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走卻已來不及了,很快,小丘後面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對男女衣衫不整地出現在樂妤王靜默眼前.樂妤和王靜默都避開那個顯然是央瑪族的男子,樂妤偷瞄了幾眼那滿臉春意媚眼如絲的女子,恍惚是昨晚跳舞的其中一個.
這樣的撞破實屬尷尬,王靜默忙拉了樂妤要走,卻不料那男子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出聲道:」你們是什麼人?是大雍的貴女嗎?」
看那男子衣飾華麗,顯然是央瑪族的貴族,樂妤抿了抿唇,」我們無意經過,真是抱歉.」那男子直勾勾地盯著樂妤,」你是誰?」
眼前的女子身姿婀娜飄逸,臉蛋猶如剝殼雞蛋般光滑白皙,一雙明眸有如天上星子般清麗明亮,嘴唇粉女敕如花瓣,身邊的女人也是央瑪族有名的美人,可跟這個女子比起來,就如天上的明月和地上的野花般是天壤之別.
兩人ˋ羞怒抬腳就要走,卻被那男子攔住,「我是央瑪的少族長那日耶,不知這位小姐是大雍哪家的姑娘?小姐蕙質蘭心,那日耶欽慕不已。」
風帶來他身上隱約的親熱後的味道,樂妤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往後退了一步,眸子閃過一絲厭惡。
王靜默筆直的眉峰顰起,義不容辭地上前一步擋住那日耶直勾勾貪婪的目光,「原來是少族長,失敬。我們姐妹還有事,先告辭了。」
那日耶見多了像王靜默這樣英姿颯爽的姑娘,卻對樂妤這樣清冷如月光的女子驚為天人。站著不肯讓開,「失禮了,不知這位姑娘貴姓芳名?」
王靜默微仰下巴。怒氣開始在眸子間匯聚,剛要開口怒罵,便被樂妤拉住了。如今身在人家的地盤上,為了這點小事而得罪人,未免得不償失。
「少族長,我是大雍安首輔之女,至于閨名。我們大雍風俗則不便相告,很抱歉。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那日耶琢磨著,安首輔之女?明明佳人容色清麗神色淡然。那日耶卻生出自慚形穢凜然不敢冒犯之感,他想著,既知道了身份,就好辦多了。于是他讓出了去路。「兩位姑娘慢走。」
青枚和綠竹皆用看死人一般的冰冷目光狠狠瞪了那日耶一眼,才護著兩人飛快離去。
那日耶站在原地,迷醉地看著樂妤飄逸窈窕的背影,先前跟他享受魚水之歡的豐滿女子撒嬌地攀向他身上,不滿地道「那個女子瘦不拉幾的,一陣風都吹得倒,有什麼好看的?」
那日耶卻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王靜默走得飛快,樂妤跟不上漸漸被她拋在後頭。樂妤苦笑一聲,站住腳喊道︰「王姐姐。你別生氣了,等等我。」
王靜默猛地回頭,秀眉倒豎,似嗔似怒︰「原來你知道我在生氣?」
樂妤苦笑著走近她身邊,「姐姐一心為我,若我不知好歹豈不是太沒心肝?」
王靜默臉色稍緩,「那種登徒子,不知廉恥,仗著身份權勢隨意欺辱調戲女子,我最恨的就是這種人。你偏偏卻,,,,」
樂妤歉然地道︰「王姐姐,我知道你嫉惡如仇,見不慣這樣的紈褲子弟,我們剛剛認識你就能如此維護我,我真的很感激。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我並沒有受到傷害,為了一口氣跟人交惡不值得。」
王靜默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我明白你是不想我為了你得罪央瑪的少主,算了.總算你懂得說自己是安家的女兒,不以真面目示人,還不算太過軟弱沒有骨氣.」
每個人的性格不同,樂妤無謂讓別人也如自己一般,是以聞言她只是隨意地笑了笑,綠竹卻眼珠子咕嚕嚕直轉,那個色鬼一雙色眼直盯著姑娘看,還露出追求之意,要是世子爺知道了…
回到營地,行獵的人尚未回來,程凌燁早就注意到樂妤的離去,這會兒見她和王靜默安然回轉,才松了口氣,遞來一個警告的眼神.樂妤趁人不備,吐了吐****,做了個鬼臉,搞得程凌燁哭笑不得.
宋皇後一直心不在焉,對身旁太後和央瑪族長夫人的說笑也不甚在意,看起來有些魂不守舍.終于,文茹走到她身後,悄悄地道:」娘娘.」她才精神一震,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文茹,文茹會意,像剛才一樣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又坐了一會,宋皇後假借更衣,離席而去,轉到特為更衣而設的帳篷里,文茹早就等在里面,見宋皇後進來,毫不意外地躬了躬身,將捏在掌心里的竹筒遞給了宋皇後.
宋皇後眉峰緊鎖,縴手抽出竹筒里的紙條,一目十行地看完才輕吁了口氣,一直心事重重的臉上也綻放出了往常的自信從容,」曜兒這次做得很好,京都的事情都在計劃中,就看我們這邊了.」
文茹眼神古怪復雜,似是無奈又似沒有辦法反抗,」娘娘英明,一切盡在掌握.」
繡衾陪在樂妤身邊坐了會,等到姑娘和王家小姐一起出了大帳散步,她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暫住的帳篷,將昨晚換下的衣裳裝進木盆里,拿到河邊去浣洗.
想著那晚至今仍讓她無比震驚的一幕,繡衾咬緊下唇,眸中露出一絲怨恨,姑娘啊姑娘,原來你竟與程王世子已經私定終身私相授受了,你急著將我放出去嫁人,是怕我跟著陪嫁之後成了通房分寵嗎?
清澈的水面上仿佛又倒映出程凌燁微微皺眉眼神深邃五官冷峻完美的面孔,繡衾伸手去觸模,水波層層蕩漾開來,面孔成了細碎的波紋四散,手上搓衣裳的動作僵住,淺碧的衣衫也被她無意識地放開,隨著水波飄向遠處.
繡衾一驚。那可是姑娘的天水碧綾緞裙子,她伸手去撈,旁邊卻先發而至的伸出一只手將裙子撈在掌心。笑道:」繡衾姐姐,你這是怎麼了?老遠就見你在發呆呢,裙子飄走了都不知道.」
站在她身邊笑盈盈的卻是青墨,青墨將衣裳還給繡衾,關心地道:」怎麼一個人在這里洗衣裳?」
繡衾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搓衣裳,也跟青墨搭著話:」這次沒有帶粗使丫頭出來,衣裳自然該我們幾個輪流著洗.今天輪到我罷了。你呢?怎麼也在這里?」
青墨笑著指指自己面前的木盆,」我也是一樣,今天錦書和翠煙陪著姑娘。我來洗衣裳呢.」
兩人便結伴洗衣,說些閑話,等到漸漸說話隨意些了,青墨才覷著空笑道:」這幾天偶爾看見你總是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嗎?」
繡衾暗道。朝夕相處的幾個人都沒看出來自己的傷心,倒是讓這個」敵人」看出來了,可見姑娘她們也不是當真關心自己了,但她面上還是勉強笑道:」哪有?不過是不習慣草原的生活罷了.」
青墨垂下眼簾,也不追問,專心致志地揉搓著衣裳,以說閑話的口吻道:」要說起來,咱們也是一起進府的。只是跟了不同的主子才漸漸疏遠了,不過以前大姑娘和四姑娘親密的時候。你我還是常來往的,如今也不知道兩位姑娘怎麼了,倒鬧起別扭起來了,累得我們也不好貿然親近,怕主子生氣.」
這話算是說到了繡衾的心坎里頭,她忍不住說道:」可不是嘛.以前兩位姑娘可是同吃同住,比親姐妹還親的.要說起來,還就是煙蕪走了之後,那個來歷不明的青玫來了,我們听雪堂慢慢就變了.姑娘寵信珠璣和那個青玫,我和菱歌竟慢慢地成了沒事人似的.後來又來了綠竹,綠竹倒也罷了,到底是老夫人賞的,可她珠璣和青玫算什麼?珠璣不過是和我和菱歌一樣的人罷了,卻慣常在姑娘面前調三斡四,搬弄是非,累得姑娘越來越疏遠了我.還有那個青玫,也不知道是哪里鑽出來的,莫名其妙地有一身的武功,姑娘也信任她得緊,再繼續這樣下去,我真不知道听雪堂我還能待多久了?」
听著繡衾這樣的抱怨,青墨暗暗心驚,想不到四姑娘的幾個丫頭看起來團結,這繡衾居然有這麼大的怨氣,真是如同姑娘所說,大有可為啊!
她來了精神,假意道:」那四姑娘就真是有些糊涂了,我們姑娘待她比其她幾位姑娘還要親厚,我就說怎麼四姑娘變了呢,處處跟我們姑娘爭鋒,敢情是這些賤蹄子們調唆的!」
繡衾適時想起了晴芳的事情,她很清楚大姑娘並不像青墨說的那般無辜善良,但她也不欲再說了,便只是笑了笑.
青墨察言觀色,連忙岔開話題道:」說起來我們這些丫頭,最風光的就是葛巾姐姐了,滿府里的姐妹們滿打滿算,誰也比不上她和玉版尊貴,再就是夫人身邊的芳景芳姿,當初誰都以為芳景芳姿要被老爺收房的,誰想如今芳景都二十了還不曾成親嫁人,在夫人身邊仍是個沒名沒分的丫頭.玉版風光伶俐吧?卻被老夫人趕了出去配人,倒是沉默寡言的葛巾,成了二老爺的妾室姨娘,如今還懷了孕,等到咱們從草原回去,差不多就該生了吧?要是能生個兒子,還不知怎麼被老夫人二老爺捧在手心里呢.」
這處心積慮的一番話勾起了繡衾最深最隱秘的心思,她不禁豎起了耳朵,也好生羨慕地道:」是啊,所以這人啊,誰也看不透將來會怎樣,現在只是丫頭,指不定以後如何一步登天受盡寵愛呢.」
青墨瞳孔微縮,果然所有做丫頭的都惦記著這茬子出路呢,」你們四姑娘也快說親了吧?到時候你們五個丫頭也不知道哪些陪嫁過去?如果日後能伺候姑爺,接著像葛巾那樣,這輩子也就不枉了.」說著一邊覷著繡衾的面色,一邊試探著道:」五個丫頭,你和菱歌珠璣都是最早最有資歷的,青玫和綠竹是後來的,應該會都跟著過去吧?綠竹如今月例都在老夫人院里,到時候應該會再回老夫人那邊去吧?」
這話正好戳中了繡衾的傷處,她怔怔地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突然落淚哽咽.青墨放下手里的衣衫驚慌道:」繡衾,我說錯什麼了嗎?你怎麼哭了?到底怎麼了?跟我說說,也許能幫你呢.」
繡衾這幾天被心底的這塊巨石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那日偷听到的話時時刻刻都回響在她耳畔,那是她最最恐慌的事情啊,」我,我,,,,嗚嗚,,,「
青墨忙將繡衾手里的衣裳扯下來,拉著繡衾坐到溪流邊的空地上,關切地詢問,「到底出什麼事了?雖然如今我們不在一起,可還是好姐妹啊,有為難的事不妨跟我說說,就算幫不上你也能听你訴訴苦不是?」
繡衾哽咽著道︰「我們,我們姑娘要把我放出去嫁人……」
青墨大吃一驚,饒是她和樂嫻早對繡衾哭泣一事有諸多猜測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為什麼?你做錯了什麼事嗎?」。
繡衾委屈地搖頭,哭聲淒婉︰「我沒有,我對姑娘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盡心盡力的。可,可她卻這麼絕情,居然要把我嫁給珠璣的表兄,那個叫明路的小廝……」說著失聲痛哭,好不絕望。
青墨回想著明路的形貌,「怎麼會?你是嫡姑娘身邊的大丫頭,就是配人也該至少配個管事,怎麼會是小廝?難道是珠璣進了讒言?」
繡衾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
青墨轉著心思,試探著道︰「唉,真是可惜了,四姑娘身邊原是你生的最好,如今卻這樣沒福……」
繡衾痛得心如刀割,失態地喊道︰「其實就是她嫉妒心重,不許我將來分薄世子爺對她的寵愛罷了!就這樣不顧多年主僕情分,作踐我!」
青墨滿臉笑容瞬間蕩然無存,「世子爺?」
繡衾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很是驚慌,「你听錯了,我是說將來的姑爺……「青墨敏銳地發現了其中的端倪,露出自得的微笑,」繡衾,我明明听到你說世子爺,哪位世子爺?難不成四姑娘不知檢點,跟哪家的公子私相授受,,,?「
繡衾驚得猛然站起,吶吶不成言,「沒有……」
青墨也緩緩起身,勝券在握地道︰「繡衾,難道你甘心就這樣被隨意指個小廝,下半輩子勞碌奔波,過著看人臉色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日子嗎?咱們在府里,雖是丫頭,卻也是錦衣玉食地養著的,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吃穿還好,你甘心嗎?日後我們大姑娘出嫁,我們幾個丫頭可都是要跟出去的,不說伺候姑爺,最不濟也會配個大管事什麼的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