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芸一死,杭州城內風聲一定會跟著緊起來。雖然西盡愁不知道江城是怎樣逃出耿府的,但是繼續讓他留在杭州城里實在是太危險了。剛當上門主的賀峰為了立威,突然搞個搜城之類的活動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到時候想出城可就不容易了。
于是西盡愁封了江城的穴道,強行把他押到出城不遠的一座荒廟內。把西盡愁當成幕後元凶的江城當然不會知道西盡愁這麼做是為了救他,還以為西盡愁要殺人滅口,然後棄尸荒野一走了之。
江城全身只有嘴巴能動,他憤憤道︰「西盡愁,枉你被別人稱為俠士,其實根本就是一只衣冠禽獸!卑鄙小人,你……」江城的話說到這里戛然而止,因為他的嘴里被塞上了一塊碎布。
「你留著力氣少說兩句吧。」西盡愁把江城五花大綁後丟到一個角落︰「現在你最好乖乖呆在這里,等我把事情問清楚——以後自然會回來放了你。」
西盡愁出了廟門,抬頭望一望天邊的一抹紅霞,嘆道︰「唉呀呀,怎麼這麼快就到傍晚了。」
抱怨歸抱怨,不過沒了江城這個包袱的西盡愁回城的速度可是快多了。他此次的目的地正是天翔門北堂賀峰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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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低沉,無星亦無月,空洞洞的天空漆黑得嚇人。但耿府內卻四處燈火通明,打著火把的護衛正一間一間地進行地毯式的搜查。今天臨近正午的時候,護衛都親眼看見是江城殺了耿芸小姐,但是岳凌樓不僅放了江城,而且還下令封府搜查。這樣的做法實在讓人不明白,但是耿原修卻縱容著岳凌樓,即使護衛百思不解也只能乖乖領命辦事。
耿家富甲一方,耿府豪宅便如同半個皇宮,這樣廣闊的地方要一間一間,一寸一寸地搜完,耗費的時間實在難以計算。歐陽揚音和尹 躲在一間閣樓的房梁上,從正午起就不斷有提刀護衛闖進來查看,但他們只在地面搜,而沒有抬頭望一望梁上,自然沒有發現躲在上面的兩個人。不知不覺已經入夜,岳凌樓大有不把人搜出來就不罷休的打算,歐陽揚音也知道再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怎樣才能逃月兌呢?
「歐陽姑姑……」尹 揉了揉發酸的腳踝小聲道,「我們偷溜出去好不好?再這樣等下去就算不被搜出來也會餓死,我們……」
尹 話只說到這里就突然收了口,因為她看見歐陽揚音的眼神凶狠得仿佛要撲上來把自己撕碎似的。和歐陽揚音相處了幾天,尹 不但沒有和她更為親近,反而更加害怕她了。一想到自己還必須跟著她不知到什麼時候,尹 就有想哭的沖動。
歐陽揚音斜瞪了尹 一眼道︰「這些事情都是誰弄出來的!現在連我也被你拖累了,如果你不是尹昀的女兒,我早就……」
歐陽揚音故意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她知道即使這樣尹 也會嚇得不輕。當然歐陽揚音的話也只是嚇嚇她而已,畢竟小孩子如果沒人管教的話就會越來越任性,想必尹昀是因為想到女兒從小沒有母親,就對她寵愛過頭了。
「我……」尹 的伶牙俐齒踫上歐陽揚音連半點功力都施展不出來,只好乖乖閉嘴。
歐陽揚音見尹 可憐兮兮的模樣,嘆一口氣道︰「你呀你,要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乖乖听話呢?我告訴過你不要去管天翔門的事情,你還是跑過來殺耿原修,你以為你有幾斤幾兩重?你殺得了他麼?」
被歐陽揚音這麼一說,尹 心中自然是不服氣,月兌口就說道︰「如果不是岳凌樓搗亂,耿原修早就死在我的鏢下了,就被他一攪,我的飛鏢才只有一只射中耿原修……」
「就算你能殺了他,你能逃得出這耿府麼?你能逃得出杭州麼?」歐陽揚音正想徹底地教育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轉頭問尹 道,「你說你有一只鏢射中了耿原修?」
尹 點點頭。
歐陽揚音道︰「你確定?」
尹 道︰「我看著他第二次推門出來的時候還捂著臉呢,那一定是被我的飛鏢割的,如果不是被門板擋了一下,只怕那一鏢會擊碎他的腦袋。」
歐陽揚音略一思索,又問道︰「那鏢上……有藥麼?」如果是尹昀的女兒,就不應該不知道使毒,但是到現在還沒有听到耿原修暴死的消息實在是奇怪。
「我……嗯……西大哥……那個……」尹 支吾了半天才說清楚,「那次傷了江城以後……他說過不讓我亂用毒藥的……」
歐陽揚音一听這話頭都痛了,捂頭嘆道︰「西盡愁你這個混蛋,你知不知道這次你把我們害慘了。」
尹 接著又補充了一句道︰「但是……那個……我想他只叫我不能亂用,也沒叫我不用……所以我這次來的時候還是用了一點……」
歐陽揚音頓時來了精神道︰「那是什麼毒?」
尹 一臉迷茫︰「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歐陽揚音的頭又隱隱作痛起來。
尹 小聲道︰「我隨便拿了一瓶來用的,我怎麼知道那是什麼毒……」
歐陽揚音手一攤道︰「藥呢?拿來。」
尹 听話地從腰帶里抽出一只小瓶,那瓶中盛著半瓶晶瑩透明的液體。歐陽揚音一把扯過來,用指尖蘸了一點毒液嘗了嘗,半晌後才突然抿嘴一笑道︰「 ,你乖乖呆在這里,如果呆會兒听到什麼動靜,就趁著混亂逃出耿府,去城西『承安客棧』等我。」
「歐陽姑姑……」尹 剛想喊這一聲,歐陽揚音已經翻身跳下了房梁,轉眼不見蹤影。
動靜?她到底要我等什麼動靜?尹 不知道那透明的毒藥是什麼,而歐陽揚音卻知道那叫做『七日醉』,此種毒藥中毒之初不會有什麼反應,但是在七個時辰之後就會全身麻痹陷入昏迷狀態,一昏就是七天七夜。
照時間算來,七日醉生效的時間也該到了。只要耿原修一昏,歐陽揚音再造出響動把人引向耿原修那里,其它地方的防衛自然就會放松,到時候趁亂逃出應該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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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天翔門北堂堂主賀峰的府邸內,表面上雖然沒有一絲混亂,但賀峰的心里卻早就亂如荒麻了。耿芸被江城刺殺的事情賀峰已經听說,而刺客江城是自己的手下,如果事情不能查清楚,這無疑是給荊君祥造就了一個絕好的機會,他一定會把事情全部歸到自己頭上來。江城為什麼會殺耿芸呢?賀峰想破頭皮也想不明白這個一向老實本分又听話的人,怎麼會去殺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耿芸……
該殺人的人不去殺人,不該殺人的人偏卻殺了人;該死的人沒有死,不該死的人卻死了。賀峰嘆氣道︰「這究竟是怎麼了?」
突然一陣寒意從背脊直竄上來,賀峰猛一回頭,就只見一道白光向自己的腦門飛來,急如閃電,來不及躲閃,只听『嚓!』的一聲那道白光從他頭頂飛過,打在房內的一根石柱上,那石柱砰然裂開,碎石濺落到地板上。
「西盡愁!」賀峰這才看清楚來人,忿然地從牙縫中擠出這三個字。
西盡愁走進房內,對賀峰說道︰「賀堂主……哦不,應該是賀門主,應該認得那個東西吧?」
賀峰順著西盡愁的視線,回頭去看那被擊裂的石柱上卡著的一只飛鏢。鏢身呈銀白色,手掌大小,發散分部著七個造型各異的鋒口,冷冷地閃動著青光。
七刃鏢?賀峰心里一震,並未作答,而是平靜地怒喝道︰「西盡愁,你這樣擅自闖進來,未免太不把天翔門放在眼里了吧!」
「這你都看得出來,太強了。」西盡愁一邊訕笑一邊走到石柱邊,把七刃鏢拔出來,問道,「你知道尹昀吧?」
被這麼一問,賀峰對西盡愁這次的來意也猜到幾分了,他點了點頭。
西盡愁接著又問︰「你知道他已經死了吧?」
賀峰道︰「他陰險卑鄙,仇家甚多,死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西盡愁狠瞪了賀峰一眼,賀峰知趣地收口。尹昀是西盡愁的朋友,朋友被說成這樣,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沉默了一陣,西盡愁接著說道︰「奇怪就奇怪在他不是被仇家殺死,而是自殺的。」
賀峰道︰「你半夜三更跑到我房里來說這些話,不是太奇怪了嗎?」
西盡愁針鋒相對道︰「那麼你能讓尹昀為你自殺不是更奇怪嗎?」
賀峰一怔,但隨即大笑起來︰「不錯,的確是我讓尹昀逼你出面的。我奇怪你怎麼拖到現在還不動手?」
西盡愁道︰「我也奇怪尹昀為什麼會听你的話乖乖去死。」
賀峰冷笑道︰「因為他的命本來就是我的。十六年前他被四大門派追殺的時候,如果不是我放了他,他早已葬身荒野,連同他襁褓中的女兒一起陪葬。」
西盡愁听後淡淡道︰「原來如此。」
賀峰陰惻惻地說道︰「我只是在一個適當的時機讓他把他的命還給我罷了,他多活了十六年也已經夠了。」
西盡愁突然有種莫名的悲哀,自言自語道︰「尹昀啊,到最後我還是被你給賣了……」
而賀峰卻笑了︰「其實他並沒有出賣你,他至少還知道一件事情……」
西盡愁道︰「你說。」
賀峰壓低聲音字字道︰「他知道耿原修……該死。」
「的確如此……」西盡愁听罷笑出聲來,又問道,「你要殺耿原修有我幫忙,那唐易又是誰幫你殺的呢?」
賀峰穩穩答道︰「唐易,並不是我殺的。」
西盡愁怎麼會相信這種話︰「那可就奇怪了。七刃鏢只有我和尹昀有,除了你這個大恩人以外,尹昀怎麼會把七刃鏢輕易交給其它人呢?」
賀峰低頭道︰「但他的確是交給其它人了……」
西盡愁眯起眼楮瞥了賀峰一眼,揚聲道︰「你十六年前救尹昀一命,十六年後又把這命要了回去。那麼十六年前那個嬰孩的命,你不會是白救了吧?」
西盡愁認為賀峰一定是以他饒過尹 一命來要求尹昀再為他做一件事。賀峰也听出了西盡愁的意思,笑道︰「你認為我要求用七刃鏢來償還十六年前那嬰孩的命?」
西盡愁道︰「難道不是嗎?」
賀峰道︰「的確不是。我只要求用一句話來償還那嬰孩的命……」
「什麼話?」
「我想尹昀死前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了……」
原來如此,尹昀最後那句『小心岳凌樓』就是用尹 的命換來的,西盡愁不禁苦笑道︰「你這筆生意做得還真是不劃算啊。」
賀峰淡淡道︰「我本就不是一個生意人。」
西盡愁道︰「你害怕岳凌樓?」
賀峰沉默不答,他只知道岳凌樓是西盡愁殺耿原修最大的阻礙,但卻決不是害怕岳凌樓。無論岳凌樓怎樣鋒芒畢露,他最多不過算得上是一只爪牙鋒利的野貓罷了,只要把他捆住不靠近,仍他怎麼張牙舞爪也是不會咬死人的。
西盡愁話已問完,轉身欲出,卻被賀峰喊住。西盡愁回頭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賀峰道︰「我只想問你是不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西盡愁笑道︰「勉勉強強吧……」
勉勉強強嗎?賀峰望著西盡愁的背影,回味著這句話。西盡愁的確答應了尹昀殺耿原修,但是他也答應了岳凌樓把耿原修的命留著,兩個都是承諾,那麼該遵守哪個好呢?西盡愁也有些混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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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芸剛死,耿府里的搜查隊四下可見,但耿原修的臥房周圍卻沒有人敢靠近。夜如潑墨,背光的臥房內光線說不出的晦暗。
「老爺……」岳凌樓用顫抖的聲音發出一陣喘息,「放開我……老爺……」他的雙手被並在一起,綁到床架上。縴細的手臂痛苦地扭曲著,他仰起頭,迎向耿原修的臉,不斷求饒。
耿原修坐在岳凌樓的雙腳上,把他死死地壓在床上。「凌樓……好孩子……」撫mo著岳凌樓秀氣的臉龐,把一顆藥丸放入他的嘴里。赤紅的顏色,誘人的氣味,熟悉的人都會知道——那是花獄火——能帶來極樂的藥物。
他們開始接吻,用最深入的方式。花獄火的味道在舌尖交流,最後沁入五髒六腑,混入血液——帶來一個不會有悲傷和失落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里所有的人都不曾死去,所有的人都彼此愛惜。希望那個世界怎樣,那個世界就是怎樣……
不斷用那種藥物麻痹著自己,耿原修也好,岳凌樓也好,都在尋求著一種很縹緲的東西——現實里沒有的東西——花獄火可以帶來的東西。虛幻,沉淪,墮落,舍棄,毀滅……怎樣都無所謂……
「情兒……」耿原修的眼神變了,他又開始叫那個女人的名字,低頭親吻岳凌樓單薄的胸膛。那個令他念念不忘的女人,只有花獄火能把她帶到他的身旁,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不是一堆腐骨也不是虛無的靈魂,而是活生生的。
是否真的滿足了?用一個幻象來自我欺騙,是否真的可以滿足?岳凌樓很想這樣問,但卻問不出口。你的眼里看到的是那個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女人,你的手撫mo著的是她的皮膚。是否最重要的那個人死後,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意義。軀體也只是一個空殼,行尸走肉?
曾經以為只要精神快樂了,其它的都不重要,即使下一秒到來的是死亡。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花獄火為什麼要存在?救贖了一些人,毀滅了一些人……魔幻般帶來癲狂的藥物。
「老爺……」岳凌樓睜開淒迷的雙眼望著耿原修,他還有一半是清醒的。他在幫助一個男人侵犯他的母親……他在用自己的身體摧毀人倫,自我毀滅……骯髒不堪。
重要的東西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價值。這個身體變成怎麼都無所謂,因為在靈魂毀滅的那一天,身體也會慢慢腐爛,最終消失。回憶中的一切都變得好遙遠,母親的笑容,父親的話語……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們在十年前消失無蹤……留下自己一人……
為什麼不帶我走?我好想去見你們……這種孤獨的感覺,空虛無助。想要一個人抱住自己,說著需要或者生存下去的話語。誰也好,告訴我人體溫度,因為已經厭倦和害怕了被惡夢魘住的冰冷身軀。
耿原修我曾經以為是你救了我,把我從那個惡夢中拉了出來。但是可笑,事實上卻是我救了你——讓你產生慕容情依舊在世的錯覺。是否後悔過你所做的一切?後悔那把慕容情重新奪回來的想法,因為那最終使你永遠失去了她?
「老爺……」岳凌樓輕輕喚一聲,「為什麼不放過岳閑?」同樣的問題問過很多遍,在這種狀態下的耿原修是不會防備的。他以為他面對的是慕容情,他以為他再次擁有了慕容情。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他的。」耿原修喃喃說著,「功名也好,地位也好。只因為你說你喜歡他,我就給了他……全是為了你,情兒你知不知道?只因為你說你喜歡他,我甚至把你也給了他。他還有什麼不滿足?他還要毀滅我的一切?」
十年前,浙江都司岳閑奉命查辦耿原修走私禁藥花獄火一案。但最終查出來的結果卻是——岳閑勾結倭寇私販禁藥——罷官抄家。岳閑犯的最大一個錯誤就是自不量力,他以為他可以抓住耿原修的把柄,他以為他可以為民除害替天行道。
用耿原修的話說︰「他是一個讀書讀傻了的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誰也不會想到那樣的人最後竟然會自殺,並且還殺死了他的妻子。耿原修就是算錯了這一點,讓他後悔了一輩子。慕容情死了,被利劍穿透了胸膛,她用她嗆著淚水的眼楮望著她的愛人……從來沒有後悔過,從我選擇你那天開始就從來沒有後悔過……我會陪著你一直到最後,即使是地府冥宮……
「老爺……」岳凌樓還在喚著耿原修,想把他從癲狂的狀態中喚醒,「不要再想了……」關于岳家的一切,十年前的一切,甚至更久遠的一切,岳凌樓都是從耿原修的嘴里問出來的。一開始只是被花獄火迷了心智的耿原修的無意提及,再後來是隱隱覺得事有蹊蹺的岳凌樓的追問到底。
慕容情原本是耿原修的未婚妻子,但是後來卻愛上了一個無作無為的書生岳閑。耿原修用他的財力替岳閑打通了官場的道路,讓他當上了浙江都司。只要慕容情高興,耿原修可以做出一切,即使她是別人的妻子也無所謂,只要她還笑著,幸福著,活著就行了。
但是這一切岳閑卻毫不知情,他只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努力得來的,嬌妻也好,官職也好,他沒有想到那都是拜別人所賜的。他忠于朝廷,一心為朝廷辦事,所以朝廷叫他查花獄火一案他就去查,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案件背後所牽扯到的人物。
被激怒的耿原修反咬了他一口,把走私的全部罪行栽贓到岳閑身上。既然岳閑不知好歹,他也不再妥協退讓。他要把慕容情重新搶回來,他以為這樣做慕容情就有能回到他的身邊。但是,慕容情卻請願跟岳閑步入黃泉,也不願跟耿原修再續前緣,何等諷刺?
事實是令人震驚的,把岳凌樓從那個救命恩人的夢中驚醒。不是恩人而是仇人,一切都顛倒過來,他望著耿原修的眼神也起了變化——我遲早會殺了你,讓你償還你欠我們岳家的一切,不僅是用你的命來還,而是要用你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一無所有,就像我一樣……一無所有……
突然,耿原修雙目呆滯,停住所有動作。
「老爺?」岳凌樓試探著喚了一句,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下一刻,耿原修的身體已經壓了下來,壓在自己身上,一動不動,如同尸體一般。事情不對勁,岳凌樓想從耿原修身下翻起來,但無奈雙手已被死死綁住。
「老爺,你到底怎麼了?」
「他死不了。」一個聲音突然從窗外傳來。岳凌樓猛然扭頭望向來人,只見是藍衣裝扮,想必是天翔門的人。
情急之下,岳凌樓不及細想就已經怒喝道︰「好大的狗膽,還不快滾出去!」
藍衣人冷冷笑了兩聲︰「膽子大的是你……你竟敢叫我滾?」
岳凌樓听這聲音和說話的語氣覺得有些不妙,低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藍衣人一把扯下頭盔,一張精美絕倫但卻飽含著怒氣的臉龐呈現在岳凌樓的眼前。歐陽揚音?岳凌樓全身一陣寒意襲來,竟怔住了,他突然想起西盡愁以前說過的一句話——「你贏不了她,不過卻有一個辦法可以保你不死,那就是——逃。」
逃?岳凌樓苦笑,現在這個樣子叫我怎麼逃?歐陽揚音走到床邊,掐著岳凌樓的下巴問道︰「你還記得不久前,你在陵園對我做的事情麼?」
岳凌樓不說話,直直看著歐陽揚音那異常凶狠的目光。歐陽揚音一笑道︰「那麼……我現在就加倍還給你!」說罷,她一把甩開岳凌樓的臉,抽出了一把短刀,那刀鋒上冷冷的寒光照在岳凌樓臉上,不禁令他顰眉。
「你放心,你這只小yin貓,我不會殺你……」歐陽揚音用刀面拍拍岳凌樓的面頰,接著道︰「我還可以放開你。」
說完歐陽揚音一揮刀,那綁住岳凌樓手腕的黑繩便瞬間裂成了數截。這樣的機會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岳凌樓本應該趁機逃走,但是他卻絲毫未動。
歐陽揚音邪笑道︰「你很奇怪你全身無力是不是?你現在大概站也站不起來吧……我可以好心地告訴你,耿原修中了『七日醉』的毒,而你,剛剛從他的身體上沾染到了這種毒,不過毒性弱點罷了……」
「你到底想干什麼?」岳凌樓吃力地撐著眼皮問道。
歐陽揚音只是笑,突然抬起了那只握刀的手臂。
「不——」看著那寒光向下刺落,岳凌樓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這一個字。下一瞬間,幾點飛濺的腥紅液體沾到了他的臉上。
我曾經多麼想殺你,但是我沒有,因為你現在死還太早了。你怎麼就這樣死了,你給我起來!耿原修,這樣死太便宜你了!你應該被碎尸萬斷!你這個混蛋,你起來!
岳凌樓雙手緊緊扣住耿原修的肩膀,像是要把肩膀捏碎一樣,但刺穿耿原修頸項的那柄短刀,不斷有膩人的血液順著鋒口滴落。
「啊——啊——」岳凌樓雙手捂著頭,發瘋一般的尖叫著。
很多人在那個時候推門闖了進來——他們是天翔門的護衛。歐陽揚音早已不見了蹤跡,房間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死人,一個活人。為首的一名護衛突然抬劍指向岳凌樓道︰「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跑?岳凌樓怎麼會跑?即使他沒有中毒,他也不會逃跑。耿原修死了,他的仇人死了,死得這樣輕易,以後,自己應該找誰來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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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樓……凌樓……好孩子……在想什麼?」手掌拂過身體的感覺仍然殘留,但那個人卻已經死了。
「想了很多……以前,很多的事情……」
那一天,父母死了,自己被帶入了耿家。
那一天,昏暗的書房,紅木的書案,花獄火的香甜,肆意地蹂躪……
「你要來我家嗎……我是你父親的朋友,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兒子,你們會成為好朋友。」
「他今晚不回來,因為有歐陽揚音可以陪她!除了你之外還有很多的人可以陪他!你不過是他身邊一個漂亮的玩物之一罷了!」
「十年了吧?你來這里十年了吧……凌樓哥,你討厭這里嗎?……對不起……凌樓哥……我們耿家對不起你……」
……
死了,已經死了麼?
那麼一切,一切都結束了吧?
十年了,已經整整十年了,你以為你用一條命就陪完了麼?
朝廷已經在暗中調查,岳家終于可以一洗塵冤。終于該輪到你了,輪到你接受懲罰,為你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用你的家破人亡用你的聲敗名裂用你的眾叛親離!來償還,你欠我的一切……
常枰在雲南,丘然在雲南,耿奕也重開了花獄火也在雲南的販賣,順著這條線,跟到廣州港,抓住交易接頭的雙方,逼他供出幕後的主使……你立刻就完了,天翔門也完了,耿府也完了,你只要再等三十天,最長再等三十天,你就會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十年,我已經等了十年,整整十年……
你就不能再等這三十天嗎!
你這個混蛋,你就這麼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你……好狡猾……我始終斗不過你……