其他身份可言,生死榮辱都由姑娘做主.」
樂妤默然,她並不知像綠竹老丁他們唯一的準則就是服從主子,絲毫沒有自己的意願可言,仔細打量綠竹,樂妤柔聲道:」既如此,也算是你我的緣法.我必不會虧待于你的.我知道你身懷武功,這是世子送你來最大的原因,你唯一的責任就是保護我的周全,我需要知道你的本事.」
綠竹輕輕揚眉,平凡的眉眼頓時傲色微露,」綠竹擅長輕身功夫,使毒,」她頓了頓,有些遲疑,」,,,殺人.」
樂妤心中微寒,遲疑著重復,」殺人?」
「奴婢進蕭家之前是世子爺麾下的暗衛,專司刺探情報和善後.殺人是家常便飯,綁架行刺也都是常事.」
說完,綠竹緊緊盯著樂妤的表情,帶著了然和一絲難以察覺的輕視,可她卻失望了,樂妤眼神平靜,還微笑著道:」我明白了,年節進宮你就跟著我一起去吧.」
綠竹及時垂下目光,掩下眼底的驚訝.這些千金小姐不都是柔弱不堪大驚小怪的嗎?听到自己沾滿血腥,她應該懼怕驚恐才對啊?為何她卻…
程凌燁接到蕭家傳來的消息,綠竹已經順利到了樂妤院子里.他勾唇一笑,將字條湊到青鶴燭台上眼看著燃成灰燼,不出自己所料,這丫頭果然聰慧已及.
嘉澤木樁子般立在他面前,眉頭緊皺帶著不認同抗聲道:」爺,綠竹是我們在蕭家最有用的暗探了,她帶出來的消息全都是重要且準確的.如今您把她送到蕭四姑娘身邊,咱們可就等于失了這一條線索了.」
嘉洵吊兒郎當地抱著胸斜倚著柱子站著,聞言懶洋洋地道:」你個榆木腦袋,爺做事還用得著你提醒?」
嘉澤擰著眉道:」可是…」不等他說完,嘉洵已勾了他的脖子,強行拉著他出去,口中笑道:」可是什麼可是,走吧走吧,陪我去倚紅樓听新來的花魁唱曲兒.」
嘉洵用的力道甚大,兩人又是好友兄弟,嘉澤推卻不開,又瞥見程凌燁目光不善,不由打了個寒顫,腳下一軟,便被嘉洵強拉了出去.
看著兩人嘀嘀咕咕片刻便如迅疾的兔子般跑了出去,程凌燁撫模自己光潔的下巴,冷哼道:」臭小子,算你走運!」
等到在倚紅樓的包間里落座,嘉洵才數落道:」你傻呀你,爺的心思只差沒明擺在臉上了,你還不懂?」
嘉澤黑著臉悶聲道:」蕭家是什麼人?爺明明知道皇上容不得蕭家,卻還喜歡上那…」他話沒說完,就被嘉洵一顆花生米砸在頭上打斷了.
嘉洵神色嚴肅起來,冷冷地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就敢說這樣的話?」
嘉澤啞然,也知自己浮躁失言,訕訕地閉上了嘴.
嘉洵白淨細長的手指不徐不疾地捻著花生米薄薄的紅衣,細碎的紅衣紛紛落下,紅白相間賞心悅目:」你什麼時候見爺對哪個女人如此費過心思?可偏偏是那家的小姐.爺能怎麼辦?」
嘉澤溫和的眉眼充滿了郁悶,卻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嘉洵神情凜然,還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那位容不下蕭家,可這些年蕭家不也穩如泰山?爺先後將老丁和綠竹都暴露于蕭四姑娘面前,蕭四姑娘是個聰明人,她會怎麼想?」
嘉澤慢慢深思起來,喃喃道:」若是我,我就會疑惑為什麼爺會在蕭家有這麼多隱藏極深的暗探?」
嘉洵瀟灑一笑,」是了,我們蕭家雖然位高權重,卻也只是普通名門世家,為何這般受程王府看重?蕭家有什麼?你若是蕭四姑娘,你會不會開始惶恐,開始明里暗里調查?」
嘉澤緩緩點頭,後知後覺地道:」爺想要保蕭家?」
嘉洵姿態優雅地端起色呈琥珀的陳酒,輕輕一抿,任辛辣甘醇的酒液在唇齒之間游走,」爺從未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既然有心要蕭四姑娘,自然不能看著蕭家完蛋.可那件東西找不到,那位就永遠都會死死盯著蕭家!爺到底是他的心月復臣子,總不能明目張膽地跟他對著干.所以,有些事就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蕭四姑娘自己去發現了.」
嘉澤听得目不轉楮,疑問道:」那為何爺不直接告訴蕭四姑娘,還要繞這麼大的圈子?豈不是費力氣,耽誤時間?」
嘉洵神秘一笑,悠悠地說出耐人尋味的一句話來,」有些事啊,自己千辛萬苦找出來的結果總是比別人和盤托出來得可信.」
說完,他施施然起身,雙手袖在月白袍袖中,又成了那個斯斯文文透著書卷氣的書生,頭也不回地先出了門.
若有所思的嘉澤坐著想了一會,才嘆服想通.欲走卻被老鴇拉住,滿面堆笑:」公子,你們還沒結賬呢.」
嘉澤頓時呆了,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地對著那人走得飛快的方向吼道:」嘉洵,你這混蛋!」
誠如狡詐多智的嘉洵所料,樂妤現在就在思索著一團亂麻的現狀.晚間她旁敲側擊多番詢問,綠竹卻避重就輕,口風甚緊,一點她想知道的消息也沒漏出來,不由讓她大為沮喪,想著明日便是二十六還要去忠勇侯府赴宴才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
第二日,老夫人果然不去,只由顧氏帶著樂嫻幾姐妹去赴宴應付.忠勇侯府的這場宴會很沒意思,樂妤從頭坐到尾都保持著淡淡微笑端莊地坐著,心中卻惱得只想罵髒話!
蔣夢窈的死傳的沸沸揚揚,忠勇侯府的女孩子們也都多有耳聞,便沒人敢上前跟樂妤談笑,樂妤眼楮余光瞥見那些躲在一起目光閃爍竊竊私語的小姐們,就不由無奈地想嘆氣,早知如此,還不如不來呢,留在家里再套套綠竹的話也好啊.
好容易挨到告辭,樂妤便跟顧氏求道:」娘,我都快悶死了,想四處逛逛.」顧氏臉色也不好看,今日在席間忠勇侯府老夫人旁敲側擊,言下之意竟是想跟蕭家結親,對象還是樂妤!
忠勇侯府雖是世襲侯府,近年卻屢顯頹勢,風評也不甚佳,原本以他們家的情況也沒想過可以跟蕭家攀親的.可樂妤最近的風言風語不少,先是落崖有失名節,後又有蔣夢窈被她所害這樣的話傳出來,忠勇侯府便活了心思.
現任的忠勇侯一心攀附權貴,讓自己的世子娶個庶女到底不能甘心,恰時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