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定定地看著痛哭流涕的芳景,眼底浮現出一絲茫然,旋即轉為憤怒和痛恨,她也不蠢,從之前藏麝香對她下手,到被擄忠心丫頭被殺,再到如今的巴豆事件,她無比清楚,自己身邊一定有心月復是對方的眼線,如今水落石出,居然是自己身邊跟得最久最得信任的芳景,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老夫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如果只是芳景單純地害主子倒好辦,打殺了便是,可偏偏芳景嚷著自己懷孕了,還是衛兒的種,那這件事勢必不能敷衍過去,別說顧氏,只怕就連樂妤丫頭也不會答應。
她正想著如何掩蓋,已經听到蕭邦維聲音低沉,蘊含著極大的憤怒︰「去請個大夫來,不要常看的,就說府里的通房丫頭有孕了。」
老夫人心里一咯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這是要窮根究底,不肯糊涂了!
大夫很快請來,把完左手把右手,卻滿臉迷惑,遲疑不決,老夫人心急,「大夫,到底如何?」
大夫不敢抬頭,這樣的尊貴人家他何曾有幸進來過?蕭家的情況他自然也清楚,這位老夫人自然是那位尊貴的大長公主,他擦一把額上的冷汗,「老夫人,這位姑娘並無身孕啊。」
一言既出,滿堂俱驚,芳景更是如遭雷擊,死死地捂住肚子,似乎這樣就能證明肚子里的胎兒還在,「你胡說!我前幾日在和順街的仁和堂看過,大夫明明說我有身孕了的!」
芳景雙目盡赤,她已經瘋狂了,以她犯下的事,若沒有身孕護身,有什麼下場實在不必想象,她聲嘶力竭,狀若瘋虎︰「你是誰派來的?想要害我?!我明明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
那大夫神色尷尬,他也看出來了,豪門之中少不了妻妾假孕爭寵的事情,這個丫頭顯然是假孕,他胡子一翹一翹,」老夫人,大司馬,老夫敢用幾十年行醫的名聲擔保,這位姑娘的確沒有身孕,只是月事推後了而已.」
芳景大怒,就要撲上去抓扯那個大夫,早被韓媽媽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老夫人冷哼一聲,對著大夫和顏悅色道:」大夫既如此說,我們自然信得過,勞煩走一趟,多謝了.」
說著讓韓媽媽給了診金,親自送他出去.大夫原本氣憤,見老夫人對自己如此和藹,瞬時怒火煙消雲散,眉開眼笑地道:」老夫人客氣,這是行醫的本分.」
早有強壯的僕婦把芳景牢牢抓住,韓媽媽才得以月兌身,親自送大夫出去,路上自然多番暗示警告,絕不能泄露出去今日的見聞.大夫是個知曉厲害的,又事涉大司馬府的顏面,自然一再保證絕不會多嘴.
沒了外人,老夫人才松弛下來,芳景沒有身孕,事情便好辦多了,」這個賤婢信口雌黃,謀害夫人,罪大惡極!來人,拖出去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樂妤精心計劃,自然不是只把芳景除掉便能完事的,但自然有人比她更加著急,芳景絕望地大喊,」我沒有說謊,我真的有身孕了,還是大爺的!老夫人,這也是你的重孫啊!」
老夫人氣得渾身顫抖,連連跺腳:」還不拖出去!」眼看芳景就要被拖出去,一直沉默的蕭邦維終于開了口,」慢著!再去請,請仁和堂的大夫來瞧,再從各大醫館多請幾位!快!」
他進內宅,身邊的小廝是會跟進來的,自有人飛快跑去請人,蕭邦維還不肯罷休,」大爺今日休沐吧?去紫竹院叫他過來,不可驚動大少夫人!邱媽媽,你親自去!」
老夫人眉峰連連聳動,欲言又止,最後看著蕭邦維面沉如水,還是長嘆了口氣,沉默了下來.她眼明心亮,哪里不知道很有可能是蕭東衛指使芳景對顧氏下手的?畢竟芳景一個丫頭有什麼理由要害自己的主子?可繼子謀害繼母肚子里的胎兒這種事,若要裝聾作啞,自然使得,可門風也這樣一****壞下去了.若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就算之前徐依依那樣的丑事,老夫人都可以生生咽下去,為的就是這個長孫的前程和婚姻,可如今蕭邦維既發了狠要追究,老夫人也不可能再袒護,說到底,對她來說,蕭東衛是孫子,顧氏肚子里的也是孫子.有些事,是裝不得糊涂的.
邱媽媽心不甘情不願地到了紫竹院,等待丫頭稟報的時候心里還在嘀咕,想不到今天瑤華居的事情會一波三折,最後還扯到了大爺的身上,自己奉命來請人,還要不讓大少夫人懷疑,這事可怎麼做?大少夫人可是個精明人,若自己當真一絲不苟地瞞過去,會不會因此得罪大少夫人?
跟韓媽媽一樣,邱媽媽的體面都來源于老夫人,將來老夫人去了,又要靠誰去?尋找後路靠山這種事,自然是少不了的.原來蕭家的情勢一目了然,當家繼承的必是蕭東衛夫妻,可如今,韓媽媽邱媽媽這樣的重要僕婦奴婢都漸漸有些拿不準了.
丫頭很快來請邱媽媽進去,邱媽媽暗中苦笑,只得見機行事.蕭東衛和蘇沅芷都坐在東次間里,蘇沅芷在寫字,蕭東衛在一旁觀看,兩人倒真有些琴瑟和諧的味道.見邱媽媽進來,蕭東衛含笑道:」不知祖母有什麼事勞煩媽媽親自跑一趟?」
邱媽媽勉強笑笑,」夫人身子不好,老夫人和老爺都在瑤華居呢,老爺問起大爺,老夫人便讓老奴過來請大爺過去.」
蕭東衛自家知自家事,雖然陪著蘇沅芷,心卻早就飛到瑤華居去了,這會兒見邱媽媽來請,便有些打鼓起來,」是嗎?母親身上不好,我過去請安不太合適吧?」
蘇沅芷低頭寫字,頭也沒抬,低垂的鴉青長睫下明眸卻微微一閃,邱媽媽無法,只得繼續編道:」老爺也是這個意思,說是這些天忙,很久沒過問過大爺.」她到底是積年老奴,奸猾得很,隨即笑道:」老奴看老爺因為夫人的病,心情不太好,只怕要訓斥大爺呢,大爺仔細著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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