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熬到隔天上午的探視時間即將到來,謝宛臻又出現在加護病房外,還連同坐著輪椅的張益民跟趙天偉一家人一起前來。
「嘖嘖嘖,浩維真是艷福不淺啊,老婆情人都來了。」張溫平看到楊馥如,嘲諷的道。
「媽,怎麼會是艷福不淺,根本就是禍不單行啊,如果不是表哥在外面搞七捻三,怎麼會三番兩次遇到意外?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陳正芬掩嘴笑道,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
「閉嘴!你這是在詛咒浩維,巴不得他醒不過來嗎?」張益民氣憤的吼完,突然劇烈的咳嗽。
「你還不給我少說兩句。」趙天偉假裝瞪了妻子一眼,其實是在向她使眼色,要她先住嘴。
陳正芬訕訕的閉上嘴巴,往後稍微退了一步。
趙天偉輕輕拍撫著外公的背,安撫道︰「外公,你可別氣壞了身體。」
「爺爺,你們都不要怪楊小姐,是我不好,沒把浩維照顧好,都是我的錯。」謝宛臻又恢復柔弱似水的模樣,沒了昨日面對楊馥如時的強硬尖酸。
「這怎麼能怪你呢,如果浩維不跟這個狐狸精出去,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張溫平斜睨了不為所動的楊馥如一眼,暗暗在心中唾罵了聲。
謝宛臻沒有應聲,只是拿起手帕,擦了擦根本沒有淚水的眼角。
「當天我跟總經理離開老總裁家,就被兩輛車跟蹤,對方是針對我們,要對我們不利,絕對不是意外。」
楊馥如不理會其他人的挑釁,堅定的看著張益民,不卑不亢的道。
張益民的瞳眸一暗,布滿皺紋的臉龐沒有太多的表情。
「不愧是我以前的得力助手,知道怎麼模糊焦點來為自己卸責。」趙天偉的口吻听起來平淡,卻蘊含著強烈的指責。
「我知道有些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或許我也該學學那種人,拋開道義情理,把自我的利益擺在前頭。」楊馥如忍無可忍,不再對趙天偉客氣。
這兩天她把意外發生時的情況想了幾遍,她原本以為是孫議員後悔和解,所以找人來教訓他們,但後來仔細思索,那天她和張浩維才到張家老宅沒多久,趙天偉一家人馬上出現,擺明是掌握了他們的行蹤,加上老總裁越來越屬意讓張浩維接班,肯定讓趙天偉心急如焚,使出狠招不是不可能,甚至比孫議員的動機強烈太多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在指控是我們天偉干的?」張溫平突然憤怒的道。
「我沒說什麼,你又何必對號入座?」楊馥如冷冷的道。
「你分明就是這個意思,我兒子難道會這麼沒人性,不顧親情去害他表哥嗎?依我看,像你這種背主的人才是到處遭恨,引來仇家報復,浩維應該是被你牽連才對。」張溫平護兒心切,抓住楊馥如的話窮追猛打,卻忘記她所謂的背主、引來仇家,講的正是她兒子趙天偉。
「媽。」趙天偉臉色難看的喊了聲,這不是越說越加深他的嫌疑嗎?
「我又沒說錯。」張溫平不以為然的瞪了兒子一眼,沒好氣的道。
「探病時間到了,家屬可以進去了。」護士溫柔的聲音傳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楊馥如腳步一提,就想進去,卻被陳正芬跟張溫平擠開來。
「宛臻,你快推爺爺進去看看浩維吧。」張溫平和藹的朝謝宛臻笑了笑。
其實平常她們根本就沒有聯絡,但現在有了共通的敵人,倒像熟得不得了了。「我求求你們,讓我進去跟他說說話,只要一次就好了,拜托。」楊馥如知道現在只有懇求老總裁才有機會,她雙膝一屈,朝著張益民跪了下去。
張益民嚴肅的臉龐閃過驚詫,但很快的又恢復。
一旁的趙天偉則臉色難看的瞪視著跪在地上的楊馥如,想起她對自己那樣的不屑一顧,卻為了見張浩維一面,不顧自尊在眾人面前下跪,心中煞時燃起熊熊怒火,對張浩維是又妒又恨。
「你裝什麼可憐,去去去,別在這里丟人現眼。」張溫平像趕小狽似的朝楊馥如揮了揮手。
「楊馥如,你不是有男朋友嗎?攀上有錢人,就想甩掉他了嗎?」陳正芬則是露出不屑的神色譏誚。
想當初她也曾懷疑過楊馥如跟自己老公有染,若不是她帶著男友來澄清,她早就想要趕走她了,沒想到這女人果然是個禍水,竟然會跟一向冷情的張浩維搞在一起,真是多虧她當初盯得緊,否則今天還不知道自己的老公能不能抵擋得了這個女人的誘惑呢。
楊馥如將她們的嘲諷都當做耳邊風,她現在只想得到張益民的首肯。
張益民深深瞅著楊馥如半晌,擺擺手道︰「去吧,把握機會。」
「謝謝。」楊馥如感激的朝張益民磕了個頭,才趕緊起身,快步走進加護病房。
「爺爺!」謝宛臻不滿的抗議道。
「爸,你怎麼可以讓她進去?」張溫平也不贊同。
「外公,你這樣對表嫂也太殘忍了。」陳正芬不敢表現得太明顯,但還是忍不住撇了撇唇。
「你覺得呢?」張益民的目光掃過眼前的三個女人,最後停駐在始終沒開口的外孫臉上。
「外公怎麼決定,我都沒有異議。」趙天偉自然不可能持反對意見,在外公面前,他一向是乖巧恭順的。
張益民點點頭,垂下眼眸道︰「回去吧,我累了。」
「爸,你還沒進去看過浩維就要走了嗎?」張溫平假裝訝異的問,心中卻暗自竊喜,這表示父親對佷子的疏離態度沒有什麼改變,她兒子還是最有機會繼承家產的人。
「不想走的就留在這里吧。」張益民睨了女兒一眼,沒太多情緒的道。
「下次的探病時間是傍晚了,我們留在這里也沒用,還是先回去吧。」張溫平趕緊道︰「天偉,還不快推你外公去車上。」
趙天偉早就不想待在這里了,推著外公的輪椅就往外走。
張溫平跟陳正芬自然也跟在兩人身後一起離開,誰也沒心思在去理會謝宛臻,彷佛方才的熱絡都只是一場幻夢。
謝宛臻憤恨的目光掃過緊閉的加護病房大門,報復似的拿起手機撥打電話,呼朋引伴的相約狂歡去了。
楊馥如接過護士小姐遞來的藍色探病衣跟口罩,迅速的穿戴妥當後,迫不及待的找到了張浩維的病床。
只見躺在病床上的他,頭上跟四肢都包裹著紗布,身上插著各種管子,脆弱得彷佛一踫就會破碎,英俊的臉頰微微凹陷,沒有了往日的豐神俊朗,就像一棵失去生命力的大樹,正在逐漸凋零。
他的傷勢比她想象的更嚴重,讓她的淚水瞬間潰堤,心也擰成了一團,好痛好痛。「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張浩維依舊閉著雙眼,沒有任何回應,只有一旁監控生命跡象的儀器聲,提醒著她,他的情況並不樂觀。
「你不是說過一切有你在,你不是說愛我,要等我,那你怎麼忍心讓我孤獨,讓我等待?」楊馥如緊緊握住他的手,哽咽的控訴。「你醒醒好嗎?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其實我早就不知不覺愛上了你,是你讓我明白什麼才是愛情,是你讓我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心跳可以如此失序。
「就像你說的,我從來沒有愛過呂俊樺,那一天我說的都是謊言,只是害怕你失去一切而撒的謊,我現在終于明白,沒有你,才是真正失去了一切。
「浩維,你快點醒過來,只要你醒來,就算千夫所指,就算被指責是勾引你的狐狸精我都無所謂,我要你跟我在一起,我答應不再讓你等,你听到了嗎?我愛你,我在說我愛你,你快點起來听啊!」
楊馥如泣不成聲,連站在一旁的護士都忍不住紅了眼眶,雖然她好像是這男病患在外面的女人,但還真是讓人無法討厭的小三啊。
「探視時間結束了,可能要麻煩你離開了。」護士雖然不忍,還是上前提醒。
楊馥如輕輕頷首,抹去淚水,緊握著他的手,口氣一轉,變成嚴厲的命令,「張浩維,你再不快點醒來,我就要隨便找個人嫁了,永遠不再理你,听到了嗎?你不準再睡了,快給我起來!」
看著他依然沒有反應的臉龐,她的淚水又忍不住滑落,她承受不了的趴在他身側痛哭出聲。
雖然護士看多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也不禁為她的深情暗嘆了口氣,上前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道︰「不好意思,真的要請你出去了。」
楊馥如抽搐的肩膀慢慢恢復平靜,她緩緩站直身子,輕聲道︰「我應該沒機會再來看你了,你若真的愛我,就該死的給我好起來,這次,換我等你!」
她依依不舍的深深瞅著他,好半晌才緩緩松開他的手,準備轉身離開。
突然,她原本松開的手卻被反握住,力氣雖然微弱,但在她的感覺中,卻像是從未有過的重重一握。
「浩維?」楊馥如頓住腳步,不可思議的看向他。
但床上的人應該沒有動靜,更別說反握住她的手了。
是她多想了嗎?她眸底原本驟綻的光芒又瞬間消逝,神色黯然的看著他沒反應的手,正想收回手時,他的手指又微微動了一下,宛若羽毛搔過她的掌心,卻讓她大大的震動。
「浩維,你醒了對不對?你听到我說話就再動動手指。」楊馥如撲了上前呼喚,一顆心因為期待而撲通撲通的快速跳躍,死命的盯著他的手,就怕錯過了什麼。
只見原本靜止的手指,在她的聲音落下之後,彷佛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掙扎的抖動了一下。
巨大的喜悅瞬間淹沒楊馥如,他听到了,他真的听到了!
「護士小姐,快點,他醒了,他醒了,護士小姐!」她緊緊握住他的手,喜極而泣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