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頓時安素素整個人都軟了,這是極致恐懼放松之後的自然反應,只是裙下的濕印和空氣中淡淡的腥臊都讓眾人神色古怪,安素素更是羞憤欲死.
木雪衣目光慢慢移向樂嫻,樂嫻明白,卻只能憋屈不甘地道:」木公子放心,今天的事我們都會守口如瓶,不會有一字泄露.我妹妹是我跳水救上來的.」
對她的識趣木雪衣很滿意,冷哼了一聲,又看了安素素一眼,安素素連他的眼神都不敢看,畏懼地低下了頭.
他跟樂妤隱晦地打了個招呼,這才慢悠悠地道:」放心,只要半年之內沒什麼風聲,我自會收回連心蠱,這東西金貴,我可舍不得就這麼給了你們.」說完,甩袖轉身,身子如魅影仍如來時一樣,縱身點在樹梢檐角,倏地就不見了蹤影.
這樣大的事情自然瞞不住了,一連死了兩個人,蕭——家的四姑娘還落了水差點沒命,這一切都讓宋皇後臉色陰沉如水,眼底寒光冰涼.但此刻坐在樂妤床頭,看著她蒼白受驚的樣子,還不得不安慰道:」這事說到底也是本宮教導不善管束疏忽,才會有這樣膽大妄為的狗奴才竟敢對你無禮!好在樂妤丫頭你吉人自有天相,平安無事,要不然本宮和皇上要怎麼跟大司馬和大皇姑母交代呢?」
樂嫻端著滾燙的姜湯一勺一勺喂給樂妤,明如秋水的眸子又紅又腫。聞听宋皇後這般低聲下氣,忙放下瓷碗,柔聲道:」怎麼能怪皇後娘娘呢?這樣心懷不軌的奴才。即使佛祖教化也感化不了心存惡念的人.只可惜,我來得太晚,來不及救起那個叫慧娟的宮女.」說著眼眶還紅了一下.
宋皇後忙拉了樂嫻的手,」好孩子,快別這樣,要不是你,樂妤丫頭還不知道怎樣呢.就連皇上都說。姐妹情深,大智大勇,把你夸得不得了呢.那個慧娟也是命該如此。豈能怪你?」
樂妤垂了眼,唇邊一抹似有似無的嘲諷轉瞬即逝.對外的說辭是她和樂嫻商定的,就說自己和慧娟走到這里,便踫到這個內侍.內侍像瘋了一樣撲過來。慧娟為了保護自己被推下了湖.而樂妤也被內侍扔進了湖里。至于內侍是怎麼死的,樂妤推得干干淨淨,只說自己在水里昏了過去什麼都沒看到.接下來,則是樂嫻幾人經過,把樂妤救了上來,當然,幾人異口同聲,都說到的時候內侍就死了。沒看到其他任何人.
整件事自己差點沒命,慧娟和阿奴死于非命。唯有她蕭樂嫻,卻賺足了聲譽和贊美,不顧性命去救妹妹的姐姐,何等光輝大義的形象?
但樂妤不得不把這口氣生生忍下去,事情若揭穿了對她自己也並沒有好處.且不說木雪衣會暴露,進而引起皇上對木雪衣的質疑和不信任,就是姐妹相殘這樣的驚悚勁爆話題也只能讓蕭家聲譽盡毀,受盡千夫所指.更何況,除了樂妤一家之言,再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蕭樂嫻一伙人推她入水,要她的性命.這樣的話說出來,又哪里會有人信?
但好端端的阿奴為什麼要害樂妤?君湛亥和宋皇後顯然想得更加復雜,阿奴是安貴妃宮里的人,慧娟又是淑妃的丫頭,他們自然懷疑這其中還有其它的緣故,而樂妤只是無辜被牽連而已.
這一樁無頭公案讓君湛亥也頭疼至極,只得將安貴妃責罰了事,以管束無力之過禁足三月,罰俸一年.安貴妃知道阿奴是安素素借去的,也就明白其中的真相不能暴露于人前,只得背了這個黑鍋,還親自去看望了樂妤,送來無數珍貴補品,以作姿態和彌補.
宋皇後又細心寬慰一番,留下無數珍稀藥材吃食才離去.兩姐妹對坐無言,彼此的目光都如暗夜里的星火,尖銳,冰涼,沒有溫度.
綠竹端著溫水進來,毫不客氣地道:」已經沒有人了,你可以走了,不必再演戲了.」樂嫻輕笑一聲,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綠竹,」你這丫頭真有意思,居然還會武功,卻又是祖母那里的三等丫頭,去了听雪堂就這般死心塌地,還真有意思.」
樂妤及時打斷,」你現在應該好好防著我怎麼報復你,而不是在這里享受這虛假的榮光.處心積慮要殺我,最後卻功虧一簣,後患是區區一點旁人的夸贊就能抵得過的嗎?雖然你狠心絕情,但一直以來我都看在父親的份上對你手下留情,以後,你就要自求多福了,那滋味不會比什麼連心蠱好受.」
樂嫻臉色數變,樂妤故意提起連心蠱,她簡直一想到就恨不到把心肺都嘔出來,樂妤的宣告也讓她白了臉色,騰地起身,撂下狠話轉身就走,」我等著!倒要看看你除了巴結人還有什麼本事!」
綠竹望著她的背影呸了一聲,」心腸狠毒,不得好死!」若是因為她的離開讓姑娘出了事,世子爺可不會管是不是姑娘讓她走的,到時候一定會生不如死,就憑這個,她跟這蕭樂嫻的梁子就結定了!
樂妤疲倦地合上眼,縮進被子里,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屆時會諸皇子齊至,盛況空前,這半個月的努力就會看到結果.雖說自己沒存那樣的心思,但卻是缺席不得,受傷的肩頭還是火辣辣地疼,震傷了的髒腑經過綠竹的推拿過宮好了許多,但還是覺得疲憊,」讓人盯好了,想要報仇,明日就是機會.」
程王府這幾日很是安靜,過往做事的下人都輕手輕腳唯恐惹到了心氣不順的世子爺,正院已經有好幾個人都一言不當挨了板子,書房還時不時地傳出摔東西的聲音,長隨都已經苦著臉掃出幾攤碎瓷來了.于是各自都收斂了許多.
嘉洵和嘉澤苦著臉看著程凌燁陰沉的臉色,心中各自都很苦澀和震撼.自從接到木雪衣悄悄傳出來的消息,爺就開始坐臥不寧,吃不下睡不著不說,還昏了頭想要進宮溜著去見蕭四姑娘.虧得他們兩個拼死抱住攔著,要不還不知道鬧出什麼事呢,起碼那個蕭大姑娘只怕就要血濺五步了.
嘉澤苦口婆心一臉忠厚地勸道:」明日便是宴期了,爺就能正大光明地入宮,木公子說蕭四姑娘只是肩上受了一點小傷,喝了幾口水,四姑娘又鎮定得很,連驚嚇都不多,明日定也會出席,到時候就能見上了.」
嘉洵暗自搖頭,這個蠢蛋,哪里明白爺到底在想什麼?爺最氣惱的是蕭四姑娘遭遇險境,自己卻不能保護她,就連過後去安慰她陪著她都做不到,爺是在生自己的氣!
嘉洵一貫歪主意多,眼珠轉了轉就氣憤地道:」這蕭四姑娘也真是的,爺特意安排綠竹在身邊保護,只要她不讓綠竹離開身側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偏偏要逞強支開綠竹,這回撿了條命啊,還真是慶幸,這樣無知愚蠢的女人,爺又何必放在心上?」
程凌燁听得眉頭青筋直跳,雖然他心里也既心疼又怨怪樂妤太過自信才身陷險地,可他能說能罵,又豈能容嘉洵也出言相辱?」放屁!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那幫人處心積慮,她哪里避得開?知道不妥的時候已經晚了,還能知道去尋木雪衣,已經是……」
他正奇怪自己怎麼越說越順溜,便看見了嘉洵忍俊不禁的模樣,不由得反應過來,也笑了起來,」臭小子!連我也敢編排!小心爺給你配個潑辣蠻橫的,那時候才認得爺.」
嘉洵滿不在乎,」若是爺能找到這麼一個讓我心甘情願的女子,那我求之不得.」他這副憊懶樣子,讓程凌燁啼笑皆非,也佩服他的灑月兌,」好,你等著.」
宋皇後和安貴妃一左一右端然而坐,安素素坐在下首如坐針氈,臉色不自在到了極點.安貴妃本就唯宋皇後馬首是瞻,阿奴是她的人,宋皇後過問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宋皇後神態安詳甚至含笑慈和,」你這丫頭本宮是看著長大的,貴妃疼你如親女,本宮也沒把你當外人,怎麼還不肯跟本宮實話實說?」
宋皇後看似閑適安然,帶來的壓力卻令安素素額頭沁出了密密的細汗,」皇後娘娘,一切都是素素膽大妄為,才連累了姑姑,皇後娘娘要怪,就怪素素吧.」說著淒然跪下,珠淚泫然.
宋皇後沒有扶她,卻笑著問身旁的安貴妃,」妹妹,你看這丫頭,本宮又沒怪她,怎麼就請起罪來了?倒像本宮興師問罪一般?」
安貴妃深知皇後秉性,最是佛口蛇心,素素日後還要在她手下討生活,以素素的心機還是老實些好,」素素,娘娘不過是身為長輩,關心問問,心里自然是向著你的,你只管說便是,再大的過錯也有姑姑和娘娘擔待著呢.」
安素素低著的頭神色淒然,眼里卻並無悲傷,反而閃過一絲釋然,樂嫻估計得果然沒錯,皇後還要跟安家聯姻,不會為難自己,」娘娘,其實也是怪素素沉不住氣,平日里跟那個牙尖嘴利的蕭樂妤多有齷齪,這才跟姑姑借了阿奴想要出出氣的.那天我們打听到了蕭樂妤會經過那里,就在那里截住了她.我,我本來只想出出氣的,扇她兩耳光也就罷了,誰知道,誰知道她嘴里不干不淨的,還辱及姑姑,又拿出一把尖利的袖箭戳在阿奴肩上,我一氣之下才把她推下了水.那個慧娟是嚇呆了,自己滑下去的,我們知道她是淑妃的人,都沒有為難她.誰知,誰知那箭頭竟然是有毒的,阿奴慘叫了幾聲就不動了我們幾個都嚇呆了,又看見蕭樂妤好像是不會水,已經在水里掙扎沉到脖子了.樂嫻說不能看著她死,這才跳下去救她上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