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天氣頗是炎熱,香儀這日得了空閑,便跑到章華園納涼。泱湖中的亭子里如往常般空無一人,她站在湖邊的樹蔭下,目光看著水面上的浮萍出神。
看得許久,忍不住輕嘆道︰「宮里的日子真是太無聊了,這樣的三年可怎麼過完啊。」說完了,她扯過池邊一朵凌霄花,無聊的扳著花瓣數花蕊,一邊喃喃自語著,「唉,清徽君走了一個月了,也不知他在淺碧山過得如何。」
「姑娘很關心清徽君?」驀然有人在她身後道。
香儀嚇得身子一抖,手下用力,花被扯下落在地上,她猛地轉過身去,便見一個年約四旬左右的男子立于跟前,頭戴高冠,身著緋色官袍,氣度不凡,一看便知是朝中大臣。
「奴婢拜見大人。」香儀不識得是朝中哪位,于是只管拜倒。
「免禮。」那男子抬了抬手。
香儀起身,想起剛才的自言自語定然都叫此人听去了,更是心慌神亂,于是屈了屈膝,道︰「奴婢先行告退。」
她轉身欲離開,不想身後男子卻喚住了她,「姑娘且慢。」
香儀沒法,只得站住,回轉身面對那人,「不知大人喚奴婢何事?」
男子打量著香儀,見她眉目秀麗,卻一團天真稚氣,臉上更是一臉極欲離開的表情,完全不同于一般宮人的沉靜老成,想來入宮不久。當下他微微一笑,溫和問道︰「我方才听姑娘的話,很是關心清徽君,姑娘原是英壽宮侍候清徽君的宮人嗎?」。
香儀搖頭,道︰「奴婢是聞音閣的侍女。」
「哦?」男子目光閃了閃,又道,「原來是聞音閣里的,我還道姑娘是清徽君身邊的人呢。」
香儀听了這話不由微微抬頭,看面前男子神色和善,目光清明,倒是稍稍定了定神,答道︰「奴婢是曾在此園里偶然遇見過清徽君,只是每次見他都甚為傷心,因此听說他舊疾復發去了淺碧山休養了,心里稍有些擔心。」
「喔。」男子了然,目光依舊看著香儀,「姑娘貴姓?多大年紀?入宮多久了?哪里人氏?」
「回稟大人,奴婢名喚香儀,今年十五,入宮三個月了,青州本地人氏。」香儀見男子神情語氣都甚為和煦,便消了心頭懼意,一一作答。
「喔。」男子听後又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著香儀沉吟不語。
香儀微垂首站立片刻,見男子沒有再說話,便道︰「大人,奴婢可以告退了嗎?」。
男子听了這句問話忍不住又笑了。只方才幾句話,只看這姑娘臉上的神情,便可知這是個簡單得近乎透明的人,任何一個稍諳世故的人絕不會問出這樣的話的。肯定了心中猜想,于是他道︰「香儀姑娘可識字?」
香儀不解,但依舊點頭。
男子微笑頷首,「既然姑娘很關心清徽君近況,不如就請姑娘去淺碧山照顧他如何?」
「啊?」香儀呆住,抬頭愣愣的看著男子,以為自己听錯了。
男子笑容不變,問︰「姑娘可願意去淺碧山照顧清徽君?」
這回香儀听清了,不由瞪大眼楮,「可……我才入宮幾月,得三年後才能出宮呢?」驚奇之下,她又忘了自稱。
男子的笑容加深了些,眼角顯出一道深刻的紋路,「姑娘是作為宮人去淺碧山照顧清徽君,可不算是出宮。」
「真的?」香儀頓時眼楮一亮,「那我願意!」話一說完,她馬上又想到了難處,「不行呀,宮里可是有規矩的,怎能是我想去就能去的。」
「姑娘不用擔心。」男子面上的笑容不變,「宮中所有內侍、宮女都由內庭總管調度,我請他給你調令,派你去淺碧山就是。」
「啊?」香儀一雙杏眼這會瞪得圓溜溜的,「總管大人也听大人的話?大人您是誰?」
男子卻沒有答,只問︰「姑娘可是真的願意去?」
香儀趕忙點頭,「我當然願意去!淺碧山那里肯定不像王宮這樣呆板煩悶。」
「哈哈哈……」男子聞言大笑。
香儀醒悟,忙低了頭,「其實我不是說這里煩悶,我是說淺碧山那里好玩些……不對,我是去侍候清徽君的不是去玩……我是要說王宮里……嗯,王宮里太……太那啥啦,你看風王住在這里,又有這麼多的挎著刀劍的侍衛,還有那些見著就要拜的大人們……啊!我也不是說你,我是說……我是說……」吱吱唔唔的,卻是越說越亂,頭也越垂越低,都快要踫著胸口了,卻還是沒說出個道理來。
「我明白。」男子顯然是不想為難香儀,一臉理解卻暗自忍笑的神情,「那就這樣定了,回頭我去跟內庭總管說這事,只是姑娘能否也應我一宗事?」
「什麼事?」香儀忙抬頭看向男子,生怕他反悔了。
「姑娘到了淺碧山後,請每月寫一封信給風王,就寫些清徽君的日常閑事即可。」男子收斂了笑,面上的神情便帶出幾分嚴肅。
香儀又愣了,「為何要寫信給風王?而且……我……奴婢是一個侍女,又怎能寫信給風王?」
男子看著香儀,目光冷靜而端重︰「清徽君既是去淺碧山養病,別院的總管自然是每月要向風王稟報清徽君近況的,我跟總管招呼一聲,讓他每月順便也將姑娘的信一起送至風王跟前。」
「既然總管大人會稟報清徽君的近況,那為啥還要我寫信告訴風王呢?」香儀一听不由疑惑。
男子沒有作答,只是重又微笑道︰「姑娘寫信時,就寫姑娘所看所想就是,勿須顧慮其他。」
「喔。」香儀點頭,看著男子,心里很奇怪,「大人,您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安排?」
男子微微一怔,然後移開了目光,越過凌霄花樹,越過波光粼粼的池面,遙遙的落在某處。
好一會兒後,香儀才听得他低沉的聲音︰「風王已讓這天下許許多多的人得到了平常的幸福,作為這許許多多中的一人,我亦希望風王能得到平常的幸福。」
呃?香儀听得似懂非懂的。
「更何況……」男子的話到這卻是止了。他目光遠遠的望著,思緒卻回到了帝都的那日,名重天下的帝師深夜到訪,將愛徒相托。
君子重諾,無論在公在私,他都希望風王的日子能過得舒心。
香儀等了片刻,那男子沒有再答,只是回眸望著香儀一笑,微微揮手,示意她可退下了。
兩日後,香儀被派往淺碧山,照顧養病的清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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