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蔣吳氏的感情極深,知道了皇上賜死便整個人都傻了,根本不能接受.澠國公老夫人目光挫敗,小聲道:」那是皇上的旨意,咱們有什麼法子?」
蔣浩宇狠狠地擦干淚,眼楮通紅布滿血絲,露出狠戾不滿的凶光,」皇上糊涂了嗎?我們跟他才是一家人啊,居然為了一個不知從哪里來的野種要賜死我娘?!」
澠國公老夫人唬了一跳,連忙道:」胡說什麼?」澠國公更是氣得青筋直冒,喝道:」閉嘴!」
蔣浩宇不服氣地道:」本來就是,別說那賤人還不是蕭家的正經小姐,便是正經小姐,那蕭家老夫人跟先帝可是隔母的,祖母才是皇上的親姑母呢!」
以往他橫行霸道暢通無阻可不都是靠的這個?澠國公老夫人被他戳到了痛處,咬了咬牙,不忿地道:」可不是?堂堂大長公主,竟被降成郡君,我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
她實際上最是自私涼薄,對蔣吳氏這個兒媳婦一貫漠視,最在意的不是蔣吳氏必須死,而是自己被降了品級.在她心中,反正媳婦沒了還可以再娶,沒什麼大不了的.
蔣浩宇憤憤不平,摔了桌上一套琺瑯彩鯉魚水藻茶杯,氣急敗壞地喊道:」祖母,父親,咱們是勛貴中頭一份的澠國公府啊!當家夫人竟被賜死!傳了出去我們澠國公府還有什麼臉面?!而且,這是我母親啊!咱們一定要想辦法救她才是!」
澠國公老夫人臉上有些掛不住。呵斥他道:」怎麼救?!皇上已經額外開恩,多讓咱們相處幾日了,三日後宮中才會派人出來驗看。已是皇恩浩蕩了!」
蔣浩宇如困獸般在屋里走來走去,情緒亢奮,兩眼血紅:」咱們去求太後!太後一定有辦法勸皇上收回成命!」
澠國公嚇了一跳,與澠國公老夫人飛快地對視了一眼,罵道:」你別惹事!太後鳳體不適,連昨天的朝宴都沒出席,青海王妃親自侍疾不敢怠慢.皇上若知道我們去求太後。必定更加震怒!」
蔣浩宇怒指澠國公老夫人和澠國公,」難道你們就看著母親等死嗎?我做不到!大不了我帶著母親遠走高飛!」
澠國公怒不可遏,揚手想也沒想就狠狠給了蔣浩宇一記耳光。」畜生!好大的膽子!真是異想天開!」
澠國公老夫人也被蔣浩宇嚇了一跳,見從沒動過手的澠國公氣怒非常,又心疼起唯一的嫡孫來,忙拉開澠國公。罵道:」你打孩子做什麼?不能跟他好好說嗎?」
說著又好聲好氣地回身勸蔣浩宇。」宇兒,你听祖母的,你是澠國公府的世子,肩上責任還大著呢,怎可有如此想法?再說了,什麼遠走高飛?你要當個逃犯嗎?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逃到哪里去?听祖母的。祖母一定會殺了那個賤人給你母親和妹妹報仇的!」
蔣浩宇從一出生便是天之驕子,全家寵溺保護的對象。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無一指加身,這一下被澠國公扇耳光,竟是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睜大了眼楮,惡狠狠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澠國公老夫人說些什麼竟是一句也沒听進去.
澠國公只覺得蔣浩宇的眼神十分刺眼,指著他鼻子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都是你們慣的他!」
蔣浩宇猛地甩開澠國公老夫人,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身影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留下澠國公母子面面相覷和床上依舊裝死的蔣吳氏.
蔣浩宇還隱隱听到身後澠國公怒罵道:」你有種就別回來!」不由更是氣怒,一陣風似的跑到馬廄跳上馬背就跑,混不顧身後小廝隨從的追趕勸阻.
他一路打馬疾馳,不知道撞翻了多少攤檔,驚嚇了多少路人,到一座精致華麗懸掛無數大紅燈籠的院子前才停了下來,甩馬下鞍,頭也不回地在點頭哈腰的龜奴簇擁下邁進門,自有人照料馬匹.
這是京都首屈一指的青樓軟香玉閣,他也是來慣了的,早有風韻猶存的老鴇上前來笑臉相迎,見是他不由心中一咯 ,暗罵晦氣,面上還得堆著笑道:」喲,是世子爺啊,您竟是好久不曾來了,玉柔姑娘可是等得人都瘦了.」
蔣浩宇繃著臉,心里憋著火,沒好氣地道:」少廢話,去叫玉柔和紫嫣來陪我喝酒,爺今天心情不好!」
親娘都要死了,當然心情不好.老鴇心中月復誹,臉上卻笑逐顏開,輕柔地拉著蔣浩宇上樓,嘴里道:」今日程王世子來了,玉柔和紫嫣都在陪世子呢,往日兩位世子爺也常在一處,要不今晚也一起?程王世子要是知道世子爺來了,一準兒高興.」
蔣浩宇心中一動,口中喝道:」那你還不趕緊帶路!」
老鴇唇邊一抹詭異的笑意轉瞬即逝,再看仍是笑得諂媚,」好好好.」拉著蔣浩宇推開一間裝潢雅致的廂房,里面幾個歌姬正在輕歌曼舞,兩個美貌女子嘻嘻笑著簇擁著發束金冠俊美含笑的程凌燁正軟語喂酒,場面頹靡香艷.
蔣浩宇嚷嚷著道:」好你個燁哥,喝酒也不叫我?」
程凌燁一左一右擁著軟香玉閣的兩大花魁,詫異地道:」浩宇?你怎麼來了?」
蔣浩宇有些不自在,但他跟程凌燁素來要好,當然,是他認為的要好,」家里不清淨,出來散散心.」
程凌燁立馬用明了的眼神看他,點點頭道:」也是,那就喝酒,別想那些煩心事.」
說著立刻讓長相嬌柔清純的玉柔去陪蔣浩宇,軟香玉閣的兩大花魁玉柔和紫嫣,玉柔外表清純聖潔,紫嫣卻是妖嬈絕艷,蔣浩宇更喜歡清麗的玉柔,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玉柔無法,羨慕地瞥了紫嫣一眼,無限幽怨地起身坐到了蔣浩宇身側,嬌聲軟語地給蔣浩宇斟酒,」世子爺,先飲一杯,所有的煩惱便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心中卻是無限鄙夷,親娘都要沒命了,還有心情來青樓喝花酒找姑娘,當真是沒良心的東西.
蔣浩宇心中憋火,也不說話,舉杯吱溜一聲便干了,粗聲粗氣地道:」再倒.」玉柔不敢怠慢,陪著笑又斟上一杯,蔣浩宇一連干了三杯,臉色沉得仍像是要滴出水來.
程凌燁一直轉著手上的酒杯盯著蔣浩宇看,見他心情極差,便揮了揮手,立時包括玉柔和紫嫣都屏息靜氣地退了出去,走得一個不剩.
程凌燁這才長嘆一聲,奪下蔣浩宇的酒杯,」別喝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再喝也不會變得好起來.」
蔣浩宇眼楮發紅,鼻子一酸,頹然地放下酒杯,以手抱頭,痛苦地道:」我該怎麼辦?當真看著母親死嗎?燁哥?」
程凌燁目光閃爍,同情地道:」我知道你孝順,一向跟你娘感情最好,可是皇上已下了旨,誰還能有什麼辦法?你還是節哀順變吧.」說著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頭.
蔣浩宇猛地抬起頭,紅著眼道:」燁哥,連你也這麼說嗎?我記得你也是最孝順母親的,每年先王妃忌日都會去大昭寺給她拜祭追思!我以為你會最懂我的心情了?」
程凌燁清明得毫無酒意的黑眸中閃過一絲陰霾,冷淡轉瞬即逝,」否則又能怎麼樣?」
蔣浩宇痛苦地將他在府中跟澠國公的爭吵竹筒倒豆子般的說了出來,不甘地道:」他們都是這樣,更在意自己的地位和權勢,卻不管我母親的死活.」
程凌燁听完他的訴苦,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竟這麼有決心寧願救澠國公夫人而亡命天涯?「
蔣浩宇眼楮一翻,不爽地道︰「這是什麼語氣?難不成我就是那等不顧親人死活的人?」
程凌燁倒真是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斟酌著道︰「你爹說的沒錯,遠走高飛可不是個好主意。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嬌生慣養能做什麼?沒幾天就會餓死。」
蔣浩宇頹然地道︰「那我該怎麼辦?真的沒辦法了嗎?」。
程凌燁眸中異光閃爍,遲疑著道︰「倒也不是全然沒辦法,只是……」
蔣浩宇又驚又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聲問道︰「燁哥,你有辦法?我早該想到的,你是我們之中最有本事的,一定會有辦法。燁哥,你快幫幫我,救救我娘吧。」
程凌燁面有難色,「浩宇,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這個辦法也是有很大風險的,我不能讓你去冒險啊……」
蔣浩宇這會兒眼楮充血赤紅,顯然是听不進去了,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燁哥,咱們兄弟一場,若你不幫我,我大不了雇人將那個小賤人先奸後殺,再陪著我娘一起去死好了。」
他只顧著發狠,卻沒看到程凌燁臉色雖沒變,眸子里卻殺意大作,如風暴匯聚,席卷狂瀾,渾身寒氣凜冽。
程凌燁的失態也只是短暫的一瞬,他垂下又長又翹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冰冷和殺機︰「宮里不會要你娘的尸首,不過是派人親眼證實已死便罷,只要找一種假死的藥讓你娘服下……」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蔣浩宇並不笨,自然可以腦補之後的一切。他越想眼楮越亮越覺得絕妙,猛地拍一下大腿,「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听說那些牢里的死刑犯,若是家里有錢,有些便找個長得像的,李代桃僵替犯人去死,借以保命,我怎麼沒想到呢?」
程凌燁唇邊的微笑似是真心實意,「可這是欺君之罪,是要擔風險的呀……」蔣浩宇大手一揮,渾不在意,已沉浸在想象計劃成功的巨大喜悅和自得之中,「我會把娘送到城外的莊子上去深居簡出,又有誰會發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